甄洛冷笑,推开他抹了泪:“秦彧,你当真不明白吗,我于你而言如同玩物,旁人自然轻视于我,即便今日不是这女子,来日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
秦彧凝眉,斥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乖些,莫要惹事折腾,待日后一切安定,该给的爷都不会少了你。”
该给的?什么叫该给的?呵,他只说该给的定会给她,可有问过她,稀不稀罕要!
第61章 跑路倒计时
秦彧与甄洛二人两两相对, 谁都不肯低头。马车的气氛凝滞,几息后,外间响起春蝉的声音。
“主子?”春蝉试探的开口。
甄洛闻声后, 垂眸不再看秦彧, 只抬手系着自己裙衫。
秦彧的视线却仍紧笼着她,她垂首边系着裙衫衣带, 泪珠儿不自控的一滴滴砸在裙衫上。
哎,真是生来克他的。秦彧扶额无奈苦笑,伸手去帮甄洛理着鬓发,缓了声音道:“傻姑娘, 这就委屈了呀,娇娇儿想是没见过什么叫玩物。”他自问温言细语,甄洛却不买账,依旧垂着头不肯搭话。
甄洛是没见过那些受折磨的玩物是何情状, 可这并不妨碍她心里明白秦彧轻视她。
她知晓秦彧喜欢她, 不论是皮囊还是性子,应当都是喜欢的, 可这喜欢无非是上位者的施舍,让人只觉备受折辱。
甄洛仍不开口, 秦彧面上也挂不住,他咳了声,又冷了嗓音:“低着头哭什么, 要哭也得仰着首让爷瞧着, 才不辜负娇娇儿这好颜色。”
话音还未落时,指腹已然抬着甄洛下颌,让人抬起了头。
甄洛被他迫的抬首,却只是眼神厌恶的扫了他一瞬, 随即就侧首试图避开他,动作之间尽是厌恶。
秦彧指尖微收,心头奇怪的涌起涩意。那情绪遥远的像在上一世。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得亏是生了这副好模样,若不然,你这性子,早不知被打杀几回了。”秦彧收回手来,冷冷开口。
这话听在甄洛耳中,尽是轻贱折辱。
她垂首匆匆理了裙衫,径直推开秦彧跳下马车。
秦彧眼见她自个儿往马车上跳,本能的追过去拦:“你做什么?当心摔了!”
他话出口时,甄洛已经跳下了马车,跳马时她身子微晃,多亏春蝉及时上去扶着,才没磕着碰着。
甄洛抿唇不语,只扶着春蝉往府门走去,秦彧见她安然落了地,摇头道:“真是纵的没边了,这性子当真是要好生磨一磨了。”
他口中那需要磨磨性子的甄洛,却不觉得自己性子有甚问题,反倒是觉得秦彧这人脑中有疾。
“放浪形骸,私德败坏,这样的人,怕不是脑中有疾!春蝉,我真是忍不了他了,世间怎会有如此欺辱人的货色。”甄洛和春蝉两人踏进府门,距离秦彧越来越远,甄洛终于忍不住,攥着手帕破口大骂。
春蝉在马车外,也是听见了些车内的动静,她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如此生怒,只得硬着头皮安抚道:“主子息怒,莫要同秦将军计较,你放软些态度,莫同将军硬顶,也能少受些罪。”
话是这样说,可人要是真的能事事皆识时务,忍辱受屈也不生怒,岂不窝囊。
旁人不提,至少甄洛是做不到的。
甄洛早不想在秦彧身边受气了,今日这事,让她将心中盘算的出逃念头,提上了日程。
“春蝉,你同将军府的婢女们打好关系,相处段日子后,寻个时机让府上婢女帮你典当几件首饰,我房内那些秦彧备下的随意挑几件拿去,就说是我赏你的,做这事时,尽量避着人,莫要让府上盯咱们的人发觉不对。”甄洛附在春蝉耳边耳语吩咐道。
典当首饰换银钱,春蝉略一思索就知道甄洛要她如此做意欲如何。她有心想再劝,但想到方才自己主子受的委屈,也就住了口。
转眼过去十数日,春蝉借着和府上采买丫鬟一道出去的机会典卖了两件玉镯。
那玉镯成色极好,又不像是金器银器刻着徽记,卖出去也无人知晓它的出处。甄洛特意仔细观察了这两块玉镯,未见玉镯上瞧出任何特殊的式样,就是一个素净的镯子,她想着秦彧恐怕不会留意自己都往这小院送了什么首饰,一双镯子而已,他应当也不会记得。
春蝉典卖玉镯,统共当了一千两银子,她拿了银票回来,暗中将银票交给甄洛,甄洛原本以为,寻常镯子罢了,当个百两也就够了,春蝉竟拿了一千两银票过来,甄洛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两只玉镯罢了,怎会有这么多银两?”她蹙眉疑惑的问春蝉。
春蝉照实回话道:“典当行的掌柜的说,这两只玉镯中有一只是暖玉所造,价值不菲,故此给的多了些。”
暖玉?甄洛楞住。
她不过想当件首饰换做银两以备日后跑路罢了,百两纹银便够她返回金陵的盘缠了,她在金陵藏下的金银不菲,待到了金陵将那财物取出来就是,却没想到,这玉镯竟当了上千两。
“春蝉,那掌柜的可有问你的身份?”甄洛眉眼浮现忧色。
春蝉摇头道:“不曾。”
典当行做的买卖,本就有些见不得光的,便是江洋大盗入典当行典卖物件,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的就是这物件,哪管卖它的人是何身份。
“那就好,没暴露就好。”甄洛稍稍安了心。
只是,这一千两的银票,面额过大,便是她能逃的出去,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去钱庄取钱啊。
哎,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待能逃得出去后,再想这些。
两人商量着,眼瞅着就到了送膳的时辰,膳房的人却迟迟未到。
这已经是第六天迟了饭点了,春蝉瞧了眼天色,不满道:“这府上的奴才净是些捧高踩低的,真是欺负人。”
可不是欺负人嘛,打从上回从慈安寺回来甄洛与秦彧闹了一回后,秦彧便没在踏进这院子里,时日一长,府上的人自然以为甄洛失了宠,除了每日的药定时定点的送来,旁的日常用度都是短了的。
越是如此,甄洛想要逃离这里的心思,就越是强烈。
“咱们这处境……不说也罢。你去沏杯茶过来,垫垫肚子就是。”甄洛食量小,倒是不饿,只是春蝉素来饿的快,故此才频频抱怨。
春蝉嘴上嘟囔着,还是依着甄洛的话,去倒了杯热茶送过来。
她以为是甄洛要喝,可送到甄洛跟前时,甄洛却摇头道:“你喝吧,我原就不大爱用膳,现下也不饿。”
春蝉闻言,愣了下,端着平日里甄洛用的茶具,推拒道:“那怎么行,这是主子您用的物件,奴婢怎么敢僭越。”
甄洛面上笑着,柔声道:“这些时日,你跟着我也没少受累受苦,一杯茶水而已,原就算不得什么,让你喝便喝就是。”
听得这话,春蝉也跟着笑,才捧着茶盏,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第62章 跑路ing
将军府的消息, 自然是瞒不过打小在府中长大的秦时砚。
侍卫递进来丫鬟从将军府传来的消息时,秦时砚正在府中习字。
“主子,书烟递过来的消息, 说是甄姑娘失宠了, 将军府下人惯是捧高踩低的,甄姑娘院子里连日常的膳食都无法按时按点送达。”书烟是将军府一个曾经伺候过秦时砚的婢女, 后来被府上管事调进了甄洛现下所居的院子。
侍卫在下边恭敬禀告,秦时砚闻言眉眼微蹙,凝眉思索。
片刻后,他问:“将军府上那个王嬷嬷呢?”
侍卫闻言接着回话道:“那位嬷嬷原是受命贴身盯着甄姑娘的, 可是这情景,嬷嬷想来也以为甄姑娘这回是要失宠无法翻身了,故此对甄姑娘的事已不大上心了,平日里总爱外出同旁的院子的老嬷嬷拉家常, 入夜也是早早歇了, 莫说日夜贴身照料,这嬷嬷眼下是压根不伺候甄姑娘。最多也就是偶尔刺上甄姑娘几句。”
听到此处, 秦时砚唇畔微挑,眼眸浮现笑意, 提笔将那最后一笔落下,眼中锐气显现,沉声道:“时机到了。”
他自知晓甄洛被安排在清荷院后, 便开始了谋划。
清荷院内荷花池塘, 水下直通京城外护城河,从这处逃出来,还能逃过京城城门的严苛盘查。
原本甄洛身边日夜有人盯着,那院中伺候的人又不算少, 人多眼杂不好下手,秦时砚恐贸然下手反倒得不偿失,故此才一直静待时机。
他搁笔后唤那侍卫近前来,低声吩咐:“去寻个身量大约五尺的女子尸身,若是寻不到,那便去欢场妓馆买一个女子出来,让可信的人看着,你回来报信儿。”
身量五尺?甄洛的身量便是五尺。
侍卫办事的效率倒是不低,不到半日,便回到了秦宅报信儿。
“禀主子,事已办妥,人正在城外。”侍卫恭敬禀告。
秦时砚起身寻了件轻薄的衣裳换上,抬脚离开书房:“走吧,出城。”
京郊有座西山,山中有许多温泉泉眼,冬日初春时节,京城权贵之家,总爱往那处去。
秦时砚今日便是让府中备马,去了西山。
秦宅这边的消息,秦彧的人也一直盯着,秦时砚前脚出城,秦彧后脚就得了消息。
*
将军府议事堂,秦彧端坐上首,下边左右两侧,坐的都是京中六部三省的大臣。
“秦将军战功赫赫,咱们心中也不是不敬仰您,只是,皇家血脉,可不是任由旁人混淆的。如今陛下罢朝,您一秦姓朝臣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遗孤,在陛下辍朝这段时日,堂而皇之监国,老朽倒是想问一问殿下您,有何证据能证明您的身世?”开口的是礼部尚书,他科考出身,中进士时年岁已然不小,得中封官后又被派去皇族宗祠,早些年一直远离京城纷争,直到文陵太子死后两年后,才被调回礼部。
秦彧闻言,指节轻叩雕花椅扶手,漫不经心道:“陈尚书早年不在京城,想来是不曾见过文陵太子,孤曾听陛下言,孤与文陵太子,生得极其肖似,在座的诸位总有人是见过文陵太子生前模样的,不如由诸位来告诉陈尚书,孤的身世。”他说话时面上笑容半分不减,只是眼底暗处藏着渐浓的厉气。
皇帝的圣旨早下了,可秦彧监国总会遇见如今日这个陈尚书这般愚蠢的老臣,个个想法设法的恶心他。
说起来,这些老臣们也该庆幸,今时今日对上的,不是前世的秦彧。
前世秦彧是弑君登基,直到皇帝死后,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那一世皇帝最亲信的臣子,知晓皇帝被秦彧所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陈列数条证据,那些东西或□□或肮脏,一一刺向秦彧。
让他站在金銮御殿,坐拥万里河山,却遭受万人唾骂指摘,让他彻头彻尾的认识到自己出身的不堪,血脉的肮脏。
那时,莫说满朝文武,就连京城小儿,都会暗中议论,说当朝天子是先帝与儿媳扒灰所生。
这一世,秦彧因为领兵去了江南,让昭王自以为自己得了时机,于是对皇帝动了手,皇帝心灰意冷,这才决定传位给秦彧。
*
此刻秦彧言罢,满堂静默,落针可闻。
堂中之人,除了这陈尚书,都是见过文陵太子的,如秦彧所言,他的确与文陵太子生得相像。
众人窃窃私语,唯独一人端起手边茶盏饮了口,脸上浮起的笑容与堂中旁人皆不相同。
秦彧这长相,与其说是像文陵太子,倒不如说是像少年时的皇帝。他心中如此道。
这人名唤赵邀,是皇帝的同母胞弟,只是在六部挂了个虚职,前世秦彧的身世,就是他暗中爆出的消息和证据。
秦彧冷眼看堂下众人私语,这时,有暗卫入了议事堂,附在秦彧耳边道:“主上,少将军出城了。”
听得这话,秦彧动作一顿,随即开口道:“各位若无旁事,孤便先行离开了,诸位自便。”
话落便带着内侍出了议事堂。
“秦时砚为何出城?”他凝眉问暗卫。
暗卫忙回话道:“少将军身中蛊毒,体寒,郎中和圣女都叮嘱,说是要久泡温泉养身,此前少将军一直在京城内的一处温泉庄子里泡着,已有段时日了,却一直没有作用,故此问了郎中,说是可去西山温泉试一试。少将军今日便是去的西山温泉。”
秦彧抿唇,摆手道:“既如此,让他去就是,照旧让人看着即可。”
暗卫领命退下,几息后,秦彧开口问身边随侍的小厮,道:“甄洛那边呢?”
那小厮闻言先是一愣,这段时日秦彧一直未曾去过那处院子,甚至也不曾开口提过那院子里的姑娘半句,府上的下人都以为,那位姑娘怕是要失宠了,却没想到竟还有翻身的一天。
他愣了一瞬后,随即回话道:“甄姑娘这几日状况不大好,您一直不去那院中,府上下人难免捧高踩低。听说,膳食都不大按时按点的送。”
秦彧闻言眉眼染上不悦,他凝眉问:“那药呢,孤特意嘱咐过,每日都要按时送去盯着人吃的,可有间断?”
小厮闻言,忙道:“自是不曾,但凡主子您特意吩咐过的,下边人自是不敢懈怠的。”
秦彧嗤笑了声:“府上的这些奴才,是该整治一番了。”
小厮听了这话,心头一凉,暗道不妙。
他心头战战兢兢,硬着头皮问:“可是要敲打一番甄姑娘院中的奴才?”
原以为秦彧必定会严惩清荷院那些子捧高踩低的奴才,不料秦彧却是凉凉笑了声。
“不必,吃些苦头也好,受些磨苦,方才知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事事纵着宠着,反倒养不出温顺性子,孤可不喜欢费心养着的物件撕咬闹腾,甄洛那性子,本就该磨一磨,纵着她可讨不得好,经此一事,想来也该通事些了,若能学会乖觉服软,倒是好事一桩。”
物件?小厮闻言心头冷汗不止。
主子这是犯得什么病?
小厮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又听秦彧开口道:“待日后她改了性子,将清荷院的人悉数处置了就是,不恭不敬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要清荷院如今不尽心伺候人的那些奴才们的性命了。
小厮暗中抹着冷汗,暗暗吐槽自家主子这费力不讨好的手段真是无用。
折磨人家姑娘,只怕会让人姑娘心生怨气,便是当真被逼的事事恭顺了,那也必不是真心欢喜,这有什么好的,还有这折腾完人杀了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的手段,除了吓唬人姑娘,那也是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