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当然不会傻的轻易放了他,反倒寒声威胁道:“让你的同伙去取,再敢妄动,我要了你的狗命!”
第71章 被卖了
甄洛身边的婢女正与匪徒对峙时, 客栈外突然响起鸣箭之音。
鸣箭是京中圈养暗卫死士的权贵惯用的召唤伎俩,自竹筒射向天际,在长空鸣响, 声至方圆五里。
“这荒郊野岭的, 怎么会有鸣箭?”她下意识喃喃,分了神被那匪徒瞧准时机砍了手臂一刀。
婢女被砍伤, 当即手起剑落,刺穿了匪徒的肩胛骨,将人钉在了墙边。
她回首看甄洛,去端桌案上的茶水, 低声道:“得罪了姑娘。”话落一杯茶就泼在了甄洛脸上。
可惜,茶是泼了,人却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究竟怎么回事?”她百思不解。
那被刺穿肩胛骨的匪徒吊着口气道:“这客栈里的物件处处都有迷药,水里是下的最多的, 你往她脸上泼水, 只会让她昏死过去。”
婢女一惊,手中杯盏摔落在地, 疾言厉色威胁匪徒:“解药呢?我劝你莫要嘴硬,若是我家姑娘有个好歹, 不说是你自己,就是你全家族人都别想好活。”
可这匪徒一心想着待再过些时辰等着婢女身上的迷药药性发作,应是垂首闭死了口, 装死也不接话。
婢女无奈, 又侧耳听得外间的动静愈来愈大,凝眉走到后窗处,暗中观察外间的情况。
甄洛身边跟着的江湖人护卫正好从后窗翻入,两人对了一眼, 那江湖人关了门窗,示意婢女往内走去。
“此处应当是个黑店,除咱们外今日还有落脚在此的人,身边有死士留守在客栈外,许是察觉到不对,有人放了鸣箭,死士悉数杀了出来,外间客栈里的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我趁乱翻了进来。”护卫喘了口气,告诉婢女外间的情况。
婢女闻言心中有了底,还未接话,那护卫便又接着问:“姑娘呢?怎得不见人?”
婢女叹了口气,拧紧眉头,告诉他:“姑娘中了迷药,如今怎么叫都叫不醒。”
什么?迷药?怪不得不见人影不闻声响。
护卫尚算镇定,安抚那婢女道:“无碍的,只是迷药罢了,又不是什么剧毒,便是现在醒不来,过些时辰药性散了也该苏醒的,放宽心,这当口是守好姑娘。我去门外守着,你在房内看着。”
婢女闻言点了点头,守在甄洛床帐外头,一眼不错的盯着人。
过了有一小阵,外面的厮杀声渐歇,客栈大门外,堆了十数具尸体。
靖王警觉,加之他入这客栈已有些时辰了,那灯火中的迷药已经稍稍显现作用,他心中便对这处客栈戒备极深,索性让自家暗卫死士只在客栈外候着。
而他和那些个在客栈歇脚的侍卫,已经先后发作了药性。
靖王甫一察觉,趁着自己只是手脚刚显无力,当即披上外袍出去。
“王爷要去何处?”靖王妃一见他往门口走去,当即焦灼问道。
她这样急切的问,与其说是担忧靖王安危,倒不如说是唯恐不在靖王身边跟着,自己会出事。
“出去料理这事,你在房中好生呆着。”靖王的声音已经有些飘渺。
靖王妃听出来他声音不对劲,恐他是瞒着自己什么事,忙上前扯着他衣袖,怯怯道:“夫君,妾一人在此实在害怕,您要去何处,不能带上妾一起嘛?妾求您了。”
靖王妃段位着实高,这般小女儿作态,又肯柔着身子,低着身段,作小伏低哀求,靖王如何拒的了。
“好,你若不血腥,跟着就是。”
话落靖王抬步往外走去,靖王妃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两人到客栈外,死士提着那店家夫妇上来。
“主子,贼首便是这二人。”死士沉声禀告。
靖王眼风扫过店家夫妇,直接问道:“解药呢?”
店家夫妇虽做着打家劫舍的事,但都是些暗地里动手的勾当,哪见过如靖王这些人一般的阵仗,慌都手足无措,尤其是那妇人,吓得一骨碌将话倒了出来。
“解药在后院正屋的柜子里,好汉饶命啊。”这妇人慌乱之下吐了口,旁边那店家气得当即踹了她一记窝心脚。
“蠢妇!”店家破口大骂。
他还妄想着,不告诉靖王等人解药的位置,说不定能熬到他们药性彻底发作翻盘。谁知道那妇人一慌,什么都说了。
靖王抬眼示意心腹亲信去取解药,将药带了回来,他让人将一个已经晕过去的侍卫带来,让他先一步试药,过了一刻钟,那侍卫醒了过来,靖王确定其当真无碍后,才将解药分给侍卫。
而他自己,则在一众侍卫一一用了解药后,才和靖王妃先后服下。
到底是深宫皇子长到如今,行事自然谨慎滴水不漏。
待众人的药性都解了后,天光已经微微亮了,靖王决定当即动身不在此地久留,未免留下祸患,他看了眼那店家夫妇,面无表情道:“把人杀了吧,尸体抛到荒野喂狗,莫要留下痕迹。”
店家闻言又惊又骇,歇斯底里威胁靖王道:“我阿兄可是此地县令,你胆敢杀我,我阿兄不会放过你的。”
靖王闻言嗤笑,凉笑道:“哦?既然如此,将他头颅割了,扔到此地县衙,本王倒要看看,大周的父母官,能不能长个教训,学会约束族人。”
大周的皇族血脉,骨血里总淌着暴虐嗜血,行事乖戾嚣张至极。
死士杀人断首,靖王在那店家血溅当场之前,遮了身边王妃的眼,揽着人回了歇息的客房。
他半揽半抱,带着人往楼上走,上楼后在房门口瞧见了隔壁房间门口立着的人。
这人是甄洛身边跟着的护卫,他不认识靖王,可靖王,见过他。
靖王低眸思量,面上挂着笑,同这护卫寒暄道:“兄台,此处客栈实有古怪,防不胜防,在下在这客栈内未吃未喝还是中了迷药,不知兄台可有逃脱,若是兄台不幸中招,在下这里还有解药,兄台可要一用。”
护卫心有戒备,摇头拒绝。
靖王笑了笑,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同王妃回了房。
回房后,那王妃想到方才在门口时靖王诡异的去同一陌生人答话,有些疑惑问道:“王爷方才怎得和一陌路人搭话?”
靖王凝眉沉思,几息后才道:“那个人我在离京前一日见过一面,跟在秦时砚身边。”
靖王妃吃了一惊:“王爷是说,隔壁住着的是秦时砚”
靖王摇头:“尚不知道,若是秦时砚,那可真是送了本王一份大礼。秦彧那般看重秦时砚,视其有如亲子,若是秦时砚死在这荒郊野外,京中的秦彧得了消息,啧啧啧,想想就快意。”
靖王同秦彧早有宿仇,恨不得事事恶心秦彧。
靖王妃暗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靖王唤了亲信进来,吩咐亲信待隔壁守着的护卫迷药发作后去查隔壁房中住着的人。
甄洛的护卫在门外立着一些时辰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不敢贸然用靖王的药,强撑着进入房间,将房门反锁。
房中的那匪徒已经断了气,婢女为了保持清醒,拔剑割了自己左臂血肉。护卫见此,咬牙开口道:“药性发作了,我反锁了门,客栈的人也都死了,隔壁房中的想来不过是过路的人罢了,应当不会有人进来,你撑不住便缓一缓,想来不会有事的。”
护卫知来的及说完这话,便昏了过去。婢女忍着割肉之痛,尚有意识。
这时候靖王的亲信在暗中查探,他见有一人尚有意识,不敢贸然现身,只在暗处查探,未见得房中人真容,却看到了是两名女子和一个护卫,于是回来给靖王禀告,靖王几番思量,想不出会是谁。
“许是秦时砚身边的女人呢。”靖王妃在旁开口。
靖王抿唇不语,又过了一阵,他起身,低声道:“走,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
靖王妃紧随其后,一道去了隔壁房中。
靖王手下侍卫将房门踹开,门内,护卫昏死在地上,甄洛在床帐内也毫无意识,唯独那婢女,四肢无力倒在地上,但眼帘还能勉强掀开,她见有人闯进来,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近,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靖王同靖王妃走近床榻,靖王妃抬手撩起床帐,床榻上,甄洛衣裳整齐,仍昏迷着。
靖王妃动作轻柔将她的脸挪到外面,靖王看见她相貌,拧眉疑惑道:“是她?”
“是谁?”靖王妃反问。
“秦彧房中人。”靖王在将军府议事时,偶然见到过甄洛。
靖王妃闻言一顿,收回手,神色犹豫。她知道靖王恨秦彧入骨,只怕不会放过与他相关的人,可这小姑娘瞧着这般可怜,她难免心软。
她眼中饱含怜意瞧着甄洛,知晓靖王对秦彧的恨意,几番踌躇,终是没忍住开口道:“王爷,这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言下之意是说,他靖王与秦彧有仇,何至于寻个小姑娘出气。
可惜,靖王对她的话,只作耳旁风,毫不搭腔,反倒吩咐侍卫道:“既是秦彧房中人,这般容色可不能浪费,我记得并州的官窑最是折磨人,将这女人送去吧。”描淡写的开口,就要断送甄洛一生。
一旁听见这话的婢女恨得咬牙切齿,却半点也无能为力。
第72章 京城往西南方向走的……
京城往西南方向走的官道上, 一驾运送小羊羔的大拉车正悠悠走着,驾车的是一对老夫妇,生得倒是慈眉善目可总让人无端觉得阴森。
正午时分, 日头炙热, 有道光线透过车篷子的缝隙照在大拉车内甄洛的眼皮上。
光线刺眼灼目,昏迷着的甄洛眉头拧紧, 抬手遮眸,睁开了眼。
她适应了会光线,脑子清醒过来,恢复了意识。
甄洛昏迷至今已经两日了, 两日来她滴水未尽,身子虚弱是连起身都不能,只能维持着昏迷时被放置的姿势,仰躺在马车上眼珠子打转观察周围的环境。
嗅到车棚内的羊羔味道, 呛鼻的紧, 她没忍住咳出声来。
外头的那对老夫妇听见声响,对视了眼, 那老妇人躬身进了拉车,往拉车最深处走去。
甄洛瞧见有个老妪正躬身走来, 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嗓子生疼的紧。
老妪见她醒了, 随手拿了个碗, 舀了旁边羊羔们喝的水桶内的水,递到甄洛口边。
甄洛低眸瞧了眼,见那水碗中污浊不堪,一时没启唇。
老妇人见状笑了声, 那笑容倒不尖利,可说出的话,却刺人的厉害:“姑娘落到这般田地,还是莫要挑剔了,有的水喝便不错了。”
甄洛两日不曾进水,唇瓣干的蜕皮,喉头干涩火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般情况,由不得她矫情。
她抿了抿唇,看着那水碗中的泥灰沉在碗底,低首去喝那嬷嬷手中的水,一口一口将那并不干净的水喝去了大半,只剩个泥根留着。
那老妇人见她剩下泥根,只扫了眼,也没多话,将碗放在地上,撕下甄洛身上一块衣物,团成一团准备堵了她的嘴。
如今在官道上,虽说暂时不见人烟,可难保一路上不会撞见人,若是撞见了甄洛大喊大叫,他们岂不麻烦,不如堵了嘴来的安心。
甄洛察觉到她的意图,强撑着往后腿,张口欲喊,却发现自己即使喝了水,还是半句话也喊不出来。
她挣扎后退,那老妇人追上她的动作,抬手将那块残布塞进甄洛口中,堵了她的口。
甄洛摇头,眼神祈求的看着那老妪,可那老妇人半点不为所动,只是摇头警告甄洛道:“姑娘还是莫要折腾的好,老妇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将你带去给你寻个远些的去处罢了,无意害你,可你若是折腾惹事,给我们夫妇惹了麻烦,老妇我可不在意手上多沾一条人命。”
她话落转身出了车篷子,甄洛被她推到在地,仰首看着车篷子外的光亮,眼尾缓缓落下滴泪。
第73章 冲喜
身下的秸秆稻草磨的她背下满是红痕, 车篷子内时冷时热,热时生得汗蛰的红痕火辣辣的疼,冷时那凉了的汗意又让她周身泛寒。
甄洛一生未受过半点皮肉之苦, 这样的奔波亡命, 这样的皮肉磋磨,硬生生熬的她落了泪。
可这泪却只是为身上的痛所流, 她心底虽有惶恐,却不觉有几多委屈。
甄洛性子柔软,可骨子总埋着股韧劲。这韧劲,支撑着她熬过诸多生命中的意外波折变故, 更甚者,也有苦难。
她仰首透过车篷子的缝隙望天,天边飞过一行北往的雁群。
大雁们南归北往年年如此,不辞辛劳飞越江河万里, 它们虽忙碌匆匆, 却也在这天地之间逍遥快活。
总好过从前的自己那般,被拘在笼子里, 做旁人掌中的雀鸟,不得尊重, 不得快活,一眼便见来日的凄凉。
甄洛手缓缓探了探自己衣领下,摸到自己离京前从秦时砚那换得的银票, 稍稍安了心。
这次离开, 虽说出了意外,但好歹是逃离了秦彧那人了。自己身上又藏着这笔钱,若是藏得妥帖,待她得了自由身, 雇些护院养上一两个孤儿,凭着这笔银两,也能寻处小城安置。
退一万步讲,即使暂时无法恢复自由人,这已经出了将军府院墙立刻京城之地,总比在京城时好逃些。便是方才那些抓她的人看的再严,难道还能严过京城将军府的守卫。
风透过车篷子的缝隙拂过甄洛,吹干了她眼尾的泪珠儿。
拉车车篷子外边,那老头见自家妇人从车篷子里出来了,近前压低声音问:“里头的人醒了?”
老妇人点了点头,那老头见她点头,眼珠儿一打转,附在她耳边道:“咱们当真不将她买去窑子大赚一笔?”
那老妇人闻言,抬手打了老头脑袋一下,低声训道:“说的是什么胡话?王妃叮嘱了,这姑娘远远的寻个安生处卖了就是,切不能让人进那肮臜地,你若是敢打那些主意,仔细我一拐棍打瘸你。”
原来是靖王妃。她那日听了靖王吩咐属下的话,实在不能认同靖王的做法,一个如花似玉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真送去官窑,那这一辈子可就彻底毁了,便是来日不高嫁权贵高门,一生也难抬起头。甄洛尚不及二八年岁,在靖王妃眼里就是个小丫头,她当年怀的那胎,若是生下来是个女儿的话,也正好是甄洛这个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