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美人——怀瑜公子
时间:2021-05-21 11:07:56

  秦时砚喉间哽咽看着秦老夫人,一时心绪复杂,于秦老夫人而言,不过是一年半载未见自己这曾外孙儿,可于秦时砚,却是隔了生死,隔了两世。
  前世秦老夫人做了许多错事,可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或许秦彧可以怨她恨她,甚至于杀她,可秦时砚至死都感念她为自己的付出。
  前世秦老夫人走错了路。那时她眼见秦彧登基数载,秦时砚封王拜将,便起了要秦时砚继位的心思,暗中给秦彧下了□□,她不知宫中皇子不过是秦彧立着的靶子并非他亲骨肉,暗中设计了淑妃两位皇子甚至推波助澜了甄洛的死。
  彼时甄洛新丧,秦时砚烧了秦彧费心保存的尸骨,将骨灰带去江南洒向山川河海,又为她立了衣冠冢葬于金陵城。
  秦彧费心保存尸骨,遍寻天下异士,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逆天改命,可秦时砚一把火毁了一切,秦彧恨极,咳血昏厥,被诊出身上带毒,这毒药可滋养他身上蛊虫使他日渐暴虐。
  最后查出竟是他一向敬重的祖母要杀他。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后来,秦彧囚秦老夫人于深宅,任她活生生饿死在宅院中。
  再后来,又一杯毒酒,要了秦时砚的命。
  最后,秦彧死在那一年中元节夜里。
  命丧阵眼,尸骨尽碎,以魂灵献祭,求另一个结局。
  *
  秦老夫人入京的消息送到宫中时,南疆圣女刚刚离宫。
  内侍恭敬道:“陛下,秦老夫人入京了,现下正在少将军府上,您要不出宫去见一见老夫人,也顺道散散心,这整日闷在宫中,难免心情烦闷。”
  内侍是之前秦彧手下在先帝御书房伺候的,早年间是先太子妃宫中伺候的奴才,后来成了秦彧的心腹,一直为他办事,加上这内侍是伺候先太子妃的老人,对着秦彧总有些对小辈的关怀,才会这样劝他。
  秦彧捏着眉心,心里的疲惫也压得他不想留在这御殿之上,索性换衣出宫。
  他人到秦府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秦老夫人同秦时砚坐在食案前,一抬眼见秦彧踏过门槛,面上挂起笑道:“彧儿来的倒是巧,正赶上饭点。”
  老夫人转头吩咐下人添一份碗筷,秦彧行过礼寒暄几句,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无比尴尬,秦彧和秦时砚相看两厌,各不理睬,只秦老夫人在一旁打圆场。
  见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得紧,草草用完了膳,老夫人叹了口气,同秦彧开口道:“我半道上听说你登基为帝,十分为你开心,彧儿辛苦半生,总算是熬过来了,往后想来也能快活恣意些,不必如这些年这般,一味的逼迫自己。”
  秦彧幼时秦老夫人待他极为疼爱,眼下他对秦老夫人是有着祖孙情谊的,而这时的秦老夫人还没走到那一步,仍然是盼着秦彧这个秦家可以依靠的大树长长久久的立在那。
  “孙儿明白。”秦彧恭敬颔首道。
  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又瞧了眼秦时砚开口道:“砚儿年岁尚轻,行事难免莽撞,还是得你这做舅舅的多教一教,他打小在你膝下长大,你是他最敬爱的长辈,这孩子可怜,无父无母,只你打小费心教他。”
  秦彧听到这处,已然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他心中觉得讽刺,却也不愿多言,只颔首又道:“嗯。”
  秦时砚在一旁沉默不语,秦老夫人眼神示意他说句软话,他也不接茬,老夫人无法,只得又换了话头同秦彧开口:“祖母听说,彧儿前些日子收了个可心的房中人,何时带来给祖母看一看,也好给人家姑娘个名分。”
  她自是不想让秦时砚同秦彧争女人的,开口问秦彧甄洛之事,也是想借机给那女子定了名分,彻底断了秦时砚的念想。秦老夫人并不知晓甄洛的死讯,她贸然提及此事,秦彧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握着筷子的手,隐隐可见青筋,沉默几瞬后,垂眸道:“人死了。”
  他说这话时,秦时砚隔着食案看着他的脸色,心里的重担松了大半。
  原本他唯恐自己造了甄洛假死之事,秦彧却不相信,毕竟前世,便是甄洛真的死了,他都要锁了尸体,行逆天之事。
  可没想到这一世的秦彧还没有到前世那般执念难消的地步,竟这般淡淡的,就说出她死了这话。
  这当口,突然有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是秦时砚的心腹朗峰。
  他是从府外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并不知道秦彧和亲老太太都在府上,一进来瞧见这两人也惊愣了住。
  他支支吾吾不敢开口,秦时砚瞧见他这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曾外祖母,陛下,时砚有事在身,先行退下了。”话落不待秦彧和秦老夫人回话,就拎着朗峰出了饭厅。
  “瞧这孩子,真是没规矩。”秦老夫人怕他得罪秦彧,忙先训斥了句。
  秦彧并未接话,只瞧着秦时砚匆忙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起身,留下句:“祖母在此歇着,朕出去看看。”
  “哎。”秦老夫人想拦,却也没拦住。
  外间院落中,朗峰附在秦时砚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只见秦时砚的脸色阴沉如雷雨。
  “怎么会这样。”他双目失焦喃喃低语。
  秦彧一出来听见的就是秦时砚这句话。
  原来方才朗峰所禀的,是甄洛不知所踪生死不明的消息。
  甄洛在那间山野客栈被靖王手下的人带走卖去西南山村后,那留下的一男一女两个护卫都被靖王所杀,抛尸在客栈中。朗峰一直接不到消息,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探,这一查,竟得知那两人死于荒野客栈,甄洛也没了下落。
  朗峰得了消息便慌忙来寻秦时砚禀告。
  秦彧冷眼看秦时砚在院落喃喃,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上前走近他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竟这般慌张失措。”
  秦时砚听见他的声音方才回神,这一刻,原本他应该告诉他,甄洛没死,下落不明,让秦彧派人寻找的,毕竟秦彧的势力,只要他肯找人是比自己派人去寻人来的快些。
  可秦时砚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瞒下来,他骗秦彧道:“无事,只是我让人去寻位善解蛊毒的神医,一直不曾找到罢了。”
  秦彧面色不明,不知信与不信,他凝眉复又问他:“当真?”
  秦时砚道:“当真。”
  话落,他恐自己再呆在这里会在秦彧面前露出马脚,干脆拱手告退,带着朗峰出了府。
  秦彧抬眼看他走出府门,眼中神色变幻,唤出身边暗卫,沉声吩咐:“去查秦时砚和他手下的几个亲信,仔细查探自他中了蛊毒之后究竟都做了什么,尤其是将军府走水前后。”
  那日走水之事,一直没有查的清楚明白,只知道火是从甄洛卧房床榻燃起的,这般情况,要么是自焚,要么是有人已经害了房间内的人而后燃火,否则不可能毫无动静。
  这些时日,因为一直没有查出真相,秦彧照旧封着清荷院,伺候甄洛的那两名婢女也一直被监视着。
  秦彧扫视了眼这座宅院,回到房内同秦老夫人告了辞便离开了。
  往日秦彧多是打马过街,而今却改乘了马车。
  马车穿过街市往宫门走去,秦彧随手撩起车帘子,打量着街市的景象。
  这京城的街市每一日都如此繁华热闹,可秦彧上一回留意街市热闹,还是从江南带甄洛回京时。
  那时她撩起车帘子,眼中闪着好奇,小姑娘娇俏又烂漫,让秦彧的情绪都跟着波动起来。
  如今他看着这喧闹街市,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他从回忆中抽离,正要放下车帘子,马车缓缓走过的这路旁,一间首饰铺子门口的些许女子交谈声入了秦彧耳中。
  “呀,郡主这镯子真是暖玉做的呢,摸着确实温温的。”
  “那可不,这镯子可是铺子不久前刚从当铺那取来的珍宝。”
  暖玉?秦彧脑海中电光火石闪现了些什么念头,他攥着车帘子的手猛地用力,扫了眼那炫耀镯子的安平王府郡主,冷声吩咐道:“停车,去请安平王府郡主过来。”
  内侍摸不着头脑,只得按着吩咐去请那位郡主。
  郡主听那内侍说是秦彧相请,脸上浮现喜色,撂下那些手帕交,忙跟着内侍来了马车旁。
  她人到时,秦彧已经下了马车,立在马车旁。
  秦彧若有所思立在那,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愁郁,郡主走近他,屈膝行行礼道:“臣女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臣女来……”所为何事?
  未待她将话说尽,秦彧眉眼间的焦灼不耐已然浮现,他直接开口道:“劳烦郡主将手上玉镯借朕一观。”
  郡主一愣,虽想不通秦彧为何寻自己要玉镯,但还是依言取下镯子,想要近前递给秦彧,秦彧眉眼愈发的冷,他看了眼内侍,内侍极有眼色的上前拦下那郡主,面上挂着笑道:“郡主您将镯子递给咱家就是。”
  她动作一顿,只得将镯子给了跟前内侍,由内侍呈了上去。
  秦彧从内侍手中接过玉镯,放在掌心细细打量审视。
  他将镯子对着夕阳的光亮照射,通体光滑的玉镯在光亮的穿透下,隐约可见镯子内的一片水亮颜色中有淡淡一抹红。
  秦彧的脸色,在看到那抹红后,骤然剧变。
  他年少时初到西北苦寒之地,有一回被狼群逼至一处洞穴,拼着性命杀尽群狼,落得一身伤痕累累,才侥幸留了性命,彼时他只剩半口气在,倒在洞穴了内,昏厥在地时洞穴内的一块儿暖玉正好被他砸在心口,他心口受了重伤,血水一点点浸润着那块儿玉石,那玉石渐生暖意,护住了他的心脉,也保住了他性命。
  秦彧清醒过来后,将那块儿暖玉带在身上离开。
  许是被他的血泡了太久,那暖玉无论怎么清洗,内里总会带着一抹红,平日未必瞧得见,但在阳光下却能透过光亮瞧见里面的血色。
  后来他遇见甄洛,因她寒症体弱,须得悉心养护,想到暖玉养女子寒症,将那块儿暖玉制成一只玉镯送给了她。
  思及旧事,他脸色寒栗可怕,冷声问那郡主:“这只镯子,你从何处所得?”
  他这神色着实骇人的紧,那郡主声音带颤,战战兢兢回话道:“是从首饰铺子买的,听说首饰铺子是在街尾的那家当铺收入的。”
  当铺?呵,甄洛打从来了京城,秦彧一天也没有放她出去过,她哪来的时间去当铺?况且,她人在将军府,根本不需用钱,却当了这镯子,这镯子价值连城,她再怎么也能拿一笔不菲的钱财,可却一点动静也没露出,自己也没得到半点消息。
  秦彧连连冷笑,瞒的可真好啊。
  她当了镯子的这笔钱能做什么?除了用作出逃的银钱外,再无他用。
  秦彧握紧镯子,恨不得将这玉镯捏碎,却始终下不去手。
  他唇畔讽意凉薄,可怕的很,看的那郡主险些当街哭出声来,慌慌张张道:“臣女,臣女还有事,先退下了。”
  支支吾吾说完,压根不敢看秦彧,也不敢张口要自己的玉镯,腿肚子打着颤就跑了。
  她往日倒是喜欢秦彧,毕竟那时秦彧在人前总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难免迷惑无知少女。
  可冷不丁瞧见秦彧这般吓人的模样,这郡主是再不敢多瞧秦彧半眼了。
  秦彧捏着那玉镯,闭眸压抑情绪,几息后,眼中染着赤红,吐出的话,语气寒凉冷冽无比:“去当铺查,暖玉本就罕见,朕不信这京城还有第二只暖玉镯。另外盯死了之前伺候甄洛的丫头,朕倒要看看她甄洛到底是真死假死!”
 
 
第77章 将军府内的下人院中……
  将军府内的下人院中, 甄洛此前的两个婢女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眼中含怒,起身合了房中门窗,质问另一人道:“刘书烟, 你当初告诉我说主子是假死逃离, 可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一直都没有主子的消息, 你跟我说句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话这人便是甄洛此前一直带在身边的婢女春蝉。
  那书烟蹙眉听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话,眼神忐忑的扫了眼房屋周围,拉着她手臂, 低声劝:“我说春蝉,你莫急,小点声,若是被人知道了。咱俩的小命可都保不住。”
  春蝉狠狠抽出自己的胳膊, 冷着眼瞧书烟, 话音愈发的冷:“你若是不告诉我实话,我这就将此事说出去, 让陛下好好查一查主子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若是甄洛当真是自己安全逃走的,待她处境安全无虞时必会给春蝉送个信儿报平安, 可如今却半点音讯也无,如此境况,春蝉怎能不忧心。
  她死盯着书烟, 一副鱼死网破的劲头, 书烟没了法子,无奈只得将实情告诉她。
  “哎,”书烟长叹了声,拉过春蝉, 将实情道出:“早前,确实是甄姑娘自己要逃出去的,我的主子暗中助姑娘逃脱,将姑娘送出了京城,原本是平安无恙的,可谁知道,甄姑娘在京城外数十里的荒野客栈却出了事,如今、如今失了音讯,尚未寻到踪迹。”书烟长叹着气,将实情一一道出。
  春蝉闻言,愈发提心吊胆,她咬着牙问:“你不是将军府的奴才吗?那你主子究竟是谁?”
  书烟一顿,抿唇犹豫。
  几许后,心一横,道:“是少将军。”
  少将军?秦时砚?春蝉先是一愣,随即又想到在江南时那位秦少将军就做出过私自掳走主子的事,对书烟的话已然信了大半。
  书烟会将一切告诉春蝉,一是怕久无甄洛的消息,春蝉真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另一则是想着此事春蝉自己也参与了进来,不到无路可走之际定不会出卖自己。
  可她不知道,春蝉不单单是甄洛的婢女,她还是甄府安排在甄洛身边的人,甄洛出了事,安危不明她不能不上报甄府。
  当日入夜,春蝉悄悄自将军府后门出去,往甄府而去。
  *
  甄家距离将军府不远,将军府走水的消息,自是也早就传到甄府。
  只是秦彧为了彻查走水之事,封了将军府清荷院,严禁下人走漏消息,是以出了将军府的门,这京中各家也都不知道将军府走水那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甄渊自将军府走水那天就已得了消息,他虽不知将军府具体是如何情况,但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毕竟是走水,那日意外还是那般大的火势,但凡是住了人的院落出事,必定是要有死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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