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蜃:“我和她认错。”
老爷子:“就这点儿骨气!”
俞蜃:“嗯。”
老爷子一直呆到晚上,和谢瓷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才肯走,小宋送他到门口,说:“小少爷明天带小姐去木雕店,过两天就能正常回医院和公司去。新父母已经选好了,过两天就过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爷子轻哼:“助纣为虐!”
小宋:“拿钱办事。”
老爷子:“走了!”
客厅里,谢瓷扭头看着老爷子走了,趴到俞蜃身边,小声告诉他:“我喜欢你爷爷,他很可爱,不像电视里的老头那么讨厌。”
俞蜃正在写课题观察报告,肩上忽然一沉,一颗脑袋凑过来,他侧头,对上她琉璃似的眼珠,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问:“要不要接吻?”
谢瓷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里面像是有一团小漩涡,要将她吞进去了。她想了想,问:“你能不能不动?”
俞蜃将电脑移开,往后倾,倚在沙发上,乖顺地说:“我不动。”
谢瓷看着男人瘫坐的模样,视线在他修长的大腿上停留一瞬,直起身,跨开双腿,往他腿上一坐,和他面对面。说实话,她觉得坐着不是那么舒服,到处都硬邦邦的,只好又凑近了点儿,和他的小腹完全贴合在一起。
俞蜃微蹙起眉。
“弄疼你了吗?”
谢瓷贴心地问。
俞蜃顿了顿,说:“没有。”
谢瓷打量着眼前的这副身躯,悄悄往他腰间摸了一把,腰腹的肌肉紧实,不似外表那么清瘦,她找到舒服的位置,双手捧住他的脸,和暗潭似的眸子对视两秒,忽而生出点羞涩的感觉来,没敢多看,心一横,闭眼去亲他的唇。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凉凉的,嘴唇也凉凉的,亲起来倒是很软,像棉花糖,谢瓷最近见了很多吃过、但没见过的零食,她问俞蜃,棉花长什么模样,那天下午她就见着了,小宋大老远地送来一朵棉花,软绵绵的,像云一样。
在薄薄的唇上东碰碰西碰碰,她感觉少点儿什么,于是学着他上次在医院的模样,张开唇,然后呢?然后她悄悄咬了俞蜃一口,咬了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安抚性地舔他两口,她也变得像云一样,脑袋轻飘飘的。
“会不会疼?”
谢瓷含含糊糊地问。
俞蜃紧扣着她的腰,不敢用力,哑声回她:“不疼。”
这边谢瓷正啃得起劲,小宋送完老爷子回来了,走近客厅,人一僵,谢瓷跟只小狗似的,捧着俞蜃的脸啃来啃去,不得章法。他家小少爷微蹙着眉,手掌把人箍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小宋赶紧低头,默默带上门,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见着。
谢瓷磨磨蹭蹭地亲了半天,亲得双颊泛红,眼睛也含着一层盈盈的水光,松开俞蜃,擦擦他的唇角,问:“我亲得舒服吗?”
谢瓷眼瞧着他喉间那颗凸起的小东西滚动了一下,声音沙沙的,像是从震动的胸腔里跑出来,他说:“很舒服。”
谢瓷闻言,抿唇笑了一下,颊边露出小梨涡来,好奇地问他:“俞蜃,我们以前接过吻吗?”
俞蜃:“没有。”
“我以前喊你什么?”谢瓷揪着俞蜃凉凉的耳朵,轻轻捏着,又去闻他的味道,“我觉得你的名字很陌生,我以前也这么叫你吗?”
俞蜃抬眸,盯着她困惑的神色,喉间发干,嗓音带涩,半晌,低声说:“以前...你喊我哥哥。”
谢瓷一怔:“喊哥哥?”
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她在心里喊了几声哥哥,越喊越顺口,心想他们感情真好,不过这个称呼,总感觉又纯情又色/情。
俞蜃,哥哥。
好像都很好听。
于是,谢瓷凑上去,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喊:“哥哥。”
话音刚落,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了,男人像是承受不了一样,将她紧紧扣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侧,大口呼吸着。
谢瓷懵了一下,去抚他的背:“怎么了?”
俞蜃不说话,只是如抓着浮木一般抓着她,不许她动,不许她跑,嘴里喃喃着她的名字:“釉宝,釉宝,釉宝……”
谢瓷抿唇,抱住他的脑袋,小声应:“我在呢...我醒不来,你是不是很害怕?对不起啊,让你担心那么久。”
谢瓷忍不住想,原来她这么好,才让他这么害怕。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她以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瞎子。
许久,她颈间忽然凉凉的。
谢瓷呆住,他哭了?
俞蜃咬着牙,想告诉她,他想她想得几乎断了浑身筋骨,无数次被打烂了重塑,想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想把她锁在房间里,最想,最想她再抱抱他,摸摸他,告诉他,哥哥只有我,我也只有哥哥。
俞蜃抬起眼,眼眶充血,盯着她,说:“别丢下我。”
谢瓷怔怔的,慢吞吞地摁住胸口,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变得又涨又难受,喉咙也通不了气,只知道跟着他掉眼泪。
半晌,她用力地点头。
对他说:“不丢下你。”
.
这些天,谢瓷多从俞蜃口中得知她的过往,当听到她的职业是木雕师时,她惊叹地发出声响:“我吗?我这么厉害?”
说着,谢瓷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果然在掌心和手指上看到了薄薄的茧子,摸起来软软的,并不是很硬,她的这双手保养地很好。
听俞蜃说,她的作品都放在木雕店里。
于是,她一直期待着去看。
这一日,医生总算确认她的状况稳定,能独自、平稳地走路,她终于能和俞蜃一块儿出门去了。
“俞蜃。”谢瓷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跟小鸟一样吵,“我有好朋友吗?这几天为什么没人来看我?”
俞蜃:“我不许他们来。”
谢瓷:“那以后能看见他们吗?”
俞蜃:“能的。”
谢瓷本以为她的木雕小店应该在一处静谧无人的冷清街道内,可却不想是在闹市的小巷中,隔壁就是俞氏的钢铁大厦,衬得她的小店像只小蚂蚁。
巷口立着一颗蓝花楹,灰墙上爬着几根藤蔓,簇蔟绣球热热闹闹挤过墙沿,硬生生探出头来往外瞧,猬实正逢盛开之际,枝条垂落,粉白的花儿掩映着苍白、古朴的墙面,颇有几分意趣。
走过拐角,谢瓷仰头看着面前透明的玻璃花房。
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木雕店,反而像是鲜花店,乍一看花团锦簇的,走近了才发现顶上还挂了块牌子。
木牌上的三个大字笔走龙蛇:酸枝记。
谢瓷凝神看了许久,觉得有点陌生,但她难掩好奇,探头进去瞧,里面不似外面一般热闹,以素雅、干净为主,台子上陈列着或大或小的木雕作品,多是些小动物和植物亭台,唯一的人像是个仕女,这些摆件都是非卖品。
谢瓷瞧了一会儿,问俞蜃:“我不喜欢刻人像吗?”
俞蜃侧眸,视线在她面上停顿两秒,说:“不喜欢。”
谢瓷转悠了两圈,愣是没发现在出售的木雕,全是非卖品,等走近工作台,她拿起一块木头,满眼都是陌生。
她有些忧愁,问俞蜃:“我现在不记得怎么刻木雕了。这家店倒闭了怎么办?我看都没有能卖钱的东西。”
俞蜃垂眼,盯着木头看了一会儿,说:“你先坐下。”
谢瓷不明所以,但是乖乖照着他的话坐下,仔细地摸着手里的木头,正摸的起劲,眼前忽然被一根布条挡住,眼睛被柔软的布料覆盖,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了。
俞蜃绑了个蝴蝶结,轻声说:“再试试。”
俞蜃微微退开几步,沉静平和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他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工具,笨拙又精准地划上木头。
她又刻了海棠。
小巧而精致的小摆件。
木头在她手里似乎又有了生命力。
俞蜃想,他该是一截朽木。
原该在烂泥里渐渐腐烂,可她小心地拾起他,雕琢他,用她的生命力浇灌他,他因而重获生机,又逢了春。
第30章 好香 我们接吻好吗。
六月初, 谢瓷在庄园里见到了她的爸爸妈妈。
那是一对温和面善的中年夫妇,那个美妇人一见她就红了眼睛,说他们回国耽搁了时间, 没能第一时间来看她。
“釉宝。”
她喊着,想来牵谢瓷的手。
谢瓷下意识移开了手,她将手藏到身后,和妇人泛红的眼睛对视两秒, 又去看同样带着激动之情的中年男人。
她抿抿唇,侧头往俞蜃胸前一埋。
不说话, 也不看他们, 谁也不想理的模样。
中年夫妇一愣, 同时看向俞蜃,俞蜃看了眼小宋,小宋一头冷汗,忙带着人先下去。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等人走了,俞蜃摸摸她的脑袋,问:“不是想见爸爸妈妈吗?怎么不高兴了?”
谢瓷沉默半晌,扒着俞蜃的腰, 小声说:“我觉得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这很...很奇怪对不对, 俞蜃, 你会不会讨厌我?”
俞蜃微蹙了蹙眉:“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他补充:“釉宝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瓷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麻花,这是昨天俞蜃带她去街上玩儿给她买的小吃,两三根条状的面拧在一起, 油一炸就变成了麻花。
怎么会这样, 谢瓷想不明白。
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不是她的爸爸妈妈呢?
于是,谢瓷抬起眼,盯着俞蜃, 确认似的问:“他们真的是我的爸爸妈妈吗?可是...可是我想亲近你,不想亲近他们。”
“这是不是不对?”
谢瓷自小养在家里,因为看不见、听不见,对世界的认知有限,自他们分别到现在,她似乎从未长大过,还是原来的模样,天真纯稚、不谙世事。
俞蜃看着她水润的眸,里面带了几分彷徨。
这不是他的本意,于是三言两语把自己卖了个干净:“不是你的爸爸妈妈,釉宝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很早就丢下你和妈妈跑了。这两个人是我找来的。”
谢瓷眨眨眼,她忽然不是麻花了。
她鼓鼓脸,不太高兴地问:“你找他们来干什么?”
俞蜃:“你想不起以前,怕你知道身世难过,所以想给你找爸爸妈妈。我做错了,和釉宝道歉。”
谢瓷瞧着俞蜃,一时间没说话。
这些天,她一直和俞蜃在一起,晚上他们不一起睡,但房间里有个小隔门,她能随时过去找他。
对于俞蜃,她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好像喜欢他,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
谢瓷戳戳他的脸:“我不会难过的,没有爸爸妈妈有什么关系,我有……”哥哥。话没说完,她忽然愣在那儿。
俞蜃问:“怎么了?”
谢瓷垂下眼,慢吞吞地说:“没怎么,你把他们送走吧,我不要爸爸妈妈。”
谢瓷心中茫然。
她没有爸爸妈妈,却有哥哥。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谢瓷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她坚信自己一定有个哥哥,却不想告诉俞蜃这件事。
这是她的秘密。
.
进入六月不久,谢瓷和俞蜃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谢瓷天天背着小包去酸枝记。
她也是上班第一天才知道,原来店里也是有员工的,是个会功夫的年轻小姑娘,叽叽喳喳比她还吵闹,也不知道俞蜃是从哪里找来的。
俞蜃多数时间在医院里研究课题,偶尔会去俞氏,唯一好的一点是他可以准时下班,来酸枝记找谢瓷。
这一天,俞蜃难得需要留在医院加班。
谢瓷掐着时间准备关门,去医院找俞蜃,才浮起这个念头,门口走进来一个背着包的女生,短发,一身旅行装扮,看样子似乎是游客,她停住动作,转而去了工作台,准备等她看完再关门。
小店员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女生摆摆手,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圈,径直摸到工作台前来找谢瓷,问:“外面这都是你刻的?桌上的这些也是?”
谢瓷想了想,说:“算是吧。”
女生挑了挑眉:“什么叫算是?桌上这些和外面比水平可差远了,你学的是南派还是北派?我看着怎么都不像。”
谢瓷闻言,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练习品,情绪低落下来,低声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睁着眼睛我刻不出来,但不能闭着眼。”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睁着眼刻不出来?
女生一拧眉,正想再问,却听面前这个漂亮姑娘说:“我以前看不见。”
她愣住,以前看不见?是个瞎子?
是个瞎子!
女生忽而激动起来,问:“你以前是不是在网上卖过你的作品?就只买了两三年,然后就不见了。”
谢瓷提醒她:“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女生一拍脑袋,说:“我给忘了,对了,我叫渔萤,就那首‘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里的渔萤。我记得你,我师父找了你好多年。”
谢瓷问:“找我干什么?”
渔萤:“骗来给我当师妹!”
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那些人时不时就会在网上搜寻一番,最近有没有出新人或是新作品,当年,渔萤的师父在赵阿姨店里看到了谢瓷的作品,起先只觉得灵气逼人,可回回上架他都抢不到,气不过找客服理论去了,就不能多上两件吗!结果人告诉他,小姑娘看不见,不乐意做那么多。这一下可不得了,居然是个瞎子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