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忘了,这还是个新毕业的厨师呢。
第102章 潘驴邓小闲 汪直领了任务替皇帝到宫外……
汪直领了任务替皇帝到宫外刺事,其实并没什么具体侦查目标,只是要去搜罗一下信息,看看外面的人们都在议论什么,在意着什么,比对出有哪些情况跟皇帝原先掌握的不一样,再来报告给皇帝。
他向怀恩具体说了之后,怀恩让他先自己安排可靠的人手,以后看需要再随时调派增加。汪直自然第一个就选了李质。
这下他可以名正言顺住到宫外去了,正好把李质也从宫里拉出来,再叫他接翠芝过来跟他们一块儿住,到时他们四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闲着就一块儿娱乐,工作就是逛街找人聊天,想一想就是爽得不得了。
怀恩见他一派轻松,忍不住提醒他道:“你可别当出外刺事是桩清闲差事,在宫里有宫规管着,大伙儿面上全都规规矩矩,没人敢做多出格的事。出去外头就是三教九流扎堆儿,什么样的货色都有,何况你不亮明身份,也没人会怕你。你跟李质都还年纪小,尽量叫着韦瑛他们一同行事才把稳。”
汪直全都答应了,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正是因为他跟李质年纪还小,别人看他们是俩十多岁的孩子,才会对他们放松警惕,提供给他们各样信息,要是找韦瑛叫来几个彪形大汉跟着,还指望能听见外人说什么真话?
他也去跟李唐和万贵妃分别打了一下招呼,只简单说皇上派了他些差事,没有具体说内容。以后他就常住宫外了,不过只要想,随时都还可以再进宫来探望她们,倒也不算是什么重要告别。
在昭德宫找万贵妃说,万贵妃亦如怀恩一般对他嘱咐了一通:“宫外不比宫内,在宫内只消应付好了皇上就万事大吉,宫外的人就个个儿都敢充大爷了。像你平日说话直冲冲的那个样儿,没准惹上个暴脾气的混混儿就敢跟你动手。纵是事后叫来人手替你出气,当时的亏还不是你自己吃了?一定记得时时小心行事。”
这个建议更具体了些,汪直真心实意地答应了。
等去到启祥宫,李唐又为那天他只顾狗不来看她抱怨了一通,汪直却毫不掩饰地笑她:“一只狗也能把你吓成那样。”
李唐不免更加光火,举着手想打他,又不愿在下人跟前失了太子生母的仪态,就指示果儿:“去替我揍他!”
果儿就从胆瓶里抽了根鸡毛掸子来打汪直,把汪直撵得满院跑,整个启祥宫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腰。要不是跟前还有许多外人,汪直一定要对李唐说:“这小瓜娃子才更像你养的小狗呢!比我家‘小黑’凶多了。”
等宫里各方该支应的都支应完了,再回了家,汪直就动员蓉湘跟他出去逛街。
“李质要搬过来也得等几天,等他跟翠芝也住过来了,咱们进出总归没眼下这么自由,要逛还是趁这几天去逛为好。”
虽说将来的工作可能也不会多紧张,汪直还是有心在正式展开工作之前,先陪蓉湘好好玩一回。
蓉湘却兴趣缺缺:“干什么非得去逛啊?”
汪直觉得十分费解,足不出户的女人们不是理应特别想出去逛吗?看每年元宵灯会的时候,女人们摩肩接踵,绝不放过出门的机会,要是平常也被允许出去逛街,她们得多高兴?何况蓉湘还是早就向往自由的,不是更该想逛街吗?
原先还住在覃昌府上时他就曾鼓励她出去玩,只消带上人手确保安全就行,那时蓉湘不愿去,他还当是因为他没空去,她就没兴致。没想到现在他提出亲自带她去逛街,她依然不想去。为啥呀?
蓉湘对此振振有词:“正是因为别人家的女眷都不上街,偏我去了,满街人不就都看我了吗?走到哪儿就被人家盯到哪儿,我能自在吗?回头还要惹上好多风言风语,还不如老老实实不去呢。”
这倒也是个事儿,真是万恶的旧社会!汪直想了想说:“那我要是有办法不叫人都盯着你,是不是你就愿意去了?”
蓉湘果然眼睛亮了:“你是说,咱坐车去?”
汪直笑:“坐车还有什么滋味儿?你去翻翻我的衣裳,找一身你能穿的,扮一身男装就成了。”
又能逛街又能穿男装,真是双重诱惑,蓉湘立时兴致高昂。汪直的很多旧物都从乾清宫直房搬了出来,其中包括一些便服。蓉湘去里屋翻箱倒柜了一通,挑了一套他前两年穿着合身的青布直穿上,她虽然跟汪直差不多高,却比他肩膀窄,身条细,穿上这身汪直穿小了的旧衣裳正合适。
她戴了顶小帽,把头发在头顶绾好,全都盘进帽子里,自认为一身打扮完美无缺了,出来向汪直展示:“如何?”
汪直看看她:“只有一种人看不出你是个女的。”
“什么人?”
“盲人。”
“……”蓉湘小脸紧绷,“有那么差劲?”
汪直端起圆镜给她看,蓉湘才发现,两寸长的大耳坠子还没摘呢……
其实就像前世看有些影视剧里女扮男装那样,无论蓉湘怎么打扮,即使粘上大半脸的络腮胡子,只要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是女孩儿,汪直觉得看不出的都是睁眼瞎。但毕竟时代不同嘛,这时候没什么人见过女扮男装,大约就不那么容易看出来,而且只消不那么惹眼也就行了,也不需要非得乱真。
别说蓉湘了,就是他前两年有次跟着怀恩出来,还有个老太太捏着他脸蛋笑说:“哎呦这小闺女长得真水灵。”……所以大概真看出来了也没所谓。
为了自在,汪直什么外人都没带,准备好了就领蓉湘出门了。
其实在他看来,京城的治安还是蛮好的,至少像戏文里常见的那种恶霸当街抢民女的情节绝无可能上演。这里是天子脚下,权贵遍地都是,没谁敢太过放肆,谁知道大街上随便得罪一个人会不会就正好是皇亲国戚呢?就算你得罪的那个不是,一边旁观的还可能是呢!
但为保险起见,汪直还是领着蓉湘尽量找繁华热闹的地段逛,反正她也一定更喜欢逛那种地段。
他们两个都穿着青布直缀,头戴小帽,打扮很像两个书院的学生,走在街上确实不很惹眼,偶尔有人留意到了,暗赞一句“这俩小童儿真好看”也便过去了。纵是这样,蓉湘起初还是有点不自在,紧抓着他的袖子说:“有好多人看我们啊……”
汪直昂然道:“是啊,谁让我长得太好看了呢。”
蓉湘被他逗笑了,很快也不那么紧张了。确如汪直想的一样,真有机会出来游逛,她还是非常欢欣雀跃的。在繁华市井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兴奋得像只出笼的小鸟。
蓉湘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出门逛街的命啊,原先日日夜夜盼的都是能脱离开那些卖她调教她、指望着靠她谋好处的恶人们,觉得只消躲开他们就算得上自由了,如今跟着汪直走在京城大街上,才真切感觉到自由意味着什么,感觉到天地究竟有多广阔。
她真觉得自己命太好了!
看着汪直近在眼前的俊美脸蛋,她特想去到没人地方搂过他来狠狠亲上一口。汪直被她拉扯得不自在,便告诫她:“你别这样扯着我胳膊,你看街上走的男人,哪儿有这么拉扯着的?”
蓉湘笑道:“怕什么?就叫他们当咱是一对儿龙阳之好,我就是你养的外宠小童儿。”
“……”她倒是懂得真多。
午间他们找间酒楼吃了顿饭,本想下午接着逛,却没走多会儿下雨了。这时是早春,本是少雨季节,竟然还叫他们赶上雨,汪直颇觉晦气,蓉湘却说:“下雨也没什么不好,我还从没在街头避过雨呢!”
豆大的雨点很快连成片,他们就近跑到一个小茶摊的油布棚子底下躲雨。看着棚子外头雨落如注,在地上溅起大量水花,然后沿着街道灌进路边阳沟里,蓉湘竟然就像看电影一样兴奋,几乎要鼓掌叫好。
汪直看着她颇觉欣慰,足见决定了带她出宫才是对的,如此鲜活的生命被关进后宫,就像关入金鸟笼的雀儿,生机全无。
旁边桌上另有两个老太太正聊天聊得热火朝天,不多时雨小了,她们的说话声清晰起来,汪直看了看她们,对蓉湘小声道:“你看,等你到了她们那个年纪,再出来逛街就无需扮男装了。”
蓉湘把声音压得比他还低:“那两个老婆子都不是好人,不是虔婆,也定是常给狗男女牵线的老牵头。我一看她们的眼珠子就看得出来。”
听她这一说,汪直倒好奇起来,转头去多观察了那两个老太几眼。两个老太说的都是外地口音,汪直分辨着应该是河北与山东交界那一带,因为怀恩是山东人,有时会说一些山东常用词汇,比如骂张敏“臭狗头”就是,他听着那两人话里也有点山东味儿。
偶然听见一个老太说了句“‘潘驴邓小闲’,五样儿里头他一样儿都不占,你说叫我还能咋办?”
汪直心头一动,觉得“潘驴邓小闲”这五个字好熟悉,是哪儿来的?绞尽脑汁他才忽然想起来,是王婆儿的台词嘛!可是具体是什么意思来着?
好难得遇见了一点与前世记忆相联系的细节,大脑顿时兴奋起来,可惜怎么想也想不起,越想不起来就越心痒,他索性开口问道:“这位奶奶,您刚说的‘潘驴邓小闲’是什么意思,可否为我讲讲?”
那老太转头来看看他俩,笑出一脸皱纹儿:“哎呦,瞧这俩孩子长得这个俊,把满城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蓉湘一跟这种人对上眼神就起生理反应,赶忙转开眼去。
那老太对汪直道:“那五个字啊是五种东西,‘潘’说的是潘安一般的相貌,‘驴’说的是驴儿一般大的行货,‘邓’是邓通一般的家财,‘小’是哄女人的心思小意儿,‘闲’就是闲工夫。”
汪直恍然大悟,点着头道:“神奇,这五样里头我倒占了四样,只欠一样‘行货’。”
老太乐得跟个小帅哥说荤段子,摸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还小呢,过两年也就大了。”
汪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您有所不知,我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割了。”
两个老太都呆若木鸡。汪直本就不拿宦官身份当生理缺陷,有了蓉湘之后更是一丁点的自卑自怜都不再有了,一见把俩老太都唬愣了,他就破功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真心觉得好笑死了。
那两个老太见他笑了,也都疑心他是胡诌说笑,可是哪个正经男孩会这么说自己呢?俩人依旧面面相觑。
蓉湘完全get不到笑点,她虽受过相关培训,却是受的江南风格培训,对那老太的外地口音就没听懂几个字,听汪直说到“行货”也没懂是什么玩意,听他说“割了”,她还当是割了头发,割了瘤子什么的,谁能想得到有太监会这么没心没肺、拿自己这种事当笑话说啊?
她拉了拉汪直袖子:“你笑什么呢?”
汪直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便起身道:“走吧,咱们走着说。”
他们走后,另一个老太便撇着嘴跟同伴说:“那必是两个小姑娘扮了男装偷跑出来玩儿的,小妮子耍咱们呢!”
几天后,启祥宫内,皇帝兴致勃勃地朝万贵妃和李唐问:“你们听说过‘潘驴邓小闲’么?”
万贵妃与李唐其实比他早一天便已听汪直讲过了,这会儿对看一眼,都很捧场地笑答:“没听过呀……”
第103章 头天上工 汪直还曾去司礼监刻意找了一……
汪直还曾去司礼监刻意找了一趟黄赐。因为据陈祖生说,大黑狗是黄赐买来的,汪直要了人家的狗,觉得怎么也得说一声。
黄赐一听狗叫他领走了,就哈哈大笑:“替我养狗的那几个小子还心心念念等着完事了饱饱吃上一顿狗肉呢,这下儿可是要竹篮打水了!”
“……”怎么古人都这样?汪直道:“是我占了大伙的便宜,全都有哪些兄弟出过力,您替我招呼一声,我请您和他们一块儿吃酒,保准比一顿狗肉吃的香。”
黄赐大手一摆:“你理他们呢?是他们满心惦记着占便宜才对。狗是我踅摸来的,其实我也挺喜欢,能有个看得上的人好好养着正好。”
黄赐今年有四十岁了,比怀恩也才小十岁上下,跟汪直比几乎能长他两辈,但念着汪直当年调动他的情分,黄赐待他一直像平辈人,有时一顺嘴还会跟他称兄道弟。
听黄赐一说来龙去脉,汪直才知道,原来早在后宫闹鬼之前,“鬼”已经在京城里闹过一个多月了。早在去年腊月里开始,黄赐就依着皇帝的指示,叫人隔三差五趁着半夜里到北京城街上去“遛狗”。
理论上京城夜间宵禁,鼓楼响过了暮鼓之后,五城兵马司就有专人出来驱赶开路上仍未回家的行人,在各处路口都摆上鹿角阻止通行,真到了深夜,街上除了更夫和巡逻官校就不该再有闲人了。
可近些年法度愈发松弛,京城内多了不少来谋生的外地游民,有些只能露宿街头,也有许多本地居民夜间或是去红灯区娱乐,或是聚众饮酒,大半夜地才往家赶。总之半夜里街上总会有人。
黑漆漆的夜间街道上突然看见一只小牛犊那么大的黑狗,就是换做现代人也要吓一大跳。一个多月间不少人都受了惊吓,据说还有被吓得跌进路边阳沟里淹死的(汪直:那铁定是谣传,冬天的阳沟没有水,淹不死人)。所以,在后宫闹鬼之前,其实京城里早就有着闹鬼传闻甚嚣尘上。
听黄赐这一说,汪直才想起来,吃年夜饭那时确实听翠芝和蓉湘说起过外头闹鬼,只不过他从来不信就没放在心上,敢情那时“小黑”就在执行任务了啊!
听黄赐的叙述他觉得有一点奇怪:“黄师傅您一直在替皇爷办事啊?”他还以为自从黄赐调去昭德宫那时起就被皇帝彻底“抛弃”了呢,想这回的差事绝对需要十分可靠的人去经手,看起来黄赐好像圣宠还不错。
黄赐笑了笑:“你可别多想,皇爷对谁的器重也比不上对你呀,只不过他老人家手下差事多,总也不能桩桩件件都劳你去。”
汪直赶忙解释:“我绝非介意这个,只是奇怪,既然皇爷还那么重用您,您当初为何还需要借我之力调离昭德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