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是的。”谢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画,“这是新现实主义?”
  “你懂画?”
  “看过一些画报,略懂一点。”
  “会画画吗?”
  “会,不过我画的是国画。”
  “怎么改行做这个了?”
  “画技不精,难糊口。”
  肖望云微笑着走近,“我幼年学中国画,后来转西画。”
  “现在不是流行中西融合嘛,你的画里有几分意思。”
  “我以为你们纯国画会反对这种。”
  “还是要与时俱进的,这是艺术与文化发展的必然阶段,继承和创新同等重要。”
  “我还有些画,有兴趣评鉴一下?”
  谢迟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刍荛之见,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肖望云没拦她,“那下次见。”
  谢迟朝他礼貌性点头,便离开了。
  后来,肖望云亲自来裁缝店取衣服,两人再次见面,渐渐熟悉起来,常一起切磋画艺。再后来,肖望云去中+央大学任教,谢迟跟着他一起去南京,开了一家裁缝铺。两年后,肖望云被调到北平艺专,而谢迟就一直留在南京。
  距上次见面,已近半年了。
  得知谢迟要来,肖望云很早便等在车站。
  火车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谢迟拎着两个大箱子出来,肖望云一见她立马迎上去,“来了。”
  “嗯。”
  他接过她的箱子,“这么重。”
  “塞满了团线。”
  肖望云笑了笑,“半年不见,清瘦不少。”
  “那你得请我好好吃几顿。”
  肖望云带她去了旅店住下,一路风尘仆仆,来不及喝一口水,谢迟便打开箱子,给他看一堆捆线,“你记好了,除了红色、黑色和黄色,其他里面都是空的,如果偏巧被查到,能跑就跑。”谢迟盖上箱子,“这次数量多,小心点。”
  “放心。”
  “我先送出去,帮你叫点吃的,等我回来晚上再带你出去。”
  “好。”
  肖望云转身要走,谢迟叫住他,“慢点走,小心,救命用的。”
  他笑了起来,“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谢迟坐到床上,向后倒去,“去吧,我先睡一觉,累死了。”
  “晚点见。”
  ……
  谢迟来过北平两次,没听过这里的戏。
  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肖望云的朋友,叫姜守月。乍一看,这两人的名字还有些般配。
  一台戏唱完,姜守月起身,“我去后面打声招呼。”
  肖望云柔情脉脉地看着她,“去吧。”
  谢迟见姜守月离开,抿了口茶,抵了他一下,“她喜欢你。”
  肖望云顿了良久,“哪种喜欢?”
  谢迟挪开目光,看着座上的人们,“装什么傻。”
  “何以见得?”
  “都说艺术家解风情,你倒是一点也不上道。”谢迟斜睨他一眼,唇角微翘,“真没感觉到。”
  “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感觉。”
  谢迟轻叹口气,“相貌身世才学,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一直觉得她对我冷淡,还以为没那意思。”
  “冷淡是性格,眼里藏着爱意,只有你看不出来。”
  肖望云颔首轻笑,“那便好。”
  谢迟又看向他,“看来是好事将近啊。”
  “承你吉言。”
  谢迟举起茶杯,与他的咣当碰了一下,“那不能叫姜小姐了,得改口叫嫂子。”
  “她性子内敛,你可别乱叫。”
  忽然,楼外传来嘈杂声,一群穿着便服的日本人闯了进来。
  谢迟刚听到日语,手下用力,紧握着杯子。肖望云握住她的手,“放松。”
  日本人要清场,凶神恶煞地将人们赶出去,桌椅推的颠三倒四。
  谢迟站了起来,“走吧。”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
  她正下着楼,突然被这一叫呵震住了。
  肖望云没反应过来,撞到她的背,怕她跌下去,赶紧握上她的肩,“怎么不走了?”
  那人的声音像仓促的夜半钟声,沉重地敲在她的心口。太熟悉了。
  谢迟缓慢走下楼梯,跟着人群往门口走。只见那为首的男人身材颀长,穿着白衬衫,黄裤黑靴,搂着戏楼老板的肩膀说话,把人吓得直哆嗦。
  谢迟视线紧随着那人,直至他转身。
  他的脸上挂着戏弄的轻笑,看到了从身前走过去的女子,她的目光宛若一片清霜,顿时将他的笑容凝住。
  谢迟心头一震,脚面如压重石,步步沉重。
  “快点走,看什么!”日本浪人重重地推了她一下,肖望云赶忙扶住她,“这就走。”
  白衬衫盯着肖望云的手,忽然大步过来,一把握住谢迟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
  谢迟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她岿然不动,定定地看着这张熟悉的、又极度陌生的面孔。
  不料眼前之人忽然弯腰靠近她的脸,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轻浮地挑了下她的下巴,“哪来的小美人,陪我坐会?”
  ……
 
 
第45章 叙叙旧
  他没死,他居然没死,难道当年他没有上山?侥幸逃生了?或者是那个时候就投了日本人?
  肖望云将谢迟拦到身后,“不好意思,她不懂事,冲撞了先生,还望见谅。”
  白衬衫直起身,手背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谢迟。
  姜守月听到动静从后台赶了过来,与白衬衫打招呼:“小池先生。”
  白衬衫看向她,“这不是姜小姐嘛。”
  谢迟挪开目光,攫紧手里的包。
  什么小池先生?难不成认错了?
  可这也太像了。
  姜守月与他好像很熟,“他们是我朋友,小池先生莫要为难。”
  “为难?”白衬衫又看回谢迟,“我为难你了吗?”
  谢迟没有吱声。
  门外又进来个穿白西装的日本人,见几位生脸,用不怎么顺溜的中国话问白衬衫:“这几位是?”
  “这是姜小姐,姜涟姜会长的爱女。”白衬衫又与姜守月介绍,“这位是花井君。”
  “既然都是朋友,那便坐下来和”
  白衬衫忽然冲老板吼一嗓子,打断了他的话,“你杵在那干嘛?还不赶紧叫人收拾了!”他双手插裤兜,拉着椅子坐了下去,抬起腿,嚣张地把脚搭在身前的桌子上。
  老板吓得一头汗,“诶诶诶,您稍坐,马上来。”
  姜守月与花井点了下头,微笑着与白衬衫说:“那小池先生慢慢欣赏,我们还有事,便不打扰了,告辞。”
  白衬衫抬眼,又朝谢迟看过去,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不送。”
  依譁  肖望云拉着谢迟出去,姜守月的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接上他们。拐过弯,姜守月松了口气,对谢迟道:“先送你去住处吧。”
  谢迟没有回应。
  肖望云回头看她,“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谢迟回过神,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低头不语。
  姜守月给他使了个眼色,覆上谢迟的手,关心道:“你怎么了?”
  谢迟手下松了松,“没什么。”
  “你可知道那是谁?”
  “谁?”
  司机抢先开了口,“呸,一群日本狗,占了东北还不够,跑这来撒野,丰台车站那群日本狗隔三差五挑衅,我看早晚得打过来,老蒋这个没用的!”
  “小心说话。”姜守月拍了下前座,又对谢迟道,“他叫小池泷二,不觉得有点耳熟?”
  谢迟摇头。
  “他是小池良邑的二儿子,小池太一的亲弟弟。”姜守月将车帘拉了拉,“这个小池泷二据说是在中国长大的,后来认祖归宗回了日本,去年年底刚来的中国,在特务机关挂了个闲职,虽不算是正儿八经军官,在日本人里地位却很高,毕竟家族地位在那,哥哥又是个少将。”
  “好在有惊无险。”肖望云回头看姜守月,“你在后台,没看到他刚才看晚之的眼神。”
  司机看着后视镜笑道:“谢小姐下回见了他可得躲远点。听说这个小日本有那方面怪癖,喜欢打女人,有一回把一女的带回家,结果呢,拿皮带活活把人给抽死了。”
  肖望云见谢迟一言不发,“晚之。”
  谢迟抬眸看他,“嗯。”
  “吓着了?”
  “没有。”谢迟轻笑一下,“我有那么胆小吗?”
  车子停在旅馆前。
  谢迟与他们道别,便进去了。
  车子刚发动,肖望云让司机停下,对姜守月说:“稍等我一会,我去与她说几句话。”
  “好。”
  谢迟已经到了门口,肖望云快步跟上去,“走那么快做什么。”
  她打开房门,放下包,“我累了,你回去吧。”
  “有心事?”
  谢迟盯着吊灯,沉默片刻,“没事啊。”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肖望云走出去,“把门锁好。”
  “嗯。”
  谢迟起身去拴上门,对着锁发呆。
  小池泷二?
  狗屁,分明就是何沣。
  谢迟闭上眼,心里格外的烦躁,脑袋撞了几下门,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睁开眼,转身去锁来人喉,没想他动作更迅速,一个闪身扣住她的手,轻轻松松将她压在门上。
  “你这三脚猫功夫,吓唬谁呢?”
  谢迟被他按住一动不能动,“何沣。”
  后头的人无言片刻,笑着应下来,“欸。”
  他贴了上来,胸膛靠着她的背,“找了你这么久,原来在这躲着呢。”他将她翻转过来,继续扣着她的双手,举在头顶,“让我看看。”他弓下腰,仔细瞧着她,“变漂亮了。”
  “放开。”
  何沣刚松手,谢迟就要打他,他又将她压制住,“你打不过我。”
  谢迟放弃挣扎,她仰视着他,五年未见,他比从前瘦了些,面相成熟了,轮廓更加分明,鼻根似乎都挺拔不少。
  “那个男的呢?”
  “待会回来。”
  何沣笑了声,“他是你男人?”
  “嗯。”
  “少诓我,你没嫁人。”
  “那你还问。”
  “他喜欢你?”何沣眉梢轻挑,吹开她脸边的一缕乱发,“还是你喜欢他?”
  “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是不是喜欢他?”
  “对,我就是喜欢他。”
  何沣盯着她的双眸,突然笑了,撒开手,理了理衣袖,坐到了床上,“你骗我,你这点小骗术,拿去诓诓别人还行。”他拍了拍床褥,“我找了你很久,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
  “找我干什么?”
  “找你”何沣顿了下,忽然笑起来,“找你还能干什么?除了床上叫的好听点让我高兴,你还有什么用处?”
  谢迟随手拿了个瓶子朝他砸过去,何沣稳稳接住,放至一边,“脾气还是老样子。”
  “小池泷二?”
  何沣挑眉看她,“嗯?”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日本爹了?”谢迟从他身前走过去,坐到镜子前,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他们知道你的中国名字吗,何沣,还是何湛?”
  何沣轻笑着看她,“不愧是我女人,聪明。”
  “难怪寨里都在传你大哥是日本人的种,他才是小池良邑的儿子,你冒用了他的身份。”谢迟透着镜子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老子现在只想干你。”
  谢迟挪开目光,轻笑一声。
  何沣问道:“你从哪来?来北平做什么?”
  “来嫁人啊。”
  “不信。”
  “你爱信不信。”
  “什么时候认识的?”
  “好多年了。”谢迟倒上半杯酒,“离开山寨就认识了。”
  “不许嫁。”
  “为什么?”
  “不准嫁。”
  “凭什么?”
  “就是不准,我不准。”
  “怎么?我若非嫁,小池君莫不是要带日本兵来杀了我?”
  何沣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粗暴地将她拉了起来,“杀你干什么?我杀他,杀他全家,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娶。”
  谢迟甩开他,笑着揉了揉手腕,“真吓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