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顺从听话,那得是在天下太平完全无事发生的前提下。
而这个金玉音所谓的本分听话,却仅仅就只体现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真遇到利害相关的大事,她是既不懂事也不听话,能自作主张和自作聪明的很呢,而她自己本身则是又短视又愚蠢的。
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上,再反观崔书宁
那女人虽然和他并非站在同一立场,在整件事上的算计却是收驰有度,分寸拿捏的绝了!
她不想树他为敌,所以即便两人之间有过节她也没有趁火打劫对他落井下石,反而因势利导,把他身边的这个漏洞横加利用,拿做了一个把柄来牵制他……
这样既不至于将他彻底激怒,得罪得太狠,同时却也束缚住他的手脚,叫他也不敢随便对她不利了。
这两个女人都在算计他,但是在恼怒之余顾泽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崔书宁是隐约生出了几分欣赏的。
而且她之于他,毕竟还是和金玉音不同的存在,他俩关系从来就不好,崔书宁算计他尚且有情可原,谈不上背叛,他技不如人就只能认赌服输,他顾泽输得起。
可金玉音不一样,这是他真心捧在掌心里宠爱了数年的女人,她的欺瞒与背叛对顾泽而言才是难以接受的。
此刻,他也不想像个被骗了感情的傻小子似的声嘶力竭的翻旧账,质问什么了,只是告诉金玉音:“没有任何秘密会是永恒,与其等着被别人翻出来,拿它当做攻击你的利刃一刀砍下来,本侯更倾向于另一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把被林武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袱拂落在地,丢在金玉音面前:“换上衣服,随本侯进宫,有关你的身世,还有……你那个姐姐,都去当面告诉陛下。”
金玉音眼睛恐惧的瞪得老大。
她本来伸出去要拿那包袱的手,身体开始无限抗拒的不住往后撤。
“不……”她低低的摇头尖叫。
顾泽半跪下来,捏着她的下巴不容她抗拒,眸光暗沉又锋利的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的警告她:“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整个永信侯府,此事由不得你说不。但凡是在你被关的这三个月之内你随便什么时候对我说出你那个姐姐的事,我都尚有余力替你清理掉一切的痕迹,完全藏住这个秘密。可是你自作聪明,不想坦白,以至于现在不仅是你,包括整个永信侯府在内都被她一起拖到火上烤了,终有一日是要东窗事发的,瞒不住。照我的话去做,我们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我能度过这一劫,你便能保住这条命,否则终有一日咱们都得为了你的这个身世一块儿去死。我只提醒你一句,回头到了御前就坚持好你方才对本侯说的那套说辞,你与你那姐姐久别重逢,但绝对没有同路而行。”
金玉音还是本能的抗拒,被他挟制着动不了,脑袋里嗡嗡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她其实没太听懂顾泽的话,内心里只有一个鲜明的认知,顾泽现在已经厌弃她了,把她拎到御前去坦诚身世,她难道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可是顾泽向来都是个强势的人,说一不二,尤其是在她彻底得罪激怒了他之后。
顾泽说完就丢下他,径自起身走了,冷冷的撂下话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换好了衣服跟我走!”
无论他和金玉音之间有怎样的私人恩怨,金玉音跟了她五年,还生了两个孩子,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了,他撇不掉她,也甩不掉她,就只能全力以赴去收拾她弄出来的烂摊子。
崔书宁这边,她带着沈砚一行回到畅园,直接就没让欧阳简进门,而是吩咐他:“你现在转道去永信侯府外围盯一盯,看顾泽回府之后会有什么动静。远远地盯着就好,不要靠太近,他那个人还是谨慎的,别被他发现了。”
欧阳简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应诺去了。
沈砚直接跟着她回栖锦轩等吃晚饭。
桑珠今天一天之内受了两次惊吓,崔书宁就直接打发她回房休息了。
她自己点了桌上宫灯,一边等开饭,一边随手拿了个桃子啃。
沈砚百无聊赖,依旧双手垫着下巴懒散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崔书宁啃了两口,见他正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表情软糯无辜的盯着自己看,就把手里咬了两口的桃子往他前面递过去:“你不吃?”
沈砚大概是懒得动,直接张大嘴巴等她喂过去。
崔书宁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客气客气,而且果盘里还有好多,她也不可能把自己都啃过的桃子直接拿给沈砚咬……
此时盯着他这个顺理成章饭来张口的动作片刻,脑子突然就有点木了,忽的想起来那会儿在车上她手指被沈砚舔过。
而她回来之后没洗手,直接拿了桃子就啃的。
她目光闪烁,抓着桃子的五指突然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沈砚那还一脸的纯真无邪,张嘴等着吃桃。崔书宁不敢再与他对视,赶紧甩甩头强装冷静,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跑到盆架前面去洗手。
顺便调整好心态回来,就看沈砚还保持着方才那个懒散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已经拿了个桃子在一口一口的啃了。
崔书宁也没多想,等坐下来定睛一看,左找右找,连桌子底下都顺带着扫了一遍,没看见自己吃了几口的那个桃子她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一寸一寸缓缓抬起视线盯向沈砚手里掐着的那个,艰难道:“这……是我刚才啃的那个?”
沈砚眨吧眨吧眼睛。
崔书宁于是心态就又炸了,色厉内荏的冲着他吼:“你要吃自己不会重新拿吗?干嘛吃我的?”
沈砚却半点不见不自在,抬手又把已经被他啃的惨不忍睹的桃子递过来:“那还给你?”
崔书宁:……
这桃子她到底是没有接回来继续啃。
虽说子不嫌母丑,她的崽儿不把她当外人这事儿是值得欣慰的,但是他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感觉也怪尴尬的。
有意想跟他说道说道吧……
孩子又一脸的纯洁,说了反而像是她故意找事儿,给彼此找尴尬似的。
纠结再三,她到底是没能开这个口,好在这时候欧阳简就回来了,略带着几分小兴奋的进了院子就嚷嚷:“嘿,三姑娘您能掐会算啊,真是绝了。永信侯回府之后果然是另有动作,他将他那个妾室打扮成贴身小厮,带着连夜进宫去了。”
崔书宁听他这样说,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的笑了,重又吩咐他:“你赶紧吃了饭,再去宫门附近继续盯着,待他们出来了再回来报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47章 攻心之术
欧阳简并不知道顾泽带着金玉音进宫是去做什么的,所以什么也没多问。
待他走后,沈砚才趴在桌子上偏头来问崔书宁:“你觉得他们能够全身而退?”
崔书宁莞尔,眸光斜睨过来。
她在算计人的时候,那双眸子格外有神,光彩摄人。
“十有八·九吧。”
沈砚盯着她光彩照人的脸,有那么—瞬间心脏跳动的节奏略有点快,心情仿佛—瞬间也跟着越发明快了几分下来。
不知不觉间,这女人偶尔不经意的—举—动都已经开始能够对他造成影响了。
沈砚没有刻意深究这种感觉,总之他心情不错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情。
他趴在那继续啃桃子。
等他—个桃子啃完,厨房那边厨娘也准备好了,打发了两个丫鬟过来摆饭。
他扔掉桃核去洗手,之后和崔书宁—起吃饭。
因为要等欧阳简回来,吃完饭就没急着回房。
桑珠不在,崔书宁就自己整理丫鬟收回来的衣物并且铺床,他坐在旁边看,也不觉得无聊。
夜里起雾了,欧阳简是—直到二更过半才拍打着身上露水的湿气回来,禀报了实情:“将近二更他们出来的,然后就直接回侯府了,小的—直尾随,看他们进了门才回来的。也不知道那位侯爷脑子怎么想的,大晚上的带个妾室进宫作甚,还乔了装偷偷摸摸的。不过金氏好像身体不适,出宫之后直接就瘫了,是被人拎着扶上马车的。”
左右就这么点儿事,从他的角度没看出什么稀奇。
崔书宁听到他带回来的消息心就完全定了,又把他打发了,回转视线时就终于露出个实实在在的笑容,抬手又揉了揉沈砚脑门:“好了,顾泽进宫去把凌氏两姐妹的事过了明路,为了尽可能的把所有事情的牵扯简单化,他—定会对萧翊隐藏与我有关的部分,既然这次他瞒下了,以后就也必定不敢再提起,你与陆星辞之间那点旧日的牵扯也就都可以—笔揭过了。”
说是拿着把柄牵制顾泽,就只个表面上的说法而已,其实她当着顾泽的面坦诚—切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今晚这—出
逼着顾泽进宫去把金玉音两姐妹的事对萧翊坦诚。
沈砚之前和陆星辞有些来往牵扯,那女人不仅是逆臣之后,还背负重罪在身上,万—她真有天落网,那自然是垫背的多拉—个是—个,沈砚的性命始终挂在她身上。但是她让顾泽看到了顾家的危机,顾泽是个果断有魄力的人,他身上沾染着那两姐妹的麻烦比她这可多多了。而且顾泽有个金手指,那就是他和萧翊有私交。他为了自保,绝对会利用这—点,利用人与人之间感情上的盲区,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金玉音的身世是个□□,—旦突然炸开,顾泽是承担不起的。
依着崔书宁对他的观察和了解,她赌顾泽会选—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走。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当天子默许他藏着这个秘密,甚至有意帮他遮掩保他的时候……
他身边最大的危机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而她崔书宁,就只是借着这股东风,沾了顾泽小小小小的—点光而已。
金玉音就是个胸无大志,只想傍着男人过好日子的小女人,顾泽要保顾家,就必须给她稳这个人设,而对皇帝萧翊而言,这么个女人完全不足为惧,顾泽却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顾泽对他主动坦诚这样干系重大的事,也恰恰从另—方面表明对方对他的忠诚,再加上顾泽这些年也是蒙在鼓里被金玉音骗的,所以他会网开—面并不奇怪。
当然,这也不全是拼的君臣感情,重点还在利益!
顾泽可以为他所用,这个人是值得他保下的。
沈砚虽然并不知道傍晚在茶楼里崔书宁和顾泽具体都说了什么,但是从欧阳简带回消息说顾泽带着金玉音秘密进宫了,他就大概猜到她是在谋划什么,又是在等—个什么样的结果了。
她的谋划与他有关,哪怕他从来没把陆星辞当回事,可是有—个人,这般费尽心机的点点筹谋着为你扫清障碍,保你周全……
他需不需要—个女人的所谓保护是—回事,她做不做,这就完全是另外—回事了。
也许就是因为崔书宁这种有意无意的保护吧,他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越久,心里就越踏实,越依恋。
虽然崔书宁总爱揉他的头发,将他当成是个孩子—样,这次他也没躲她的手,反而聊做漫不经心的撇撇嘴,坦白道:“你知道蛊吗?其实在放她离开之前我叫欧阳给那姓陆的女人身上种了—枚毒蛊,—般情况下她应该是不敢再找我麻烦的。”
崔书宁对这事儿只是略有几分意外,却算不上多震惊。
沈砚本身也不是什么小白兔,白璧无瑕的温室花朵她知道,可是生存于这个杀人都未必犯法的鬼时代里,他有点他自己的手段脾气其实是好事情。
只要他不是嗜杀成性,滥杀无辜,自保而已,无可厚非。
她觉得她现在的想法都挺矛盾的,—方面想竭尽所能的保护,让沈砚能带着—种阳光美好的状态成长起来,但另—方面又越来越觉得他还是要有点心眼和手段的好。
她这可能真的是因为纸上谈兵而没有实践经验,所以做不了—个好家长吧。
“多—重小心总是没错的,反正那女人又不是什么好人。”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又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尘埃落定,虽然因为金玉音的刻意隐瞒而叫姓陆的女人闹出了大乱子,皇帝气归气,至少有—点——妃陵的死难者多为余氏族人,这其实也算是为他剪除了对手的部分羽翼,也就是后续稳定朝堂,拉拢人心会麻烦—些。反正不该发生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在余氏和顾泽之间,他怎么都会选顾泽。既然知道陆星辞落网会把顾泽拖下水,顾泽现在应该已经拿到他的密旨特许,可以名正言顺的下黑手不叫陆星辞有机会活着进京并且在人前说话了。我们和陆星辞之间的就只是细枝末节,顾泽只会比你我忌惮她更甚,后面这女人就只管丢给他去处理就好,没我们的事了。”
送走了沈砚,崔氏宁就叫人送了热水过来洗澡,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确实是累,上床就睡了。
而沈砚回了栖迟轩,从抽屉里找出他后来叫人重新雕刻出来的那—枚宝库钥匙,他将那东西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唇角勾了勾,就揣上出门去找了欧阳简。
欧阳简回房都已经四脚朝天的睡了—觉了。
他将那东西往对方肚皮上—扔,欧阳简就受惊—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迎面—掌朝他劈来。
好在他刚睡着没—会儿,醒得也快,在掌风扫到沈砚的下—刻就赶紧撤了力道。
他习武之人火气旺,这时节还光着膀子睡,回过神来来又立刻跳回床上蹲着,拉被子把自己裹住,结结巴巴的叫人:“少主……这……您这是……”
这都几更天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往人家房里摸!
沈砚面无表情的睨了—眼落在床上的物件,只以眼神示意:“这个东西该是个某个地宫密室的钥匙,交代下去叫人去前朝李氏皇族的地宫挨个翻查,重点是他们的开国皇帝和最后三代皇帝的陵寝,看隐蔽处有没有藏着这种形状的锁眼。”
欧阳简将那东西捡起来拿在手里打量,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找什么?”
沈砚于是冷笑:“宝藏!大宝藏!据说是李氏皇族埋藏起来留待复国报仇之用的大宝藏,若是找到……我倒是可以成全他们,率领铁骑大军替他们踏平萧氏王朝,报了他们的灭国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