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和四夫人各自暗暗长出一口气,面上却不好表露,并且此地不宜久留,又匆忙说了两句体面话就回去了。
沈砚目送两人的背影,表情看上去纯粹又阳光,转身也上了马车。
这夫妻两个约莫是算计人心成了习惯,以为人人都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崔家的人,沈砚才懒得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陪他们玩这种把戏,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游戏还蛮有趣……
崔书宁的判断没错,他就是鬼扯一通要张罗着搞事情的。
导人向善不易,但是要诱出人心底潜藏的恶魔……
沈砚:我非常可以!
远处的茶棚里,小元看见四房两口子离开就带着老刘往这边跑了。
沈砚一撩袍角上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头去提桌上的茶壶,倒水洗手,一边问崔书宁:“作何感想?”
他的表情漫不经心之间,呃……
又有点……
想看好戏的那种小坏?
崔书宁:……
我怀疑你在钓鱼执法,而且我还马上就会有证据……
但是这个熊孩子有点心机有点黑诶!
她纠结着沉默许久,等沈砚都擦干净手指好整以暇专门等她回答的时候……
她才终于抿抿唇,一本正经,语重心长,老成持重,又老怀安慰的伸手揉了揉沈砚的头发:“我养的崽儿已经知道要反哺护窝了,看来我后半辈子应该是不用担心老死街头没人管了。实力幸福!”
沈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就是想等媳妇脚不疼了才带她出来遛遛弯的砚砚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86章 请君入瓮
这话听着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而且……
什么叫护窝?你才护窝,你们全家都护窝!
沈砚歪了歪脑袋,嫌弃的拍开那女人的贱手,“别摸我头!”
崔书宁也不觉得尴尬,干笑两声把手收回来,缩进袖子里。
桑珠可没有她那样的耐性,在旁边都急疯了,见崔书宁居然没后话了,就赶紧问沈砚:“小公子,您刚才跟四老爷他们两夫妻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想要让您入继到四房?”
至于沈砚鬼扯的那些,现在已经都不是重点了。
依着桑珠对崔家本家这些人的了解,他们但凡打上了和畅园有关的主意就绝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都不得不草木皆兵了。
沈砚只看了她一眼,却不曾回答。
他目光在落回崔书宁面上,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带点邪气的弧度,语气已经变得轻松但也显得不那么正经:“你有什么打算?”
四房两夫妻不怀好意是一定的,他们要真有那么好心只为了不叫崔舰的血脉流落在外,那么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俩始终没孩子也没说要把沈砚接回来认祖归宗。
她慎重的思索了下,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纠结和为难的,慢慢道:“我打算……配合你照着他们的打算所做的那个打算做一只合格的肥羊冤大头老老实实在我的羊圈里蹲好了等你们把这事儿出一个结果来给我……”
桑珠:……
您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沈砚:???
你这心可真大,都不问问我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又或者我是做何打算的,你就敢单方面配合?
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又明显了些,明显是心情不错,语气却略带几分刻薄的调侃:“你就不怕我坑你?”
就冲着他方才对四房那两口子的态度,要说他会和四房合谋做点什么已经完全不可信了。
但是
他明显还有机会黑吃黑啊!
崔书宁莞尔,笑得就比他要轻松随意多了。
“你会坑我吗?”她反问。
语气虽然戏谑,但是……
这个问题里面存了几分真,沈砚是心里有数的。
他跟崔书宁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牵扯,就是将就着硬凑在一起的两个外人而已,崔书宁确实信不着他,而且她也早就跟他把话说明白了
她能容忍的底线,就是他不能主观意识上出手算计她。
这一次,就连崔书宁的问题他也没回答。
崔书宁却对他的沉默颇为放心,他不说话就是好现象。
马车在这里滞留的久了,若是叫崔家的其他人看见没准还要节外生枝,崔书宁抬手叩击车厢:“回吧。”
这条街有点窄,他们这辆马车又有点大,不好掉头,老刘就直接驾车从另一边的街口出去。
躲在后巷偷窥的四老爷的亲随这才回去复命:“畅园的小公子走了,没看他跟什么人接触,没什么可疑的。”
随后扎在大门门房的江妈妈也回来了:“老爷,夫人,没什么事儿。今儿个府里清闲,也没人往外跑,当是不会发现那边有人来过这附近。”
四老爷放下心来,挥挥手将他们打发了。
四夫人关上门回到屋里,撇撇嘴道:“没想到那个小子还挺有打算的,他这是想两边的好处都占?”
四老爷遇到这样一个沈砚却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惬意的喝了口茶,眼中暗芒闪烁:“这是好事儿。我还就怕他是个心思纯的呢,既然他也是贪图着畅园的好处在算计,那就再好不过。”
因为之前四老爷没有亲自试过沈砚的态度,所以夫妻俩的计划暂时只是个雏形。
但是见过沈砚到回来的这短暂的时间内,四老爷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打算。
“他越是心思不正,就越是方便被我们利用。”他说,“就照我之前做的打算,先挑了人给他送去。”
四夫人却是略有不解:“不叫他动手吗?”
四老爷道:“这小子颇有些心机,去教唆他未必会成功,反倒会落了把柄在他手上。我本来是想,要他是个蠢笨老实的,就借他的手,这样他手上沾了血,就也能成为他的把柄,被我们牢牢捏在手里了。现在既然他精明,那就只能瞒着他背地里做了。等到木已成舟……他虽没有直接沾手,但人是经他带进畅园去的,他就撇不清干系。届时他为了自保,也得替我们隐瞒,否则只能大家一起死。”
崔书宁手里起码过万两的银子,而且那丫头还是个没脑子的,居然把大部分的生意都兑了现银握在手里了。
这夫妻俩所谋算的事听着就有够惊心动魄,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么大一笔利益面前,他们确实毫无心理障碍,什么事都敢做的。
如果崔书宁手里的产业都是田产铺面这些,这些东西是要在官府留档的,他们通过旁门左道抢到手会惹一身腥,还要吃官司,可是现银和银票不然
银子到时候搬走就好,至于银票,则是不管寄存的主人是谁,通常都是只要拿到了银票就能去钱庄兑银子的。
是的,四房两口子盯上的是崔书宁手里银票和现银这块肥肉。
所以他们要瞒着另外两房,利用沈砚这个可以随意进出畅园的小子做桥梁,抢夺这笔银钱,独吞。
这些东西又不过官府,崔书宁又捂得紧,不会公开到处去说,被抢了就是抢了,谁还能说出她手里究竟该有多少银子不成?
如果事后崔航和大房的人要揪住不放
那就是沈砚做的!他们找沈砚,一则做工具,二则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个现成的替死鬼,一举两得。
明明是一件极阴暗歹毒的事,但这夫妻俩一丘之貉,商量起这件事来都难掩激动的情绪,每一个眼神里都透露着狂热和激动的情绪。
崔书宁是真没在意崔家这边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会研究出什么损招来,他们如果是要针对她,那就得往畅园伸手
管他们准备工作是怎么做的呢?只等他们伸手之后直接拿手腕,人赃并获就是。
老刘驾车准备直接回府,半路上崔书宁却改了主意:“在家也憋了好几天了,好容易出来一趟……要么找个集市逛逛吧,正好中午可以在外面吃个饭。”
她探身要去扒拉窗帘探头往外面喊老刘,却被沈砚拦了一把。
“直接回去了。”他说,眉头微微拧起。
崔书宁双手抓着他的小臂稳定身形,没有立刻坐回去:“为什么?”
她这就有点不高兴了
嘿!这家里到底谁说了算?你这么一副把我整个人和整个行程都安排限制的明明白白的是几个意思?
沈砚的表情很严肃:“因为我让畅园的人隐晦对外透露了消息,说你近期一直重病在偷摸静养。”
崔书宁:……
所以,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满街溜达是要露馅的?
崔书宁也不是非要逛这个街不可,就是以前都是她安排沈砚,现在突然角色颠倒,她心里还有点别扭。
有点不情愿的放开他拦着的手臂坐回去,怨念道:“你的意思是你对外散播谣言说我快死啦?”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就这么一个简浅易懂的请君入瓮的局,鉴于太不具技术含量了,沈砚压根就不想多说一个字,冷冷的往旁边别开了视线。
可事已至此,崔书宁也总不能搅自己的局不是?
说实话,以前四房两口子不显山不露水,有事都是另外两房冲在前头,他俩就是一副无作为听话的乖宝宝样,又因为四老爷是崔家四兄弟里最小的,还会给人一种先天性的印象是他最弱……
在今天之前,崔书宁真的就没有太在意过那两口子。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这两口子才是崔家隐藏的真大佬,一出手就算计到她身边最亲近也是最薄弱易突破的一环——沈砚身上来。
得亏沈砚这小子不吃里扒外……
沈砚不让她出去瞎晃悠,她再想想四房这破事也没了心情,主仆一行就直接回了畅园。
有些事情崔书宁懂了,可桑珠一直没明白,等回了栖锦轩关起门来她才又单独问崔书宁:“姑娘,四房的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要真想过继一个孩子,去族里随便挑就是了,有的是人抢着去给他们做儿子。现在非要来招惹您……是故意给您添堵的吗?”
桑珠的概念里,沈砚是崔书宁的人,专属绑定,跟私人财产差不多的那种,跟崔家人没半毛钱关系。
现在自家姑娘身边就这么一个亲近的人,四房还来撬墙角?这不明摆着挑衅么?
她能想到的崔家人最恶毒的打算就是他们要针对崔书宁,和崔书宁作对,可是看崔书宁和沈砚那个重视的态度,冥冥之中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么简浅的。
“哪有这么简单?”崔书宁站在桌旁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眸色之间一片冰冷凝沉,一字一句的冷笑:“这次……他们怕是想要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宁宁子:还没分手我男盆友就到处造谣跟人说我死了,而且我非但不能骂他还得配合他……我拿的不是女强剧本么?为毛我脾气会这么好啊啊啊!
第87章 软饭硬吃
沈砚对外放出去的消息很管用。
想必是想借着崔书宁这个所谓的“病”来帮忙背锅做契机,只在两日后崔四老爷就又寻机堵住了“因故”外出的沈砚。
沈砚前阵子但凡公开露面必然都是与崔书宁一起出行,他做这个局也算很良心了,没把崔四老爷当傻子,崔书宁既然在“卧床养病”,他也不会自行出门瞎溜达,这次是到大门口送登门看病的那位老大夫,这才被蹲守在畅园门外的崔四老爷的亲随给拦了。
“七公子……”那人快步上前,态度极为恭敬,发现门房的人没有跟出来,这才显得不那么拘谨了。
沈砚回眸瞧了他一眼,虽然猜到是谁的人了,但也只当不认识,还是态度冷淡。
那人不敢久留,也是长话短说:“小的是家里四老爷的亲信,我们老爷怕他公然过来寻您会叫三小姐误会,所以就吩咐小的在这等着的。不知您何时得空,老爷说想再见见您。”
沈砚也不耐烦拿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对付这家子小角色,速战速决他再乐意不过。
“可以。”他说,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不过我不方便走开太久,他要见面的话得请他来这附近。”
“当然,当然。”亲随仿佛是怕他随后会反悔一般,立刻就替四老爷应承下来,“那就明天的这个时间吧,小的回去传话,届时请我们老爷在前面那条街的听韵茶社等您。”
沈砚点了点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那随从略显尴尬,连忙躬身告退。
沈砚这才又转身进门,去了崔书宁那。
崔书宁为了等脚上的伤口彻底愈合好利索,这几天也多是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呆着,这会儿正带着桑珠和青沫在屋里缝沙包。
针线这个东西,她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会用到一下,但都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糊弄事的,并不精于此道,穿越之后又是家境好的官家小姐,衣裳鞋袜也一样不用自己动手,所以现在是现学的针线。
不过她的手倒不算笨,刺绣这种精细活儿她也没打算学,就寻常走个线,两块布料缝一块儿她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反倒是青沫手更笨,手下走的线歪歪扭扭,还不如崔书宁呢。
沈砚过去的时候就看她们主仆仨围着桌子笑成一团。
“这什么啊……”桑珠拿了青沫缝的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笑趴在桌子上,“可别再成天想着吃了,你这针线再不好生练练,到时候可怎么嫁得出去。”
青沫跳起来把东西抢回去,羞得一张小圆脸像个熟透的苹果,“谁说我要嫁人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现在在主子这吃得好过得好,还干嘛要嫁人。”
那东西缝得实在太拿不出手,她顺手就胡乱往怀里塞。
崔书宁本来就看个热闹,闻言也忍不住失笑调侃:“还想在我这混吃混喝一辈子啊?小丫头片子别说大话,迟早你还是要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