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有点心疼,就倾身过去张开双臂抱了抱他,一边还拍了拍后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欧阳简:……
他站在门口,当场闭上一只眼,告诉自己逢场作戏而已,配合配合……
但是这画面实在是违和又诡异,他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实在扛不住,赶紧举爪又遮住了另外一只眼。
少主啊少主,您这样装无辜柔弱少年也不像啊,崔家三姑娘这得眼瞎成啥样,她会被您给懵了……
欧阳简头一次立场有所偏移……
不是被崔书宁折服或者收买的,实在是仅剩的一点良知都不允许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做帮凶,去欺骗这种看上去脑子不怎么好使的残障人士。
在他看来沈砚简直是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写着“不好惹”三个字,就这样还能被他骗的人真的应该特别特别的笨。
就在欧阳简承受内心良知谴责时,被他同情的崔书宁眼里……
她的崽儿蹲在这间满是血腥味的屋子里,那真的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
她大概安抚了沈砚一下,回头见欧阳简这个不靠谱的傻大个还杵在那不动就沉声吼过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弄出去?”
欧阳简对她十分同情,又不能站出来揭穿沈砚伸张正义,就只能尽量从行动上弥补,让她感受温暖。
于是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把那具尸体拎了出去。
跪在门口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搞得清楚状况……
拿刀捅人毫不手软的小魔头前一刻还浑身杀气的在逼问他们口供,转眼就成了得靠一介妇人庇护的小可怜儿?
而欧阳简口中的所谓胆子小不让他们吓的崔家三姑娘……
怎么觉得现在要是给她把刀,她还能当场在尸体身上再戳两下?
这真是神特喵的姐弟俩!
欧阳简把尸体丢出去让家丁抬去前院暂放,回来见他俩还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跪在那,就往两人屁股一人踹了一脚:“走啊。再不走把你们眼珠子挖了。”
少主的戏根本骗不了人,就三姑娘一个人信,你们还看?给看露馅了看他不削死你俩!
两个人也不敢吭声,乖乖爬起来跟着他走了。
崔书宁又左右环视一圈这间屋子,屋顶上一个大洞,床上地上全是血。
再看沈砚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的那个样子……
“你先去我那洗洗吧。让小元把屋里血迹清洗干净,明天再叫人过来给你修补屋顶。”崔书宁道。
沈砚的外袍堆在床边,也都染了血迹,她去柜子里随手翻了一套衣裳出来,又拿了件披风给他裹上,甚至都在想可能得另外收拾一个院子给沈砚住了。
这屋子里杀过人也见了血,换成是她的话,就算清理打扫干净了也绝对会有阴影,可不敢再在这睡了。
沈砚事情办到一半被她打断,本来是该恼火的,可这会儿他却破天荒的一点也不觉得着急,下床穿了鞋就跟着她走了。
崔书宁出去警告了围观的下人不准把今夜的事拿出去说,然后就牵着手把沈砚领回了栖锦轩。
桑珠之前苦口婆心的劝说过,让她注意分寸,就算和沈砚之间也要避嫌。可今晚沈砚受了莫大惊吓,一声不吭的被崔书宁领回来,桑珠看着也觉得孩子真可怜,自然也就缄口不言了。
沈砚身上都的血,头发上也有。
崔书宁把他带回去就让桑珠赶紧去灶上多烧点热水给送过来。
沈砚一直没吭声。
崔书宁一肚子火,实在坐不住,就又让人去把欧阳简叫了过来,询问当时的情况:“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简嘴快,脱口就道:“那人是姓陆那女人的姘头,替自己女人出头呗……”
话音未落,就被沈砚甩了一记眼刀,顿时缩了下脖子。
崔书宁听得一愣,旁边的沈砚却恼了,终于开口,含混道:“我本来带他们进园子的时候就觉得他们背主倒戈的太痛快了些,所以夜里就让欧阳简过去睡在了我那,那人刚摸进房里就被反杀了,我身上的血是这莽夫撤剑时没注意。”
欧阳简当时其实就是尾随那刺客摸到沈砚屋里去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解决的。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员工,老板当面甩过来的锅那必须愉快背下啊。
欧阳简抓了抓后脑勺以掩饰眼神乱飘的尴尬,“啊……我当时下意识……就……闪身太快,忘了小公子还在床上,所以血都溅他身上了。”
欧阳简绝对称得上是个高手,崔书宁相信他杀人如果有意要避开,绝对有能力不叫自己身上沾血。
所以,沈砚主仆的这套说辞,逻辑成立,她依旧没有多想。
她只是想了想,又问欧阳简:“死的那个跟陆星辞的事是另外两个招认的?”
“啊?啊!”欧阳简连忙点头。
那两个人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手下带走的另外两个人说起这人可能和陆星辞之间有点什么,手下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传了个信来,就没想到这人居然真就连夜动手了。
崔书宁没再多说,打发了欧阳简下去。
沈砚身上带着伤口,本来不该洗澡的,但是他弄了一头一脸的血,不洗洗崔书宁心里都跟着觉得难受。
桑珠以最快的速度烧了水送过来,给调进澡盆里。
沈砚要往屏风后面走,却被崔书宁拎回来,先押着他去旁边洗头发。
她虽然也没有伺候人的癖好,但是沈砚这熊孩子特别不好弄,根本不让旁人沾身,小元又是个不靠谱的,她都不放心把沈砚交给对方,现在也就她的厚脸皮能和沈砚死磕了。
他拆了沈砚的发髻,刚要把脑袋往水里按,却发现他头发又厚又多还挺长……
这不仅不好洗,一会儿晾也不好晾干,就转身去笸箩里翻了剪刀出来。
桑珠提着空水桶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里面沈砚暴跳如雷的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崔书宁理由也很充分:“你父母早没了,谁还管你什么身体发肤,剪了剪了,以后经常洗头方便打理。”
里面应该是得掐起来,桑珠反正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管不了,提着水桶就走了。
崔书宁最终还是软硬兼施的给沈砚把头发去了一大半,帮着他洗了头发,又再三嘱咐他伤口别碰到水才把他打发去洗澡了。
沈砚洗了澡,随手拿过她挂在屏风上的一件浴袍穿上,晃到外间却发现她人没在。
反正这园子里除非是他故意放人进来,否则也不可能出什么事,他也懒得去找,就自来熟的去里屋床上躺下了。
头发湿的,有点难受,他一时也没睡着。
过了约莫半刻钟左右,听见外屋的开门声。
没过一会儿崔书宁就从外面进来了。
沈砚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心虚,只侧目扫了她一眼,不满道:“三更半夜的你到处乱跑什么?
“你晚饭没吃吧?”崔书宁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坐在床沿上放下食盒,“正好我也饿了,起来一起吃点再睡。”
沈砚就觉得在她这的日子过得真挺舒服的,勉为其难半推半就的爬起来。
崔书宁带着一脸老母亲的关切和慈爱,殷勤的扯下一只兔腿送到他嘴边:“家里这两天也没别的东西可吃,正好你受伤了,来,吃个兔腿补一补吧。”
沈砚:……
小样的,老娘还收拾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12章 我也害怕
常先生烤兔腿的功夫确实一绝。
沈砚虽然被崔书宁挤兑了,心里有点憋,也还是接过兔腿开始啃。
崔书宁看他头发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水,并且方才枕过的枕头都湿了一片。
无奈,只能去洗了手又找了几块干帕子过来,爬到床上跪在他身后帮他擦。
小元照顾他的时候那状态永远都像是投喂野兽,需要什么给送过来,甚至是能不照面就尽量不照面,把东西放下就跑,更不会为他做这么细致的活儿。
崔书宁的动作虽然略带着粗鲁,但沈砚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他坐在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兔腿,又提醒崔书宁道:“陆星辞的事你不要管了,我的事自己能处理。”
崔书宁一边拿帕子裹着他头发搓,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他:“哦?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砚不吭声。
陆星辞只要不是个疯子,那么今日之后就该夹紧了尾巴,不会再来招惹他。
而他,也确实没打算动陆星辞。
陆星辞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她自以为她能以女子之身坐上漕帮大当家的位置是能人所不能。而事实上趁着魏云璋死后码头上的乱局,沈砚在暗中推她上位的同时也在下面的九大舵主当中提拔上去了他早年放在码头上的暗桩。
陆星辞这女人眼界胸襟都有限,而且她还有心虚的把柄,自顾不暇,把她摆在那个位置上就是沈砚掩人耳目的挡箭牌而已。
直通进京城的漕运航道,他能利用和发挥的余地很大。
换个人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一旦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码头上,他的行事就没有这么便利了。
但是这种事,他不会告诉崔书宁。
没有吹风机,崔书宁帮他擦了头发也不能一次全干,还带着些潮气。
她爬下床又坐回沈砚面前。
沈砚一只兔腿也啃完了,刚把骨头扔回盘子里,刚要擦手,崔书宁又薅下来一只递给他。
这就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
沈砚这就忍不了了,脸一沉瞪过来。
“吃吧,陪我一起再吃一会儿。”崔书宁不由分说塞进他嘴巴里,自己又扯下一只啃起来。
沈砚看她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这样反而显得他小人之心,这才歇了脾气继续吃。
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她那食盒里还有个酒壶,就伸手去拿。
崔书宁当即拍开他的手:“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许喝酒。”
沈砚皱眉:“以前可没人管我的。”
崔书宁刚拿过酒壶喝了一口酒,闻言愣了下,然后就又笑了:“以后我管你。”
沈砚的原意是“以前我也喝酒就没人管”,是嫌她多管闲事,但显然崔书宁会错了意。
她伸手,揉了揉少年带着湿气的乱糟糟的头发:“每个人的出身呢都是自己选择不了的,这世间也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知道你自幼失怙一定吃了许多苦。过去的事虽然无法改变,但是我们都努努力,未来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崔书宁自己也仅仅只有二十一年的人生阅历,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太过睿智的人生智慧,就连她自己也在努力的挣扎求存,于摸索中前行。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相逢一场是缘分,那她觉得她和沈砚之间就应该算是了。
也不全是多管闲事,自不量力。她一个外来的灵魂,初来乍到,在这个时空里有太多的迷茫和未知,正好沈砚迎面撞上来。
这条路一个人走,是迷茫,两人一起摸索
其实于无形中沈砚也带给了她极大的安定感和归属感。
她自认为能力有限,并不敢对沈砚夸口许诺的太多,但她是真的想努力的让这个孤独的少年以后的日子也能阳光一些,好过一些。
沈砚一眼望进她温软的眸光里。
那双眼睛,在最大限度的对他释放善意。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澄清解释的话瞬间就成了多余。
他其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照就能活得很好很好了,但是这种被人关心关照的感觉却像是一汪春水突然涌入他结了冰的心湖之上,缓缓的流淌荡漾,从此以后阳光所及处,那里也有了一方柔软温暖的天地。
他不惧怕寒冷,却突然发现温暖的感觉更宜人;
他不惧怕黑暗,却突然觉得光明的地方更美好;
他不惧怕孤独,却突然沉溺于有一个人牵着他的手在冰冷的夜色中行走的感觉。
沈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大半个时辰之前崔书宁拉着他一路走回这个房间时候的那种感觉又重新袭上心头,挺可笑的那时候他会觉得是有一种正在回家的错觉。
明明
他早就没有家了。
他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纹,重新抬头看崔书宁,就看她就着小酒儿还在撒欢啃兔腿,一副大马金刀的坐姿,实在是没多少美感。
他冲她抬了抬下巴:“哎,大半夜的你喝什么酒?”
崔书宁并不好这一口,他二人一直三餐同桌吃的,她要是个酒鬼早暴露了。
崔书宁很坦诚:“那不就你屋子里那个……大半夜的确实挺瘆人,我喝两口壮壮胆一会儿就直接睡了。要是半夜睡不着来钻你被窝,你可就牺牲大了不是?”
大半夜看到个倒在血泊里的尸首,崔书宁胆子没那么大心也没那么大。
她一直没说是因为觉得恐惧这回事还是要主动克服的,遇到任何问题,逃避都不是办法。
沈砚之前没想到这么多,闻言不免微微怔愣。
崔书宁才突然良心发现,把酒壶递给他:“那要么你也喝两口吧,应该能睡好点儿?不过下不为例。”
沈砚看着被她嘬得油腻腻的壶嘴,嫌弃的别开视线,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啃兔腿。
崔书宁确实不赞成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喝酒,所以也不勉强。
她啃了一只兔腿喝下半壶酒,酒劲不大,但她酒量也一般,脑子里隐约开始有点昏沉就收工了。
把骨头和吃剩下的肉全部塞回食盒里,把食盒以及被沈砚弄湿的枕头都扔到地毯上,然后重新洗手漱口去外间裹着毯子躺下。
她前世因为家庭氛围不好,从小就精神紧绷,有点神经衰弱,虽然后来上大学逃离了原生家庭之后状态好多了,但是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睡觉不能亮着灯。
熄灯躺在睡榻上,喝了酒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也不知道是酒精刺激还是心理原因,居然翻来覆去半天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