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的反射下,水面上波光粼粼。
两厢沉默了一下,徐时礼淡着声开口 ,“你想去B大吗?”
温瓷摇头,肯定地说,“不想。”
“我喜欢容大。”她又肯定地补充了一句。
临近春末,微风温暖吹过江水,带了几分水雾上来,此时此刻温瓷一动不动俯瞰着水面,眼底坚定得好似无一事能纷扰她的心。
她投向远方的城市和人群。
我不喜欢容大,温瓷心想。
可是因为那里未来有你,所以我应该是喜欢那里的。
回程时,他们被身后的人叫住。
一个拿着照相机的师傅冲了上来,拉着温瓷的胳膊,“小姑娘,刚刚给你们拍了照片,马上就能洗出来,你看看嘛,50块钱一张卖你。”
温瓷眉间皱起,还没说话,那师傅的手被徐时礼挡开了,他冷漠地说,“说话就说话,不要碰她。”
照相师傅被他呵住,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那个照片要不要?你们看看。”
说着照相师傅把照片拿出来,“你们看看嘛,五十块钱一张。”
温瓷正想拒绝这漫天要价,徐时礼瞥了眼照相师傅手上的照片,就一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开始扫二维码。
温瓷:“……”
拿了照片,温瓷看了眼。那是在的轮船露天二层时趁他们不注意拍的,一个侧面的角度,拍这照片时温瓷正在专注地看着远方,徐时礼在看她。
温瓷嘀咕了句,“也就很一般啊,只有半张脸,50块钱还挺贵。”
徐时礼双指并拢,夹走照片,而后放到裤袋里,说了两字,“我的。”
温瓷:…………
/
一天下来,温瓷应该是困了,回程的途中,温瓷睡眼朦胧被徐时礼牵着去打车。
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温瓷在车上睡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时已经看见熟悉的容城街道。
没多久,回到家。
两人在二楼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温瓷呈大字在床上歇了好一会儿,起来找了个地方把那只哆啦A梦放好。
哆啦A梦被放在书桌上,温瓷想了想觉得不大合适又把它拿了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她叠坐在床上端详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位置让她甚是满意。
温瓷把手机充上电,捡了衣服心满意足地去洗澡。
洗澡途中,温瓷似乎听见手机铃声。
她本以为那人打一两次她不接就不会继续打来了,没想到那电话夺命似的一个接一个持续地打进来。
温瓷加快速度洗完,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出来了。
她拔了充电器,看了眼来电显示。
温席城。
温瓷摁下接通,将手机置于耳边,以压倒的理性去压制想要骂人的冲动,最终脱口而出一句毫无感情的,“爸。”
那头带着愠怒责问,“怎么不接电话,我都给你打了多少个了?”
那一刻,温瓷很想暴躁来一句“你他妈谁啊你打十个我就要接?”
水珠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下来,从头发顺着脸庞滴答滴答掉到地板上,温瓷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我刚刚在洗澡呢。”
温席城得了解释,语气压下去了些,又说,“你是在容城吧?”
温瓷:“……”
温瓷觉得有些嘲讽。
瞧她爹这话问的,连她在哪都不确定。
温瓷“恩”了声。
她知道温席城这人要是没事是绝对不会联系她的,而温瓷什么都不用说,只用等她爹开金口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温席城说,“我和你妈妈刚好在容城,想见你一面。”
温瓷愣了一下,下意识出口,“你把我妈骨灰带来了?”
那头被她的话问愣神了,反应好久才反应过来,“温瓷你在说什么?!”
温瓷:“……”
温席城特别尴尬地改口说,“我和你魏青阿姨在容城,想见你一面。”
温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严重怀疑温席城脑子被门磕了,哪门子的妈。
温瓷正想说话,突然电话换了个人接。
那是一道中年女声。
“小瓷吗,我是你魏青阿姨。”
温瓷瞬间懂了。
原来那个叫魏青的在,怪不得温席城说的那么亲昵,还“妈”呢。
脑袋上的水还在不要命地往下掉,温瓷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尽管她此时此刻很想问温席城到底想干什么,她还是压着性子叫了声,“魏青阿姨。”
很快,温席城的声音重回耳边,“我们想见你一面,你现在出来一下。”
………………………
温瓷望了眼窗户外面的天,“爸,现在很晚了吧,不安全。”
温席城不容置喙地语气,“或者我去锦绣新城接你。”
“你是住在那里吧?”他又说。
温瓷捏着电话的手一紧,“你怎么知道?”
“你大伯母告诉我的。”
“……”
温瓷抬头望了眼天花板,没什么情绪说,“你到底要见我干什么,我明天要上学,今晚得早点睡,要是有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就行。”
温席城耐心逐渐被消耗光,“温瓷,你当我不知道明天是星期天吗?你可别告诉我星期天也要上学,何况——”
温席城顿了下,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总之你现在出来,我和你魏阿姨明天就要回去了。”
妈的。
温瓷拿了手机换了身衣服,连头发都没吹,出了门。
大概是她关门的动静太大,走到二楼楼梯口时,身后传来开门声。
徐时礼见她穿戴整齐,在身后问她,“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温瓷顿住,回头解释说,“我同桌纪园,她作业不小心被我收走了,我去还给她。”
徐时礼单手抄袋从房门边走出来,站在走廊里,眯着眼问,“这么晚?”
温瓷“啊”了声,“她今晚就得写,特别急。”
徐时礼迈步走过来,“给地址我,我替你给她。”
温瓷愣了下,忙不迭说,“不用了,她就在附近等我,我很快回来。”
徐时礼脚步顿在原地,视线若有若无瞥过温瓷空空的两手。
半晌,他将目光收回落在温瓷脸边贴着的几缕洗完没吹的湿发,声线哑了几分,“行……记得拿手机。”
温瓷连忙回答,“拿了,那我先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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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瓷从锦绣新城出来打了辆车,车子缓缓朝温席城给的酒店位置驶去。
少顷,车子停在容城大酒店门口,温瓷推门下车。
温瓷没来得及没吹头发,黏糊糊的几缕湿发贴在耳边,再加上夜风捎着清冷,直叫温瓷打了个喷嚏。
走进酒店,按着温席城给的地往右转,进入酒店的茶水厅,温瓷看见了背对着她坐在单人沙发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温席城。
温瓷停在原地大概有一分钟时间,才迈步走过去,走到温席城面前。
温席城对比于同龄的中年男人自然是算得上英俊帅气的,只不过一年半载不见,他看起来比上一次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感。
看起来过的,倒也不像是快乐的样子。
温席城对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有一点点后悔吗?她破天荒地想着。
温瓷微张嘴,面对面一时叫不出一声“爸”来。
血缘的纽带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牢固,温瓷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席城对上温瓷,拧起的眉显示出他不大高兴,“怎么?不知道叫人了?”
这话一出,就即刻把温瓷刚刚心生的怜悯打破,把她对父亲残存的幻想捏碎。
果然,就算狗改得了吃屎,温席城也改不了他那刻薄的口吻和尖酸的语气。
温瓷暗自深吸一口气,顺从地叫了声“爸爸。”
温席城抿了抿唇,撇了眼对面的单人沙发,让她坐。
温瓷坐下,面色平静地看着温席城,“您有什么急事要急着见我?”
温席城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和你魏阿姨的孩子,也就是你弟弟生了一场大病,上个星期去世了,我和你魏阿姨最近都在处理你弟弟的后事。”
温席城重重地垂下他高傲的头颅,双手撑着头,有些哽咽,“他才一岁不到。”
“容城是你魏阿姨的家乡,你魏阿姨坚持要把你弟弟的骨灰带回来……”
温瓷突然好像知道温席城那点儿沧桑感是怎么来的了。
她就这么坐着看着独自伤感的温席城,没有一点表情,她甚至想问——这关她什么事。
事实上,温瓷跟所谓的“弟弟”素未谋面,她不解温席城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席城抬头对上自己这个女儿的神情,怔然后质问,“你这什么表情,你弟弟死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
温瓷沉默了一会儿,“……我该有什么反应。”
温席城觉得她的表现特别叛逆,厉声喝道,“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
温瓷觉得温席城疯了吧。
若是陌生人的小孩去世,温瓷都会觉得可怜异常。
无奈这人是面目可憎的温席城,何况照顾好小孩是温席城自己为人父的责任,他凭什么要求别人跟他一样。
温瓷倒是想流露出一点惋惜和悲伤,她做不到。
温席城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下他狰狞的表情,“你现在高二下学期是吗?”
“恩。”
“你现在考大学的目标还没定下吧?”
温瓷觉得他的问题不大对劲,下一秒,温席城一副已经替她做好决定的口吻,“大学考到京城来吧。”
第43章 43 继承皇位
“你魏阿姨身体本来就不好,生小莱的时候早产了。”
温席城直接干脆地说,“医生说你魏阿姨以后恐怕在那之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了,现在家里住着你魏阿姨前夫的孩子,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大学以后就到家这边来。”
温瓷站起来低眸看着他,觉得十分地难以理解。
她看着温席城,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牙说,“我觉得我大学考到哪里去是我的自由。”
“您管不了这么多。”
在温席城意外的目光下,她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妈没的时候您就把我扔给您哥嫂了,这之间您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您有关心过我吗?”
温瓷觉得温席城过分荒唐,荒唐得可笑。
“怎么?魏青阿姨不是您真爱么,还是说你们之间就这么塑料您没把她前夫的小孩当亲生骨肉?又或者说你温家有皇位一定要你的血脉继承?!”
“——温席城,你是不是就只爱你自己啊?“
温席城拍案而起,直接一巴掌朝这个女儿扇了过去,大声呵斥说,“逆子!!真的是反了你了!”
温瓷触不及防被他这一巴掌打得脸偏过一边。
温席城大概是真的被她气到了,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温瓷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
她保持着那个偏过头去的动作没动,而温席城在对着她喋喋不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教养了?!我凭什么管你?凭我是你爸!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满嘴都是忤逆父母?我供你吃供你穿我怎么就没资格管你?要是没我,哪里有你今天?!你觉得你现在的物质生活都是从哪来的?!”
温瓷抬手覆上被扇得透红的半边脸,冷着脸转了过来,缓缓对上温席城。
她嘲讽一笑,轻声说,“我觉得你说的对。要是没有你,我确实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
温席城气头上,抬手指着她,“你看看你什么反应?!我现在不过是跟你商量?你什么态度?”
“您确定在跟我商量吗?”温瓷冷笑,“不是在要求我么。”
温席城这种控制欲上头连“忤逆”这样字眼都用上的人,难道真的在跟她商量么。
温瓷看着他,“就像我妈走时您决定把我送去美国伯父伯母家那样,您确定您不是知会我么?”
温席城指着这个女儿的手都在发抖,“温瓷!你少拿你妈说事?!”
温瓷克制住喉咙的哽咽,轻声地笑,笑得牵强又难看,“怎么?您心虚啊。”
温席城大手一扬,眼看另外一巴掌就要落下来,温瓷当然不可能任由他打这第二巴掌,她伸手接住他的手,冷冷抬眸,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叛逆,“我祝您明天一路顺风。”
说完温瓷把温席城狠狠一甩转身离开,任由温席城在身后喊什么她也没有回头。
在转身那一瞬间,温瓷情绪就开始绷不住了。
她红着眼睛加快向外走的步子,穿过酒店大堂,走出外面。
温瓷一直走一直走,生怕就在后面的温席城追上来,直到走出去很远一段路,她才停下,双退又软又麻,她抱着腿原地蹲下。
小姑娘蹲在电线杆下,夜风吹过她单薄的背,将她几缕发丝吹起。
委屈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快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