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杨景澄无言以对。
  “我就两个儿子,两个!”瑞安公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两根手指,“牛哥儿且没站住呢!你问我,想不想你去做皇帝?”
  “呵呵,”瑞安公说着眼睛开始泛红,“做皇帝好啊,可做皇帝还是我儿子么?不提那个,你果真能登上那宝座,只要你好好的,我冲你磕头我也乐意。但谁能保证呢?太后能保证么?圣上能保证么?华阳能保证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问我一声儿,就把我儿子抢走做了靶子。我能有甚法子?”
  “要我选,我就选你在家呆着,吃酒看戏睡小老婆。好容易托生在了国公府邸,咱老祖宗打的江山,咱就是来享福的!”瑞安公呼吸急促,“可是,你、我,有的选么?我至今都想问你,为什么非要跳出家门,为什么非要纠缠华阳!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无法安安心心的好生呆着?”
  杨景澄沉默。
  “上头神仙打架,我们父子两个知道的信息已经很少了。”瑞安公道,“彼此就别隐瞒了吧。”
  “我做了一个梦。”杨景澄低声道,“或许,不是梦,因为梦没有那么真。”
  “你看到了将来?”瑞安公难得犀利。
  杨景澄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
  “你过几年出去打猎,淋了雨一病死了。”杨景澄平铺直述的道,“她想让牛哥儿袭爵,要兰儿端了碗毒药来,把我毒死了。”
  瑞安公瞪大了眼,好半日,他喃喃道:“不可能!牛哥儿袭个郡公没问题,她犯不着!”
  “如果圣上压着不给牛哥儿封爵呢?他只是次子,按祖宗家法……”杨景澄暗示性十足的道。
  瑞安公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但他的心确实慌了,因为这真是永和帝干的出来的事!尤其是,杨景澄非要跳出去时,镇日间只在家里,他不可能知道永和帝的为人秉性。这……难道不是梦!?而是上天都看不过眼,朝自家儿子示警?想到此处,他看向儿子的眼神开始复杂,如若他儿子能得老天如此厚爱,莫非……瑞安公的心砰砰直跳,他儿子真的能当皇帝么!?
  “你以为我不沾惹是非,就可以安享富贵。”杨景澄看着父亲,平静的道,“这个话之前我们已经谈过了,你没有说服我。”
  瑞安公心思纷乱,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的张开又缩紧,如此反复。
  “抛开梦真梦假,我身为人子,杀母之仇不该报么?”杨景澄垂下眼睑,“可我若手中没有半点权势,我连查她当年的死因都不能。或许她真是急病死的,或许我真的冤枉了您的夫人,可我娘生养了我,我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瑞安公的万千言语,再一次被儿子堵在了嘴里。
  “我不曾想过事情会朝如此诡异的方向发展。”杨景澄扯出一个笑,“但也不得不说,宗室真的太过了!”
  “我娘是妓.女。”杨景澄的言语间尽是讽刺,“若我登基,将来史书上该如何写?某某帝,母娼家龙氏?”
  “宗室得难堪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我这个奸生子站在了风口浪尖?”
  “此情此景,父亲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从来没有反省过?”杨景澄尖锐的目光刺向瑞安公,“不单没有反省,恐怕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怨我多事,怨我冒头,致使华阳兄长腹背受敌。是么?”
  瑞安公顿生尴尬,族里不少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您不愿管闲事儿,便罢了。”杨景澄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疲倦,“横竖,如今太后的人跟着我。家里天大的事,也再闹不到我了。”
  瑞安公的嘴唇有些颤抖,好半日,他试探着问:“你……想倒向太后么?”
  杨景澄摇了摇头,而后苦笑道:“但是,早晚有一日,圣上会把我推向太后,不是么?”
  瑞安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丁年贵跟着我,一日两日,圣上觉着是太后的监视和控制。”杨景澄笑看瑞安公,“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呢?圣上会不会想,杨景澄那厮有没有被太后哄走了?尤其是,您看,我与尊夫人为了兰儿之事口角,尊夫人使出妇人惯常手段——往娘家去报信,要娘家人来做主。然后,来的是谁呢?”
  杨景澄敛了笑:“我瑞安公府何德何能,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惊动了章家宗子!”
  杨景澄的话,犹如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瑞安公的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而丁年贵机灵到了什么地步啊?”杨景澄叹息道,“我让他去传个话,他大大咧咧的走着,暗处不动声色的带着两个手下。他在厅里磨叽着,我已然接到了消息。章家的态度与好意,我一清二楚了不是?您觉着,夫人的院里有没有圣上的人?此事,圣上最迟什么时候能知晓?”
  “父亲,别在天真下去了……”
  “哪怕你确实害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好歹,把家看好。”
  “我还能叫你父亲的日子或许不多了,要么,你没资格让我叫;要么,我叫不了。”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瑞安公咽了咽口水:“你……不看好华阳?”
  “我不知道。”杨景澄闭了闭眼,“我期盼他能把一切拉回正轨。我不愿向章家妥协,亦担心自己的道行干不过章家的老狐狸。还是一切交给华阳兄长,我们躲在背后好乘凉。只是我如今同时入了太后与圣上的眼,生死早不由自己做主。且听天由命吧。”
  “竟到了此般地步了么?”瑞安公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以为……我以为……”至少可以退让逃离的。
  杨景澄苦笑,他爹想什么呢?
  瑞安公脑子一团浆糊,沉思了良久,始终有个问题萦绕心头。于是忍不住问道:“既不考虑血缘,梁王府子孙繁茂,为何不从梁王府中挑选,而选中了你?”
  杨景澄面无表情的道:“我是章家外孙,梁王府的兄弟们,有姓章的母亲么?”
  瑞安公嘴唇嗫嚅,他其实想问的不是圣上的抉择,而是来自老天爷的关照。
  “圣上并不能一言九鼎。”杨景澄不知瑞安公所想,接着道,“他想要换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取得章家一定的支持。否则……”当华阳郡公是软柿子?还是当已经站了华阳郡公的朝臣是软柿子?
  “只圣上没想到,章家将计就计了。”杨景澄呵呵笑道,“是啊,若是章家选我,我不过是个庶子,又没娶章家女,便是与章家关系亲近些,圣上是不是也更能接受呢?”
  瑞安公的脑子再次被搅和成了一团浆糊,颓然的连连摆手:“罢了罢了,别说了,你老子我听不懂了。横竖兰儿婚事已定,她没什么能拿捏你的,你自去外头闯荡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缺钱了问我要。”
  杨景澄叹了口气,其实,他连个议事的长辈都没有,心里是盼着父亲能略略指点迷津的。可是看他父亲的样子……
  “长乐真废物啊。”瑞安公忽然怒道,“不中用的狗东西!太后、圣上、华阳,围着你掐的天雷勾火的,居然没他什么事!他出来替你挡一挡也好啊!”
  杨景澄:“……”长乐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用,章首辅能对他低头!?不正因为他废物到章太后无法容忍的地步,太后系才急急忙忙的换人么!若非如此,楼兰的事不必闹的这般尴尬,章夫人亦不必捏着鼻子更改往日的认知,几日之内便把他当做准太子,而不是外头来的野种了。
  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的瑞安公心乱如麻,略有些暴躁的岔开了话题,问道:“我听闻英哥儿来了,你不是想用他么?怎底抛下他来寻我说话?”
  杨景澄道:“他去找兰儿了,大概不出半刻钟,正院里就得闹将起来。”
  哪知杨景澄话音未落,书房外就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随即来旺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脸色难看的道:“公爷,不好了,兰姑娘撞柱子了!”
  瑞安公正不自在,听到此话,怒道:“什么玩意儿!?一天到晚寻死觅活的!?她想死随她死去,我有的是钱买棺材!”
  “公、公爷……不好了!”又一声慌乱的呼喊在外头炸响,这回换成来福跳着脚的冲了进来。
  瑞安公气的浑身发抖,冲着来福吼道:“说!还有谁要寻短见!?我赏他们一对棺材!”
  来福顾不上瑞安公的发飙,急忙忙的道:“英大爷要传板子活活打死兰姑娘,夫人昏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192章 庵堂      人命到底是大事,瑞安公父……
  人命到底是大事,瑞安公父子两个只得往正院赶去。将到院门,便听见里头闹哄哄的,丫头婆子的哭声喊声尖叫声混成了一片。父子二人穿过院门,就撞见了抱膀站在院子中央的章骏驰与章士阁。
  “见过公爷,见过世子。”章骏驰带着儿子拱手行礼。
  瑞安公父子亦客气的回礼,杨景澄更是笑眯眯的道:“大舅舅何时来的?我竟不知道,有失远迎,还望舅舅莫怪。”
  瑞安公看着眼前虚伪的好似换了个人般的亲生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龙氏的死因实则明眼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伙装聋作哑,一齐粉饰太平。因此杨景澄对章家的厌恶,亦是毋庸置疑的。可眼前的景象,哪里还能看到半点两家不睦的痕迹?儿子长大了啊!瑞安公心里一面感叹,一面又生出了心酸。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无人庇佑,可不得逼着自己懂事圆滑么?
  章骏驰见杨景澄上道,越发满意,微笑着道:“我听闻兰姐儿许了人,来瞧上一瞧,好给她添些妆奁的。不想兰姐儿羞的很,不肯出门子。”
  “哇——”尖锐的哭声越过正屋的阻挡,从后院传到了前院,“你就是有了嫂子,所以嫌我碍眼,恨不得我去死了!”
  “你就是不想分我嫁妆,才要弄死我的!是不是!”楼兰大声的哭喊着,“说什么国公门第,谁家国公住泥巴屋子!你今日有本事打死我,我恰好去告诉爹娘,告诉他们你是哪等黑了心肠的王八蛋!”
  楼兰是瑞安公府养大的,这也算的上是家丑了。杨景澄不欲章骏驰看热闹,便故作为难的道:“舅舅,这……我去劝劝大妹妹,您同我父亲去外头说说话如何?”
  章骏驰此番来不过是表个态,在看到丁年贵时,已然达到了目的——章家与太后的关系,外人不知道,章家父子心里却是清楚的。两下里大方向上一致,唯独太子一事上矛盾重重。江山稳固,乃章太后的底线。往日章太后被油盐不进的华阳郡公逼的没法儿,方勉强同意了长乐。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章家自然得有个态度,以表示自家忠心可昭日月,原先全因华阳暴虐才反对,并不敢左右皇家传承。
  因此,只要丁年贵看见了,便是章太后看见了。杨景澄章家可以接受,不妨做的好看些。内里有甚想头,下绊子阴人便是,既在朝堂混,笑面虎的基本功夫不能丢。
  再则,章骏驰对便宜外甥女也无甚兴趣,见杨景澄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他便从善如流的带着儿子告辞了。
  楼兰的控诉还在继续,杨景澄担忧楼英,没有假意留人,而是拱了拱手,大踏步的往后头赶去。章士阁脸色微沉,从头到尾,杨景澄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父亲要告辞,更是连送至大门的礼仪都不讲。岂有此理!?他心里生出了怒意,当场便对父亲道:“他不如长乐多矣!”
  章骏驰唬了一跳,忙不迭的呵斥:“闭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丁年贵离的太近,父子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落在了他的眼里。章骏驰后背泛起了寒意,章太后杀伐决断,自打执掌朝堂,从不容忍任何人的挑衅。章士阁为章家承重孙,许多长辈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章太后选定杨景澄这等大事,更不可能隐瞒他。不料他张狂至此,人尚在瑞安公府,就大咧咧的说出了心里话!
  孽障!章骏驰心里暗骂。他当然知道哈巴狗长乐更好,倘或长乐上位,那天下不就是章家的了么?然而这恰恰是章太后不可容忍的。章太后不是那些一味向着娘家的无知愚妇,她深深的明白,她的尊荣、她的荣华,皆来自于皇权。皇权旁落、权臣当家?谁敢如此想,她定要屠了谁!章家子孙多了,你章士阁算个球!不知死活的东西!
  “公子谨言慎行的好。”丁年贵的话幽幽的飘了过来,“国公世子,天潢贵胄,不是臣下可以点评的。”
  天子近臣,官卑而权重!章骏驰并不知丁年贵的具体职务,但他昨日接到的消息,杨景澄新来的侍卫,确为太后亲赐。加之今日东厂的鸡飞狗跳,他再不知道丁年贵乃太后跟前得力之人,他就是个棒槌!此刻见丁年贵开了口,心下稍安。通常而言,愿意提醒的不会背地里告状,就有转圜的余地。章骏驰略略调整了下呼吸,对着丁年贵拱手作揖:“某教子无方,多谢大人提点。”
  又转身对瑞安公行礼:“犬子无状,请国公恕罪。”
  瑞安公素来是个好脾气,笑着摆摆手:“舅爷客气了,哥两个一时好了、一时恼了也是常事。澄哥儿同英哥儿小时候还打架呢。”
  章骏驰:“……”不添最后一句,倒是句客套,添上了便是绵里藏针了。章家长公子何等傲气,此刻却在丁年贵眼皮子底下,实在不便造次。被瑞安公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只得忍了。甩甩袖子,带着儿子直接走人。
  瑞安公目光扫看丁年贵,良久,他缓缓道:“澄哥儿托给你了。”
  丁年贵恭敬的道:“公爷放心,我必定护世子周全。”
  瑞安公点了点头,也没去看后头的官司,更不想理会章夫人的晕厥,背着手转身回了外书房。
  丁年贵有些诧异,他此前打探到瑞安公夫妻感情甚笃,现看来瑞安公夹在老婆孩子中间,很是不好做人呐!
  丁年贵此人城府极深,心里想什么从不露在脸上。目送瑞安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掉头往廊下走。沿着回廊越过穿堂,不意外的看到了一行哭一行闹的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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