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兰姑娘要嫁人。”叶欣儿喃喃道,“她哥哥去了边疆,谁给她出嫁妆呢?夫人近日没心情,章家能给的有限,咱们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给多的。”
  颜舜华皱眉道:“看在她哥哥的份上,拨二千两给她买庄子,差不离了。”
  叶欣儿轻声问:“奶奶,您有没有想过,章家为何与郡公不死不休?”
  颜舜华一时被问住。
  叶欣儿没卖关子,直接道:“先前,我有听世子讲过,郡公大概是想屠了章家,以儆效尤的。”
  “我知道。”颜舜华道,“世子嘴上没说,心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嗯,世子没说过,因此太后娘娘选了世子。”叶欣儿压低声音道,“您怕圣上……不肯放过咱们,又不便太靠近章家,让世子为难。但,我们眼下能靠的,唯有太后,唯有章家。只要我们的示好做的足够的隐蔽、足够的柔和……”叶欣儿深吸一口气,几近耳语的道,“一床锦被罩下,彼此颜面过的去,便天下太平。豪门富户如此,朝堂宫廷只怕亦如此。”
  颜舜华原本焦虑的神色渐渐散去:“你是说?”
  “您不如带着兰姑娘进宫,问太后娘娘替她讨份嫁妆!”叶欣儿悄悄道,“一则替世子近一步拢住了楼公子;二则兰姑娘是章家的外孙,只要您有善意,章家岂有不接之理?三则妇道人家的人情来往,便是圣上有所察觉,也说不出什么。至于得罪,横竖已经得罪死了,不差这点子。”
  “四则,”颜舜华嘴角微勾,从容接道,“即使郡公对此举有所不满,也不便同女人计较。我的自作主张,与世子无关。”
  “然也!”听到颜舜华的话,叶欣儿的欣喜差点直接浮到了脸上!
  人皆有私心,作为杨景澄的侍妾,叶欣儿本能的会为杨景澄争夺利益。哪怕杨景澄的本心并不想与华阳郡公作对,可他身边的人却不可能都依他所想。只因无论如何,杨景澄将来至少是个郡王。叶欣儿则不同,她要想真正出头,摆脱奴婢的命运,唯有杨景澄荣登大宝,她方能以潜邸旧人的身份,成为妃嫔,得到每个世家千金都渴求过的凤冠霞帔!
  野望原本压在心底,叶欣儿自己都不曾发现。可永和帝随手一个小伎俩,就险些把整个瑞安公府逼到绝路。因杨景澄重获新生的叶欣儿岂能不憎恨、不恼怒?而事发之后,派出守卫的恰恰又是章太后。在叶欣儿看来,哪怕倒向章太后乃与虎谋皮,可这头老虎至少是讲道理的;至少是能爱屋及乌,照应杨景澄的家眷的。
  颜舜华近日的惶恐,叶欣儿看在眼里。十几年的奴婢生涯,让她对夹板气尤其的敏感,很容易便能想到,将来华阳郡公上位,章家又一时死而不僵,那曾受过章家恩惠的杨景澄,岂不是再次陷入了两面为难的境地?与其在悬崖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好呆在家里做纨绔生孩子都不得安生,还不如奋力一搏,自家做了那九五至尊,再不受莫名的鸟气。
  杨景澄与华阳郡公的情谊到底有多深重,叶欣儿不清楚,但不妨碍她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靠近章太后一些,力所能及的为杨景澄积累更多的筹码。哪怕华阳郡公将来顺利登基,又能奈她一个侍妾如何?甚至,华阳郡公都不会知道,她一个侍妾曾参与教唆过当家主母。
  叶欣儿一个侍妾尚如此想,颜舜华作为正妻,更与杨景澄荣辱与共。做王妃还是做皇后?若有的选,恐怕无人会选前者。
  略作沉思,颜舜华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轻而坚定的应了声:“好。”
 
 
第253章 善意     慈宁宫内。  ……
  慈宁宫内。
  章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章贵妃与颜舜华扯着家长里短,无趣的她想捂嘴打哈欠。然颜舜华带着楼兰来“讨嫁妆”,正是示好的表现,她少不得要给些颜面,好让下头人醒醒脑子,看清楚谁才是值得追随的主上。
  垂头坐在下首的楼兰此刻满脑子浆糊,她与颜舜华刚认识的时候便打了一架,二人可以说是互看不顺眼。次后虽是颜舜华把她从惠慈庵捞出来的,但双方皆知,为的是楼英的面子,而非彼此的情谊。不想今日颜舜华却呼喇巴的将躲麻烦的她从家里拎了出来,一路带进了宫。
  在章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楼兰紧张的冷汗一层层的落。她虽长于瑞安公府,可父亲早丧、家族凋敝,何曾有资格进过宫?更遑论面见赫赫威名的章太后了。章贵妃倒是曾在外祖家见过几次,但贵妃之尊,根本轮不到她一个不得脸的孤女靠前。因此,此刻她能绷住不瑟瑟发抖,都算章夫人往日在眼界上教导有方了。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颜舜华与楼兰一般年纪,出身还更差些,前日亦是头一回直面章太后,竟能强撑着把事儿办清楚。章太后跟前来来往往的天之骄子不计其数,当日只觉得颜舜华胆气不错,堪与杨景澄相配。直到今日见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楼兰,章太后方想起,时下的女眷说的好听是贞静娴雅,说的难听便是叫家里管成了上不得台盘的呆木头,楼兰这样儿的才是常态,而今日敢领着楼兰进宫表明立场的颜舜华,竟可称奇葩了!
  瞥了眼东拉西扯说嫁妆、半点没察觉颜舜华进宫有何目的的章贵妃,章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百般无奈的靠在了软枕上,闭目养神。
  对于章太后的心情,章贵妃浑然不觉。她久居深宫,膝下无儿无女;又因姓章,在后宫被排挤;加之于政务上毫无天赋,无法做姑母的左膀右臂,是以平日里过的颇为寂寞。恰好赶上颜舜华进宫“讨嫁妆”,总算赶上了件她能听明白的婚丧嫁娶之事,不由说的兴头起来。不到两刻钟,已经高兴的赏了楼兰锦缎八匹、红绿潞绸八匹、大红金枝绿叶杭绸四匹、五彩如意羽缎四匹;赤金杂宝项圈两个、明珠八颗;描金箱笼四个、镜架一双、盒罐若干;两部文集、两方端砚、两盒湖笔、四袋芽茶……
  鸡零狗碎的休说章太后,连颜舜华都听了个两眼发直。并非东西多值钱,而是她来“讨嫁妆”只是个借口啊!
  “好了,”忍无可忍的章太后打断了还在掰着指头数嫁女儿要多少物事的侄女儿,“些许小事,交给下头人办即可,不然你身边的太监女官,何以有品级享俸禄?”
  章贵妃方猛然想起姑母最不喜听妇道人家的琐事,而颜舜华进宫的牌子是递到慈宁宫的,换言之颜舜华必然有其它的事,而不仅仅是讨嫁妆。于是讪讪的应了,垂头坐在炕边,好似打了霜的茄子。
  章太后:“……”
  章贵妃觑了觑章太后的神色,见她半日没说话,心里又有些摸不准了。试探着道:“盘算着嫁妆,便想着以后女儿是别人家的人。怪道世人总说‘养儿人家热腾腾,养女儿家冷清清’。这一说亲啊,人也嫁了,家什儿也陪了,不像讨媳妇的,又得人又得财,怎怨得人人都想养儿子?”
  章太后:“……”
  章太后的反应,让章贵妃越发摸不着头脑。她隐约察觉到了章太后已然有些不高兴,搁平日里,恐怕已然训斥,今日却只是沉默。宫内顿时变的极为安静。这样的安静,让章贵妃十分的不自在。她看了眼颜舜华的肚子,勉强笑道:“你这胎一准是个儿子!我不偏心眼,今日赏了兰儿嫁妆,日后你儿子娶媳妇儿,我也替他出一份聘礼!”
  章太后:“……”她忍不住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但凡章家下一代有个能顶事儿的,她与兄弟也不必起争执,非要压下长乐,去扶杨景澄。奈何侄女实在不堪大用,长乐的夫人亦只是个寻常妇人,连长乐都管不好,将来何以执掌天下?反倒是颜舜华,虽显稚嫩,却自有股心气儿在。
  曾听闻楼兰于新婚之时挑衅,颜舜华丝毫不惧婆母的威慑,当场便在花园把楼兰摁在地上打。这在许多夫家长辈看来简直是毫无规矩!可在章太后心里,这恰恰是母仪天下的基石。上位者,当恩威并施。一味的温和贤良,没有半点豁出去撒泼打滚的秉性,或可做好公侯夫人,却绝当不了个好皇后。
  章太后略显浑浊的双眼看向了窗外,隔着浅绿的轻纱,一只只飞鸟飞速的掠过天空。若当年她只是个谨遵闺训、从《女诫》里扒出来的贤后,天下又将是哪样的光景?又是否会陷入外戚与宦官轮番抢班夺权的境地?这个问题无人能答,朝堂上的男人们更不愿去回答。
  看着怀着孩子都无法安心养胎,大热天特特跑来慈宁宫投奔的颜舜华,章太后的嘴角勾起了个讽刺的笑。男人们总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可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逼出来的么?
  “嫁妆总归将来是给兰儿用的。”章太后缓缓开口,对章贵妃道,“你且带她去你宫里,让自己挑吧。”
  章太后没有发怒,章贵妃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她许多年来被训斥的习惯了,但今日有小辈在场,不想被看了笑话。她一向惧怕姑母,此刻听见了吩咐,朝楼兰招了招手,二话不说的把人带走了。
  颜舜华起身恭送章贵妃远去,而后乖顺的站在了章太后的身旁。
  “你今日来,我很意外。”章太后含笑说道。
  颜舜华抿嘴笑道:“大妹妹自幼身世坎坷,如今要出嫁了,我厚颜进宫替她讨些体面,省的叫夫家看轻了她。”
  太后轻笑两声:“难为你怀着孩子还替她奔波。此事交予贵妃即可。过会子你带兰儿回去之后,便在家好生养胎,不必出来走动了。”章太后的语调很是平缓,好似在随口叮嘱一般。颜舜华却是心念一动,本能的琢磨起了章太后的意思来。
  略作沉吟,颜舜华依旧嘴角含笑,不疾不徐的道:“娘娘说的是,若不是怕兰儿出嫁的时候不好看,我也不敢四处乱跑。日后多少亲戚走不得?很不必挤在这会子。”颜舜华在亲戚二字上加了重音,章太后自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越发对颜舜华笑的和蔼。要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尤其上位者,绝大多数时候说话办事,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既不能说的太明白,也不能说的太绝对,为的正是随时有转圜的余地。
  颜舜华拿楼兰这个章家外孙女做切入点很好,但也理应仅限于此。比起华阳郡公,杨景澄乃后起之秀。想要后发制人,自然是盟友越多越好,敌人则越少越好。似有若无的善意,恰到好处。既与章家有了默契,又避免了致使永和帝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索性换了人选。这里头的分寸,着实是门学问。
  《道德经》有云,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求道如此,混迹朝堂亦如此。哪怕在慈宁宫的地盘上,说话行事也应小心谨慎,不落丝毫把柄。因此,章太后对半个字不提朝堂,只拿着楼兰婚事说话的颜舜华十分满意。
  瞧着章太后不似作伪的笑容,颜舜华悬着的心稍有回落。待章贵妃将楼兰送回慈宁宫,颜舜华不敢磨蹭,果断告退,并决定从今日起直到生产,绝不踏出家门一步,好让永和帝将她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彻底遗忘。
  出宫,登上马车。颜舜华对叶欣儿轻轻点了点头,主仆两个默契的没有交谈。须臾,马车小跑着拐了个弯,今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楼兰忽然开口:“夫人,我想回家,您使个人送我回去吧。”
  颜舜华笑:“害怕了?”
  楼兰苦笑:“是。”
  “刚带你进宫,办完事立刻把你扔下,太招人眼。”颜舜华语调柔和的道,“大妹妹暂在府上住几日,替我遮掩一二吧。”
  楼兰垂下眼:“那夫人能否告知我,我该做些什么?”
  “不必,你安心备嫁即可。”说毕,颜舜华没再理楼兰,而是看向了帘外繁华的街道。不知来往的路人中,有多少旁人的眼线。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府,车后跟随的人不知不觉少了几个。很快,颜舜华今日进宫的消息,变成了信笺,递到了章首辅的手中。章首辅抖开信笺,看着上面鸡毛蒜皮的琐事,轻笑出声。
  “老太爷因何发笑?”坐在旁边的长乐郡公问道。
  章首辅索性把信递给了长乐,并点评道:“瑞安公世子夫妻,确实对娘娘的胃口。”章太后喜爱的正是伶俐聪慧的女孩儿。
  长乐郡公的脸色变了又变,近来杨景澄风头正盛,他不得不蛰伏,可不代表他真的心甘情愿。再是傀儡皇帝,那也是一言九鼎的帝王。永和帝尚且能从章太后手中夺取权力,焉知他日后不能如法炮制?至少,他试过了!
  章首辅不以为意的笑道:“无需焦急,圣上正春秋鼎盛。你难得脱离旋涡,正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长乐郡公急切的道:“可若他盖的楼塌不了呢?”
  “炸了便是。”章首辅笑容不改,说出来的话却无端端的叫人胆寒。
  长乐郡公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何况,炸楼未必需要你我出手,我们只消添点柴禾……”章首辅捋着胡须,又笑了起来。
  长乐郡公没听明白,依旧用焦虑且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章首辅呵的笑了一声,把声音压的极低的道:“郡公以为,光凭圣上,能在两天之内,将龙氏之死因宣扬的人尽皆知么?”
  长乐郡公瞪大了眼,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竟是——那瑞安公家的姑姑怎么办?
  “郡公且回吧。”章首辅目光柔和,“有老臣在,您只管高枕无忧。”至于太后那处,凭她万般本事,也敌不过永和帝的肆意妄为。而人一旦有了牵挂,便生了软弱。
  送走长乐郡公的章首辅,再次拿起了方才的信笺,一字一句的读过两遍。随即,他把信笺团成了团,扔进了纸篓里。
  “你自认杨家妇,杨家的家主认你么?”章首辅喃喃低语道,“不过也好,省却了你我兄妹翌日兵戎相见。”说毕,他又嗤笑一声,“至于你所喜爱的孙儿,我会给他留条活路的。”但也仅限于活路。章首辅嘴角轻勾,毕竟敢于公然挑衅章家之人……从来,不得善终!
 
 
第254章 蠹虫      八月时节,天气染上些许凉……
  八月时节,天气染上些许凉意。杨景澄放下手中的信,目光移向了他专门放信的匣子里。近来京中许多人给他写信,但唯独没有华阳郡公。因二人在朝中都备受关注,平日信件来往也确实不多。可距离上一封来信,已有月余。
  他倒不疑心华阳郡公的疏远,只是担忧京中局势。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事实上人一旦离了那局,只凭旁人的只言片语,更难分辨其中微妙。朝堂看似风平浪静,然颜舜华字里行间的透出的不安与惊恐,堵的他心里十分难受。早知如此,就该力排众议,把人带到江南,一家人彻底摆脱京中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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