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章太后的未尽之语,让颜舜华生生打了个寒战。且不论她得罪永和帝在前,单说稚子娇弱,不是生下来便嘎嘣一下能站住的。永和帝果真朝她下手,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是何等下场,谁又能知晓?
  “知道你生育那日的热闹,因谁而起么?”章太后慢条斯理的问。
  颜舜华僵了僵,答不上来。
  “捧的越高,摔的越惨。”章太后道,“我那兄长,于把控人心上,堪称妙到毫巅。前路坎坷,你可仔细琢磨。但凡学了他一两分手段,翌日三宫六院再无敌手。”
  颜舜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半日她问出了华阳郡公麾下同样的问题:“若我生的是儿子呢?”
  章太后嗤笑:“区区稚子,弄死了便是。”
  颜舜华的脸色顿时煞白。
  “朝中在澄哥儿与华阳之间,观望者无数。而今局势僵持,你的生育正可打破僵局。”章太后目光平静的看向颜舜华,“先把众人的期盼提起,有安永郡王府一双儿子在前,这很容易。澄哥儿的偏方给旁人都是儿子,难道给自家的还有错不成?因此,只要你生下女儿,被强行抬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此般心情下,更易倒向华阳。”
  “生的是儿子么,更好说。当日站队的有多高兴,孩子夭折时就有多丧气。”
  “顺便还让华阳郡公看清了谁忠心耿耿,谁左右逢源。”
  章太后摩挲着手炉,宛如个讲古的老人般,笑眯眯的问:“到那时,你说圣上该如何对待华阳呢?而没有子嗣的你们,又凭什么同长乐争?凭我喜欢你们么?”
  颜舜华顿时无言以对。
  “这场博弈,最大的变数在圣上。”章太后不疾不徐的道,“你趁机脱身而去,别掺和为好。澄哥儿对你两年之期的承诺,不妨守下去。无子并非坏事,宗室虽人丁不兴,却不至于连过继都无门路。譬如,云哥儿的两个儿子,原就因澄哥儿所得,让个庶子出来又如何?”
  说着,章太后又笑道:“他舍得的话,嫡子亦可。”
  还有这种思路!颜舜华听了个瞠目结舌。不知过了多久,她艰难的道:“老祖宗不担心我将此事告知华阳兄长么?”
  章太后似笑非笑的道:“你敢么?”
  颜舜华垂下了头。
  “不必跟我装相,你真敢。”章太后不疾不徐的道,“我就喜欢你的胆色过人。”
  颜舜华:“……”
  “我既掰开了揉碎了同你讲,便不怕你告诉旁人。”章太后换了个姿势,惬意的歪在了炕头的软枕上,“你纵然告知了华阳,又能怎样?他不是个傻子,局势已然明朗,他没撞客着的话,定然要暂时低头,省的碍了圣上的眼。我倒是盼着你去他家说道说道,横竖是白捡的人情,给你男人表表忠心有何不可?”
  颜舜华欲言又止,她隐隐察觉到章太后另有目的,却怎生都想不明白。方才那番话,是否要告知华阳郡公,亦让她陷入了纠结。
  章太后摆了摆手:“去吧,找寻机会告知华阳。我或许在算计他,但绝不会算计你。何况你不告诉他,他如何帮你分解我的目的?”
  有俗话说一孕傻三年,颜舜华从不以为然,她大着肚子的时候且跟永和帝隔空交过手,谁真能傻了?可此时此刻,满头雾水的她不由怀疑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好使了,怎么全然听不懂章太后的话了呢?
  章太后逐客令已下,颜舜华不得不退出慈宁宫,并再次带回了满车的赏赐。拿到赏赐单子的章首辅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竟也看不透章太后所为。几个幕僚并心腹同党商议了一回,愣是没弄明白状况。
  带着疑惑回到家中,恰遇老妻理完家务归来,不由想到“女人心海底针”的话,于是把前因后果如是这般的说了一回,末了问道:“你如何看?”
  谭夫人怔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道:“外头的事我不大懂,按照我们内宅女眷的想法,只怕是盼着瑞安公世子左右逢源的意思。”
  章首辅皱眉:“仔细说来。”
  谭夫人问:“夫君可想过,长乐上位后,如何处置瑞安公世子?”
  章首辅沉默。
  “唉,”谭夫人叹道,“实话实说,瑞安公世子那孩子,的确讨喜。娘娘真心宠爱他也是有的。此番你故意引得圣上关注华阳郡公,是在给长乐铺路吧?”
  章首辅笑道:“你竟看出来了!”
  谭夫人道:“我都看得出来,娘娘圣明独照,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她不曾有动作,想来不反对咱们对付华阳。那她此举,是否在暗示我们,她做了初一,我们须得回她十五?譬如说,保瑞安公世子一生福寿安康?”
  章首辅愕然半晌,喃喃道:“她果真服老了么?”心里不大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章太后幼年从未展露过雄霸之心,至今日,无非是叫人步步紧逼所致。妇道人家年岁渐大,看重子孙,倒也合乎常理。她毕竟只是个女人。
  “你要做十五么?”谭夫人问。
  章首辅十分无奈的道:“瑞安公世子,把士阁和长乐都得罪死了。这十五我如何做得?也罢,先叫长乐示好,且稳住娘娘为要,省的惹恼了她酿成大祸。”
  “我知道了。”谭夫人道,“我去通知郡公夫人。”
  章首辅点了点头,再次独自沉思起来。
  很快,长乐郡公夫人携礼探望颜舜华母女,当场认下了颜舜华之女为干女儿,看的京中诸大人眼皮直跳,更气的永和帝连省了好几顿饭,恨不能当即休了颜舜华这愚妇,省的给宗室蒙羞!
  而慈宁宫内的章太后,则合上了手中的书页,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哥哥,你以为……唯有你会顺势而为么?
 
 
第283章 钉子      三月初五日,刘常春家的管……
  三月初五日,刘常春家的管事劳三带着几十车的货物,抵达了京城。京城冬季严寒,塞外的皮草一向畅销。不过现已是暮春时节,再好的皮子也没了销路。劳三半点不急,先把收来的药材放进原先就有的铺子里,再在左近盘了个新店,做起了皮草生意。
  时下做生意,货物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与当官的处好关系。刘常春的皮草铺子压根没打算赚钱,就是替楼英等人的家眷赚零花的。稳住了这些有头有脸的官夫人,自然能在药材上赚个盆满钵满。毕竟穷苦人家哪有钱看病抓药?逼不得已了,抓三五副治病,还得挑便宜的药材,实在无甚利润。
  权贵人家则不同。且不论女眷们多半孱弱,动辄须得看病吃药;单说她们一年四季的养生药膳,便能盘活不知道多少家生药铺子。刘常春个小小的药铺,勾搭上瑞安公府,已够回本的了。何况杨景澄眼下炙手可热,谁都愿给三分面子。
  劳三将将去瑞安公府里给颜舜华磕了头,紧接着承泽侯府、安永郡王府、华阳郡公府、安祈县公府等等宗室勋贵,皆对刘记生药铺开了个口子。要知道这些府邸屹立京中百年,早有熟惯的供应,肯平白让利,可见杨景澄之人缘。
  不过,纵然杨景澄人缘不错,英国公依旧没掺和进来,反倒是有意无意的向华阳郡公示好。而总揽此事的楼英本就因信息闭塞,全然不知外头早已翻天覆地,半点没把英国公的委婉拒绝放在心上。
  从内心上来讲,英国公不参与更好。多个权贵,他们便少分利益。楼英要养家糊口、要给妹子备嫁,正是手头拮据之时。一来二去的,楼英竟觉着必定是英国公看他窘迫,不忍分薄了他的利,故意拒绝。心里当真又感激又愧疚。见英国公儿孙皆在京中,不免寂寞,于是隔三差五的去探望,险些把他当做自家亲长伺候。
  英国公简直哭笑不得,不敢相信公侯府邸竟养出这等心思单纯的孩子。不过,杨景澄先递出橄榄枝,他却倒向了华阳郡公,多少有些心虚,担忧日后杨景澄找他的不自在。他虽不惧,但也不想无端端的招惹麻烦。
  既然楼英送上门来,他自然从善如流的接着。一老一小各怀心思,看在外人眼里,便是楼英越发得英国公赏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边塞亦不例外。楼英的上峰同僚多半善于揣摩上意,为了讨好英国公,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就把楼英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从去岁冬季至今,蒙古数次骚扰,众官僚皆有意无意的派楼英出战。楼英本就有功夫在身,身旁的将领老兵们又愿意教他。短短几月功夫,他积累的军功,叫他足足跳了四级。由从七品的提调官火速升到了正六品守备,再往上就是当年马桓的那个游击将军了。
  对手下的察言观色,英国公看在眼里。只是朝中武将也就那么值钱,他又另有谋算,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高层的军官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楼英顶天了升到游击将军。他权当卖靖南伯个人情了。
  夺储之争,边疆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将,且难以入眼。京里除了亲友们暗自高兴了几日,楼英的升迁一点水花都没有。哪怕他是杨景澄的表哥,亦不配被权贵们提及。眼下权贵们关注的乃另一桩大事。
  此事还得从二月里颜舜华进宫觐见章太后说起。那日颜舜华被章太后吓了个好歹之后,先不动声色的回到家中,安心在家养孩子,似乎她真的只是进宫谢了个恩。直到二月二十四这日,宗室里有人做寿,众宗亲去吃酒,他她方逮着个机会,悄悄儿的将章太后的话告知了梅夫人,由梅夫人转达给了华阳郡公。
  不出章太后所料,华阳郡公早有防备,因此他近来锋芒内敛,凡事不肯出头。得颜舜华提醒之后,日常更加低调。恨不能北镇抚司与自家府邸间两点一线,绝不招惹事端。
  加之章太后与章首辅皆按兵不动,朝堂上一时间风平浪静,连续斗争了数年的官员们宛如卸下了包袱。每日早起上衙,轻轻松松做完手头的活计,下半晌儿高高兴兴的回家。有那不思进取的,恨不能朝堂一世都如此清闲方好。
  然而,就在众人享受这难得的安宁之时,京城流言再起!不知是哪处出了纰漏,颜舜华对华阳郡公通风报信之事,突然变得人尽皆知!章太后震怒!直接下令,从今往后颜舜华不得踏入宫门一步!若非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这会子只怕已叫章太后这大家长休回娘家了。
  齐家上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吴妈妈等人更是镇日里以泪洗面。哪怕是素来稳重的颜舜华,亦不明白章太后为何态度大变。此时她再说通风报信之事乃章太后的吩咐,又有谁肯信?
  章太后在气头上,宗室妇人没一个敢来安慰颜舜华的。连梅夫人都只能打发几个不起眼的仆妇前来探望。华阳郡公那处更顾不得颜舜华,他必须查出来叛徒是哪个,这一刀当真捅了个猝不及防。
  而华阳郡公的心腹们,原是不大待见杨景澄的。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夺储路上的竞争对手,正是生死大仇。他们作为华阳郡公的拥趸,不喜杨景澄乃人之常情。结果不知哪处的叛徒呼喇巴的来这么一下,连最激进的池子卿与潘志芳都觉的讪讪的。
  杨景澄再大的威胁,人家也兢兢业业的维护着兄弟情谊,连章太后宫里的事都敢拿出来说,确有上古君子之风。其妻颜舜华亦是贤德,区区女流之辈,竟敢冒险报信,可叹可敬。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细想颜舜华的所作所为。生育前打了永和帝的脸,生育后撅了章太后的颜面。偏偏两次都为了华阳,弄的华阳一系上下皆替她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不知不觉得死在了家中。
  舆论不止如此。世上歹心人多、好心人少。而比歹心人更多的,乃又愚昧又龌龊的蠢人。颜舜华的通风报信,明眼人都知道乃杨景澄对华阳郡公忠心耿耿,为此永和帝在宫里又好生气了一回。
  然而,闲话传来传去,传到龌龊人耳里,再出他的口,就变成了污秽不堪的男女□□。朝堂博弈女眷和百姓们怎生都听不明白,这等风月之事,个个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的见解。加之有人刻意引导,几日的功夫,流言直接变了味,甚大伯子小嫂子的故事生出了无数版本。只把坐在家中的颜舜华砸了个满头包。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生落。
  此前章太后再大的怒火,只消不直接动手杀了她,她自信早晚能翻身,无非是在家安生带两年孩子的事。可时下礼教严苛,对妇道人家尤其的刻薄。但凡粘上风月,怕比谋反好不了多少。此时此刻,就算瑞安公一声令下把她沉了塘,齐家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齐成济头大如斗,男女之事从没有清者自清的选项。留着颜舜华,谣言不息;弄死颜舜华,更坐实了她不贞的猜想。颜舜华死不死的倒不影响大局,然污水泼到了华阳郡公身上,才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事情发展诡异的难以描述。委屈至极的颜舜华终于忍不住,写了封长信发往了宁江府,解释近日京中谣言。于是众人又看起了热闹,等着杨景澄到底作何反应。
  被弄的焦头烂额的颜舜华并没全然失去冷静,她发往宁江府的信写了两封。第一封是明面上的,她偏走了锦衣卫的门路,大抵想以此自证清白,再则锦衣卫的信笺,不是谁都有胆拆看的。可惜锦衣卫里还混着个华阳郡公的死对头蒋兴利,颜舜华前脚把信交给锦衣卫,后脚她写了什么就摊在了世人面前。只是她的信里的内容无甚稀奇,众人不曾放在心上。
  第二封信,则要详细的多。她从生育开始细述,到面见章太后的细节,并此后的流言走向,皆写的清清楚楚。而这封没有落款的信,她命叶欣儿交到了劳三手中。劳三于京中开设的皮草铺子,正是杨景澄布下的第一个暗桩。
  情报的渠道需十年之功,但被众人监视的杨景澄没有就此认命。他前世认的太多了,认到最后,依旧是个死。因此今生他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哪怕明知渠道难得,明知可以接受章太后的赐予,他仍然顽强的伸出了自己的触角,终于在京中打下了颗不起眼的小钉子。
  可惜渠道初立,劳三只能以寻常家信的方式送达,少说得个把月以后,方能到杨景澄手中。而通过锦衣卫发出去的信笺,十多日的功夫即可抵达。
  就在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往宁江府时,一个身穿赭色短打、带着褡裢、背着个竹篓的四五十岁的男人,踏上了南下的船。他浑身的打扮,叫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他两鬓有几缕白发,面上却无风霜之色。想来在主家有几分体面。
  客船上皆是南来北方讨生活的人,见了他的气派,忍不住上前搭话,以期拉上些许关系,日后多条门路。
  这人也不曾藏着掖着,见众人围上来说话,他朝众人团团作揖,从容笑道:“张阁老府上二管家王守良,拜见诸位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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