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章夫人怒意再次抬头,她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直捏到手指发白。方冷笑一声,语调森然的道:“你父亲既已央人说媒,我便给你预备三书六礼。然,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为了瑞安公府的颜面,你翌日可别怨我不是个厚道婆婆。”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孝道压迫下,婆婆想要折磨儿媳妇,手段着实太多!颜舜华一双小脚,章夫人不消打骂,只一日逼她来回多走几趟路,保管走的她生不如死。
  杨景澄当即敛了笑,抬眼直视着章夫人,良久,他忽然意味深长的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以为何?”
  章夫人怔了怔,没听懂杨景澄的意思。其实杨景澄的书亦读的极少,这句都只比蒙学强点儿了。奈何时下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章家虽不至于让女儿们做睁眼瞎,却也只教些《女诫》、《女德》,日常还  是以针黹女红为重。是以她本能的看向楼英,同时想猜测杨景澄到底在暗示什么?
  楼英对章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别逼的太紧。此言出自《触龙说赵太后》,他猜杨景澄真正想说的并不是此句,而是后面的“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
  虽不甚恰当,却是对章夫人此前威胁之语有力的反击!章夫人确能摆婆婆的威风折磨儿媳,然章夫人年老,杨景澄年轻,这便罢了,牛哥儿尚在襁褓,今日章夫人种的因,翌日杨景澄仗着是兄长,可加之百倍报在牛哥儿身上。
  长兄为父,父亲不止可以慈爱,还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无知使人恐惧,章夫人觑着楼英的脸色,抓着扶手的手指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松开了手指,对杨景澄挥挥手道:“你且回吧,我再想想。”
  杨景澄见好就收,他朝章夫人行了一礼,起身退出了正院。章夫人手掌砰的拍在桌上,咬着后槽牙问楼英:“他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楼英隐晦的道:“姨母,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里,世子的儿子只怕比牛哥儿还要年长些。”
  章夫人瞬间想通了关节,脸色骤变:“他威胁我!?他居然敢拿牛哥儿威胁我!?反了天了!逆子!逆子!”她嘴上吼着,心里却不得不生出了惧怕。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世人多是四五十岁便撒手人寰。她如今已年过四十,未必能看着牛哥儿长大成人!到那时……到那时……牛哥儿岂不是落入杨景澄手里,由他生杀予夺!?混账!
  刘嬷嬷此刻方明白来龙去脉,登时唬的脸色发白,连忙劝道:“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他非要娶个上不得台盘的破落户儿,夫人便随他去吧!”
  楼英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颜姑娘是破落户,那他楼家是什么?三番五次的害他妹妹的名声,现又公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真当他们兄妹两个是死人不成?他视线扫向刘嬷嬷,冷冷的道:“正三品侍郎家亲养大的外孙女说成破落户,嬷嬷此言不妥吧!”
  见楼英说话,刘嬷嬷暗道不好。俗话说揭人不揭短,她方才的话似有指着和尚骂秃驴之嫌,现楼英发怒,她一时竟不好答言。这到底是章夫人亲手养大的孩子,刘嬷嬷言语失当,被章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闭嘴!”
  楼英也是有脾气的,他近来本就因楼兰的事对章夫人大有不满,现听到刘嬷嬷肆无忌惮的话语,可见背地里这对主仆到底是如何看待他们兄妹。朝章夫人拱了拱手,直接转身而去!
  刘嬷嬷有些慌神,小心翼翼的道:“夫人……”
  章夫人今日被杨景澄气的都顾不上楼英那点小事了,没理会刘嬷嬷,而是吩咐杏雨道:“去请公爷来!”
  杏雨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
  楼英走出章夫人的正房,站在门外好一阵出神。接连深呼吸几口气,才抬着沉重的步伐向楼兰的房间走去。楼兰对杨景澄的事浑然不知,看到了哥哥,兴冲冲的拿起花样册子,想让哥哥帮她挑一个。楼英见妹妹一脸天真的模样,顿觉心酸。好几次想张口,却甚么也说不出来。
  楼兰看着哥哥不同以往的模样,心不知为何漏跳了几拍。熏香的烟雾盘旋而上,屋内忽然安静的落针可闻。李青家的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与碧云对望一眼,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方才……”楼英咽了咽口水,引的喉结上下滚动,终于艰难的道,“你世子哥哥定亲了。”
  楼兰脸上立时腾起了红云,李青家的与碧云却是脸色一变!
  楼英摇头苦笑:“不是你,是颜家姑娘。”
  楼兰脑子嗡了一下,什么颜家姑娘?哪个是颜家姑娘?好半日才回过了神,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刘嬷嬷说……”
  “刘嬷嬷算个屁!”楼英胸口起伏,咬牙切齿的道,“她一个奴婢,如何能做世子的主?你的婚事,姨母可有亲口承诺?刘嬷嬷是骗你的,你个傻丫头!”
  “她为什么要骗我?”楼兰总算明白了些许,她的神色恍惚,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她好端端的,骗我作甚?”
  “我不知道。”楼英攥着拳头,“在她眼里,我们不过是个破落户,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可是,可是……”楼兰慌乱的道,“世子哥哥明明有送我那么多首饰,他怎么能娶别人!”
  “兰儿!”楼英看着楼兰的眼睛,“你再想想,除了下人,家里的主子,有哪一个说了世子会娶你?”
  “我不想!我不想!”楼兰大喊着抱着头,不肯相信哥哥的话。
  楼英看着妹妹的模样,更对刘嬷嬷恨之入骨!对章夫人最后一点孺慕之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母子斗法,为何要拿我妹妹当祭品!既如此讨厌我们,当初不养便是!毫无血缘的瑞安公尚且只是不管不顾,亲姨母竟亲手把外甥女推进火坑!如此蛇蝎心肠,怎怨得庶子防备!若章家皆是如此行事,又怎怨得圣上想对章家赶尽杀绝!
  楼兰腾的从椅子上站起:“不行,我要去找世子哥哥,我要去问个明白!”说毕,抬腿就往外冲。楼英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喝道:“胡闹!你凭什么问!?他许过亲吗?给过你信物吗?他从来把你当妹子,有妹子拦着哥哥不许娶嫂嫂的吗?”
  “那他凭什么收我的荷包!”楼兰厉声尖叫,“他不想娶我,凭什么收我的荷包!”
  楼英没答话,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他紧紧扣着楼兰的手腕,任由她挣扎。深闺女子何其孱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楼兰已经没了气力,软软的落回了椅子上。至此时,楼英方一字一句的问:“什、么、荷、包?”
  楼兰身体一僵,眼神飘忽的看向了一旁。
  “好,很好!”楼英声如寒冰的道,“有些人我无可奈何,可有些人,我能叫她死无全尸!”说毕,喝道,“碧云!”
  侍立在旁的碧云噗通跪在了地上。
  楼英看向她:“不想死的话告诉我,是谁——让姑娘给男人送的荷包!”
  看着楼英赤红的双眼,连翘吓的汗毛直立,不待碧云开口,撒腿就往外跑!
  “大爷要杀人啦!刘嬷嬷救我!救我啊——”
 
 
第90章 出路      楼英兄妹本就住在正院里,……
  楼英兄妹本就住在正院里,连翘的一声大喊,打断了瑞安公夫妻的对峙。在宗室长期的退让中,昔日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并未波及瑞安公府,夫妻二人也算相安无事。然而随着杨景澄的反抗与旗帜鲜明的站队,瑞安公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因为杨景澄与章夫人已然对府中的权力展开了争夺。
  章夫人强忍着泪道:“这么许多年,在你心里,我终究不如你儿子。”
  瑞安公沉默以对,因为他知道以章家的跋扈,无论他怎么解释,章夫人都只会当他狡辩。他的妻子从来不会想,硬逼着杨景澄娶孤女楼兰,是何等的不公!且楼兰刁蛮任性,嫁了杨景澄,她是能出门交际?还是能讨夫君欢喜?
  曾经,瑞安公以为自己得过且过的混混日子便算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圣上都无可奈何的事,他何必操心?那么多宗室醉生梦死,哪个不比日夜操劳的华阳郡公活的自在?然此时此刻,他猛然惊觉,哪怕只想醉生梦死,又谈何容易?
  杨景澄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到底碍着谁了!?瑞安公心生怅然,夫妻近三十载,他不愿反目成仇,可他的妻子,到底没把庶子当自己人!
  刘嬷嬷听着外头连翘的鬼喊鬼叫,急的额头冒汗,章夫人亦不知发生了什么,难免心神不宁。瑞安公索性起身,竭力平和的道:“你有事先忙,我且出去走走。”
  章夫人习惯性的把瑞安公送到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倏地消失不见了。出了半日神,方回头问刘嬷嬷:“门外是谁?”
  刘嬷嬷尴尬的道:“连翘。”
  章夫人沉声道:“拖下去,□□在家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刘嬷嬷连忙答应了,喊了三五个粗壮的婆子,直扑门外。连翘想着楼英可怖的神色,深知自己今日若无刘嬷嬷的庇护,只怕小命难保。但她万万没想到,带着人出来的刘嬷嬷竟是不管不问,就把她绑了个严严实实,堵上嘴拖去了柴房。
  外头的动静自然瞒不住楼英,他瞥了妹妹一眼,对李青家的丢下了一句:“看好她!没我的允许不得叫她踏出房门一步!”
  “我不要!”楼兰大喊,“我要去问他,我要去问他!”
  “我会给你去问!”楼英说毕,砰的带上门,冲出了门外。身后响起了楼兰的大哭,他顿了顿,把眼中的泪与心中的恨通通逼回了心底,大踏步的往东院走去。
  而今,被逼到死角的他,必须要找一条活路了!
  经过通报,楼英很轻易的见到了杨景澄。却是在开口的瞬间涨红了脸,他想求杨景澄替他谋出身,可人家凭什么就得帮他?章夫人步步紧逼,杨景澄不对他落井下石已是仁善,他又有甚颜面请杨景澄出手?
  杨景澄对屋内的丫头使了个眼色,拉住楼英的手进了里间:“坐。”
  楼英没动,瞬息之间,他出门时的冲动已消散,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良久,终是跪了下去:“世子,恳请您为我引荐靖南伯。”
  “好。起来,跟我出门!”杨景澄二话不说,直接应了。
  面对杨景澄的爽快,楼英的千言万语噎在了喉咙里,使得他呆愣在了原地。杨景澄径直往柜子里取外出的衣裳,顺便扔了件斗篷过来:“快中午了,下半晌去人家里显得不敬,我们手脚快着些。”
  楼英呆愣愣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披上斗篷,很快被杨景澄强拉出了门外。守在门口的叶欣儿赶了上来,杨景澄只吩咐了一句:“备马车,我要出门。”
  叶欣儿点点头,一路小跑冲到了二门告诉了马健,须臾,车马齐备,杨景澄把楼英带上了车。至此时,楼英才反应了过来,想道谢,却又觉得太轻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景澄叹道:“今日,委屈了吧?”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楼英当即红了眼。被养大他们的亲姨母逼到如此境地,岂止委屈!可养育之恩在前,纵然天大的不甘与怨愤,都不能说、不敢说。说了便是恩将仇报,便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杨景澄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的安慰。楼英只有楼兰一个亲妹子,兄妹相依为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一步步深陷而无可奈何。原以为是依靠的姨母,偏是害妹妹的刽子手;而他自己,被养在深闺、一无是处。这样的绝望,杨景澄也经历过。前世,在瑞安公亡故后,失去父亲庇佑的他无论怎么挣扎,都好似被蛛网缠住的蚊虫,越想逃离就越能感觉到那种无力,惶恐而绝望。
  不是楼英脆弱,而是以他的渺小,面对着背靠庞然大物的章夫人,真的无计可施。
  楼英只觉得胸中升起了一团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他却不愿熄灭,因为熄灭了,便只能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杨景澄敲了敲车厢,命马车停在路边。原本他说去靖南伯府只是个借口,为的是把楼英带出门,换个地方让他冷静冷静。听着马车外的熙熙攘攘,杨景澄缓缓的道:“首先,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官职?”
  楼英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缓缓道:“我想去边疆。”
  杨景澄有些意外,却因前世的记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是前世楼兰有了归宿,而此生楼兰前路不明,因此不由问:“妹妹不要了么?”
  楼英摇了摇头:“不是我狠心,可我留在京中,是死局!”京中武官,若无人脉背景,升迁何其艰难。即便有靖南伯的提携,入伍能有七品已是不错。而七品的武将在京城权贵眼中连条狗都不如!待他爬到能见人的时候,楼兰是否还在人世都是两说。
  与其兄妹彼此牵制,不如去九边博个前程!只有浴血奋战,只有平步青云,才能真正护住楼兰。哪怕她是个傻姑娘,哪怕她遭万人嫌!他也可以在家养她一辈子,让她做一辈子大小姐,而不必看人眼色过活!
  杨景澄暗自叹了口气,哪怕重新来过,楼英依然选了同样的路,难道是天意?可前世直到他死,都再没听见过楼英的消息,边关凶险,楼英真的有命归来么?
  说完心中打算,楼英霎时平静了下来:“回去吧,我什么都没准备,空着手上门不敬。”
  杨景澄摇头,掀开帘子吩咐车夫道:“去承泽侯府。”
  马车缓缓开动,杨景澄解释道:“承泽侯是靖南伯的内侄孙,他比我们好说话。”
  楼英看向杨景澄,神色复杂。自打那日杨景澄忽然示好,便处处关照他。今日更是顶着冬日寒风,为他奔忙。如此仗义,他又该如何报答?大恩不言谢,可他一无所有,也唯有道声“多谢”。
  “不必,”杨景澄淡然道,“翌日你兵权在握,亦是我手中的筹码。”
  楼英苦笑道:“何必刻意说的这般无情?我到了眼下的境地,哪里还能似孩童一般,叫人拿好话哄着过活。”
  杨景澄认真的道:“我是说真的。”
  楼英怔了怔。
  “而今的形势,想必不用我多说。”杨景澄正色道,“你非宗室,或感触不深。然我杨家人,已在章家淫威下苦熬多年了。圣上……”顿了顿,杨景澄终是没把心里对永和帝无能的猜测说出口,隐晦的道,“手上并无多少得用之人,是以,在朝堂上,无论文臣武将,我们多一分力量,便多一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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