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当然,最好是赵廷栋落不了网。这样一来,无论吴子英夫人楚氏嘴里说出什么,都可以推说是赵廷栋骗她。到时候哪怕闹出来,汤宏便能理直气壮的喊冤,并把脏水泼到章首辅头上——他与吴子英乃同派系之人,即使往日有龃龉,现吴子英人都死了,他再害他家眷做什么?吴子英抄家,又对他有甚好处?只消往这上头引导,章首辅的黑锅是背定了!
  汤宏何其精明老辣,见华阳郡公的表情,即知他已猜到自家目的。连忙陪笑着连连作揖。华阳郡公却是淡淡的道:“念你一心为公,此事我替你担下了。你把赵廷栋交予我,我自安排他隐藏身份,不叫人找到。”
  汤宏噎了噎,赵廷栋恰是他的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岂不是叫人捏住了七寸?可他此刻有求于人,实无拒绝的底气,顿时陷入了踟蹰。
  “怎么?”华阳郡公拨了拨茶碗盖,慢条斯理的道,“赵廷栋已经死了?”
  汤宏面色微变,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毕竟是我老友之孙,此番不得已用他,哪能让老友断子绝孙?”
  华阳郡公慢悠悠的道:“阁老,圣上抬举我,方让我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此回替阁老谋划,多少有负于圣上的期盼。阁老休叫我太为难。”
  汤宏心下发苦,阁臣与锦衣卫交际本就有忌讳,何况华阳郡公还担着个准太子的身份,是以他们从未私底下打过交道。今日初次交锋,方知眼前这位能稳稳坐在正三品指挥使的位置,乃实实在在的本事。可是,交出赵廷栋,他的命脉便落于他人之手,日后华阳郡公与圣上矛盾愈演愈烈之时,他将何去何从?
  华阳郡公本就是性格强势之人,他对汤宏客气,只因汤宏虽心思狡诈,到底心系大局。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底下人拿他当枪使。叫他担事儿可以——想谋更上一层的地位,难免得有担当。可是求他办事的人,也得献上自己的诚意。御下之道,不偏不倚、恩威并施。差了哪一点,都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半碗茶喝尽,华阳郡公修长的手指拖着茶碗一面把玩、一面慢悠悠的道:“我们锦衣卫寻人倒也擅长。”
  “唉——”汤宏重重的叹了口气,“郡公,非臣不识抬举,实乃……简国公只有这一个孙儿了啊!”他利用了赵廷栋,却也真心不愿他命丧黄泉。
  华阳郡公放下茶碗,茶碗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越的脆响,听的汤宏心头一跳。须臾,华阳郡公方嘲讽的道:“我连吴子英抄家之事都替你担了,还稀罕个质子?我且问你,凭你个文官儿,藏的住个大活人么?你想把脏水往章家泼,章家能咽下这口气?”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的道,“锦衣卫指挥同知蒋兴利,你认识么?”
  汤宏的顿时冷汗直落,那是谭吉玉的嫡亲小舅子,章首辅正经八百的姻亲。在锦衣卫深耕几十年,若华阳郡公撒手不管,他京里找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深深的吸了口气,汤宏终是认了命,对华阳郡公深深一揖:“臣惟愿他平安顺遂,便……托付给郡公了。”
  华阳郡公深谙人心,何况他并不是个爱计较的人。简国公糊涂该杀,牵连庶孙倒也不必,何况多少得顾及汤宏的想法。于是爽快道:“我素来凶名在外,交给我你大概是不放心的。横竖只要不跟吴家人打照面,赵家又死绝了,京里认得他的人不多。你便自己派人领着他去瑞安公府找杨千户,谎称是他生母龙氏的旧亲,过不下去了前来投奔。”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叫赵廷栋带个生儿子的偏方去,定能进门。回头我再叮嘱他几句,让他把人丢去庄子上,也就结了。”
  汤宏:“……”这招真绝!尤其是“生子偏方”,宛如神来之笔,绝不会引人怀疑!且杨景澄的名声也确实比眼前这位好多了,据传闻他是个极温柔多情的,想必不会对赵廷栋太刻薄。
  如此,双方达成了一致。华阳郡公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离去。而汤宏未免叫人怀疑,独自留在全义阁,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装作无事,慢悠悠的往外走。只是谁也没发现,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少了一人。
  申时初刻,昨夜一宿没睡的杨景澄补了个午觉起来,叶欣儿立刻赶到跟前,在他耳边低声道:“才马健进来悄悄告诉我,说待会儿有个汉子要来投亲,要我们府上收留一下。还说了,这是甚屠大叔的话。我没听明白,世子能听明白么?”
  杨景澄皱了皱眉,屠大叔?莫不是华阳郡公的长随屠方!?想到此处,他立刻翻身而起,扬声道:“唤马健进来!”
  哪知他话音未落,石英又匆匆跑了进来,急忙道:“世子,外头来了个公子,说是当年我们夫人家的表亲,现如今带了个生子偏方来拜见!可要请进来?”
  杨景澄的脸瞬间黑了,他知道来人必有内情,但这“偏方”的主意是哪个王八蛋给出的!?他没圆房的人,没孩子招你惹你了!偏偏心里恼怒,面上却不能露出来,只得装个欣喜的模样儿道:“快请!”说毕,又吩咐丫头们替他洗漱,急急的往待客的外书房去了。
  宗室苦生育久矣,各家门各家户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多少个扯上亲戚关系来献偏方的人,横竖宗室富裕,能捞一笔是一笔。因此瑞安公府呼喇巴冒出个献秘方的,家下人毫不意外。无非是今次听闻打着的是先侧夫人龙氏亲戚的名号,管家方命人请杨景澄,不然单管家便自行接待了,都难闹到主子跟前。
  杨景澄走进了外书房,便见到了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素色长衫的青年,一双颇具特色的龙眉下生着细长的眼,乍看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杨景澄心下生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眯眯的问道:“敢问足下是哪位远亲?”
  那青年先施施然一礼,而后朗声道:“在下龙剑秋,拜见世子。”
  “哦,姓龙?可是我母亲的同族了。”杨景澄一撩下摆,坐到了主位上,随口问道,“不知是哪房哪个辈分?又有甚偏方?”
  那名唤龙剑秋的随口诌了个龙氏侄孙的辈分后,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左右随侍的丫头与仆从,压低声音道:“那偏方得悄悄儿说与世子方才灵验,您看……”
  陪着进来的管家之子张超翻了个白眼,这帮江湖骗子能不能换个说法?瑞安公府不差这几两银钱,他们做奴才的才不拦着人化缘。非要搞的好似真有甚神仙方子一般,看不起谁呢!
  杨景澄也觉得这说法着实有骗子的几分精髓,十分配合的挥退了下人们,懒洋洋的道:“偏方拿来我瞧瞧。”
  见屋子里的人的确退了个干干净净,龙剑秋方再次行礼,用极低的声音道:“回世子的话,小人真名赵廷栋,乃先简国公之庶孙……”他虽是奸生子,倒也勉强上过几年学,口齿颇为清晰,三言两语的把如何教唆吴志行的前应后果交代了个明明白白。末了,还不忘补充说明,他是听华阳郡公之命前来投奔的,请杨景澄留他一条狗命云云。
  杨景澄昨日便察觉吴子英案大有蹊跷,却不料借着他的死,朝中大人们已在暗地里交锋了无数次。他再次仔细打量了番化名龙剑秋的赵廷栋,终于想起他为何看着眼熟了。
  他的眉眼确有些肖似先简国公,看来是他家的子孙没错。然在锦衣卫呆久了的人,难免多疑,于是杨景澄又道:“你父亲是哪个?你的兄弟们我倒常见,只看着你眼生了些。”
  龙剑秋脸红了红,有些窘迫的道:“我是外头生的,方能逃过一劫。”
  杨景澄笑了笑:“无事,我也是外头生的。你母亲原先做什么的?”
  龙剑秋无奈的道:“既是外头生的,左不过那些行当。”简国公府又不是甚家风清正的人家,他娘果真是良家子,怀孕了纳进家门放着便是,何必弄成外室呢?
  杨景澄面皮抽了抽,都是行院里的姐姐妹妹,可不是他亲娘家的晚辈么。既借了这个由头,他倒想好如何安顿了——索性扔去榆花村,谅章首辅也找不到!不过,做戏得做全套,于是他又问道:“你的生子偏方呢?带来了没?”
  此事汤宏早有准备,龙剑秋忙从怀里掏了张纸出来,恭敬的递到了杨景澄面前。杨景澄抖开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妇人于家宅东北设法坛,以猪头四爪为祭,以新钱一吊、金银童子各一双、各色玩具十二副,而后妇人骑高头大马七七四十九日,引送子观音坐下小童来耍,便可成胎!”
  杨景澄:“……”
  龙剑秋建杨景澄脸色不大对,连忙解释:“汤阁老现编的,他老人家说,骑马之事与规矩相冲,难以做到,便不容易露馅了。”
  杨景澄:“……”行吧,汤阁老,我家胖丫会谢你的!真的!
 
 
第139章 纠缠      就在汤宏忙着安顿老友孙子……
  就在汤宏忙着安顿老友孙子时,北镇抚司的刑讯亦有了结果。吴子英夫人楚氏几乎没让褚俊楠废什么功夫,便将吴家事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明白。褚俊楠扫了眼文书的记录,只见上头写的无非是些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夺人田产的常规事迹,唯有昨日突兀冒出来的赵廷栋尤其的扎眼。
  褚俊楠在锦衣卫混迹多年,这案子他一搭眼便知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于是命文书将审讯记录仔仔细细的誊抄了一遍,又命人把原件收拢好锁进了柜子,方踱步到了其他审讯之所,看看同僚们的进度。
  这年头,不曾听闻过锦衣卫凶名的京中豪门乃少数,不独主子们,平日里下人们也爱当个志怪故事听着消遣。此刻自家落入了锦衣卫,单看着四处挂着的琳琅满目叫不出名字的刑具,一个两个的吓的抖如筛糠。之所以要审上大半日,一则人多;二则便是他们惊吓过度语无伦次,弄的刑讯之人须得反复问询,方有答案。只是此回审的颇急,少不得有几个慌乱之下说不清话被打死的。
  下午时分,吴家从主子到奴才,皆过了一遍。褚俊楠听闻华阳郡公已回了衙门,连忙收拾好了笔录,往正堂走去。与汤宏见了一面的华阳郡公早知内里门道,却装作万事不知,快速翻阅了一遍。哪知在看到赵廷栋相关时,依旧惊讶了一下。据楚氏交代,赵廷栋居然与吴家有亲!
  原来楚氏的次子亦是个不安分的,年轻时在外包了个小戏子生下了个女儿。这样不清不楚的闺女,如何好说亲?幸而京城各家门户里不省心的儿孙多,外室所出的少说有几十个。不知怎底,两下里就结了亲。只是到底不光彩,是以本家皆无消息。可惜定亲没多久,吴家的姐儿一病死了,那外室没了闺女,万念俱灰,也跟着瞪了腿。知道的人更少了。
  外室所出的孙女,于吴子英的儿媳来说,乃眼中钉肉中刺,但对楚氏而言,却是血脉相连的亲孙女。后来赵家覆灭,她看在没了的孙女的份上,还派心腹送了几次钱粮。看到此处,华阳郡公恍然大悟,居然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他能骗住吴家人——吴子英入狱颇久,平日里楚氏只是硬撑着,内里早慌的不行。乍听吴子英死讯,哪还有甚分辨能力。被孙女婿一鼓动,自然就着了道儿。
  褚俊楠待华阳郡公翻完笔录,连忙道:“楚氏还攀咬了汤阁老,事涉朝臣,我们衙里只怕不好办。”
  华阳郡公合上笔录,吩咐道:“备马,我要入宫。”
  褚俊楠暗自松了口气,北镇抚司再风光,这等神仙打架的事儿也是接不住的,须得圣裁!很快,随从备好了马,华阳郡公带着人火速入宫,赶在宫门下匙前将今日审讯的笔录递到了永和帝的案头。
  只可惜时间不早,永和帝已去了魏敏妃处,梁安看了眼笔录,见不是甚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华阳郡公又没旁的叮嘱,便放在了案几的最上头,等着永和帝明日早起再批复。
  然华阳郡公递交笔录之事却瞒不住,再加上蒋兴利更不是吃干饭的,消息极为灵通,在华阳郡公入宫后,一路银钱开道,把案犯的口供打听了个七七八八,亦是火速的通知了自己的妹夫户部尚书谭吉玉。
  正在打探吴家事的谭吉玉又急急忙忙的给党羽送信,省的明早御前奏对被打个措手不及。同时,帝党各家的小厮亦在四处飞奔。这日夜里,京城看不见的地方好不热闹。
  次日五鼓,层层宫门次第打开,今日并无大朝会,然要紧的朝臣刚进衙门,便接到了永和帝的口谕,命众人去乾清宫议事。于是,以章首辅为首的朝臣们,拿着各自的笏板,依次进入了乾清宫。
  汤宏来的不早不迟,十分的不显眼。等人来的差不多,他粗粗扫了眼,五个阁臣和九卿皆到了。当然,这九卿亦不算正经的,譬如兵部尚书吴子英已然凉透了,眼下代表兵部的乃右侍郎刘世武;又譬如工部,尚书甄养盛与左侍郎青田郡公在太后陵寝塌方案中双双被问责,现站在堂上的乃新补的左侍郎孙鸿宾。汤宏微暗叹,帝党仨尚书缺了俩,朝堂争执时着实太吃力了。
  吴子英死的莫名其妙,虽止两日功夫,永和帝却早等的不耐烦。他在朝臣们来之前,已匆匆翻过昨日华阳郡公递上的笔录,众朝臣将将行礼毕,他便迫不及待的道:“汤阁老,有犯人口供说,是你派人教唆吴家子侄去北镇抚司衙门闹事的,此事你可知晓?”
  汤宏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日方道:“回圣上的话,可是老臣糊涂了,怎底听不明白您的话呢?”
  太后党的朝臣早知道此事,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尤其是刑部尚书康承裕,刺杀吴子英正是他一手操办。现见到永和帝的关注点移到了吴家抄家的事上,不由翘起了嘴角。唯有章首辅眉头紧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在众人眼神乱飞之时,当机立断的道:“禀圣上,汤阁老与吴尚书素无仇怨,岂会教唆吴家人犯忌讳?”
  汤宏神色一窒,“犯忌讳”三个字好生微妙!冲撞北镇抚司衙门自然是犯忌讳的,然通常不会用在朝堂之上。毕竟,最不能犯的忌讳,正高坐于此。皇帝自古多疑,此般不明不白的话,极容易让皇帝多想。
  尤其是他早看出来,御座上那位是忌惮华阳的。且他昨日特与华阳郡公商议,欲要祸水东引,不料章首辅反应如此的快,竟是抢占了先机,他反而不好暗示了。思及此处,他不由心中暗骂了句——老狐狸!
  好在汤宏刚被永和帝质问,神色有异也无人起疑。此刻章首辅出来说话,众人亦觉得有理。永和帝被章首辅回了一句,觉得自家确实太着急了些,于是将昨夜的笔录抽出要紧的几张,让几个大臣传阅。大臣们早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传阅不过做个样子,很快轮了一圈,又回到了太监手中。
  康承裕率先开口道:“臣以为,这位赵廷栋着实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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