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颜舜华嘴角勾了勾,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时下只敬罗衫不敬人乃常态。是以她刻意换了身平日里在京中见人的装备,好当场先来个下马威,省的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给她摆长辈的款儿,毕竟她只嫁了国公世子,还远没到王妃那等亲爹也得冲她磕头的体面,防一手很有必要。
  颜氏族人没她那般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又长居乡间,不曾见过甚世面,此刻眼睛皆钉在了颜舜华身上,艳羡又贪婪的看着她的装饰。
  只见她挽着高髻,发髻上戴着京里刚时兴的赤金缧丝双凤簪。仔细瞧去,便能见到簪子上一对凤凰拥簇着团花,花蕊处有颗熠熠生辉的鸽血红宝石。团花四周镶嵌着不知多少细碎的杂宝。而凤凰身上各牵出一双细细的金线,缠着四颗足有莲子那么大的珍珠。略微抬头时,双凤与珍珠便随之微微抖动,华丽非常。
  再往下看,耳坠子好似寻常,可那精致的做工,显然价格不菲。紧接着是与头上的凤簪交相辉映的杂宝大项圈,那华彩把众妇人的眼晃的,竟分辨不出她衣裳的质地了。如此富贵逼人的景象,当即把颜氏的妇人们唬的束手束脚,不敢高声喧哗。
  颜舜华面带微笑,端庄且疏离。她起身避开了众族人的行礼,就命丫鬟看茶。几个丫鬟立刻有序的引着众妇人于大八仙桌前就坐。也有坐不下的,便安顿在了旁边预备好的小茶几边上。一时间面积不大的西间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训练有素的丫鬟们半点不慌,各自分了地盘,悄无声息的摆茶碗果碟。公府里特特带来的点心自是说不出的精致细腻,连茶碗里泡着的金桔亦是不曾闻见过的清香。更让人惊叹的是甜白瓷的茶碗配的竟是纯银雕花的茶匙,得亏能到跟前的多少有些家底,不然今日的茶匙只怕难免要丢上几个。
  原本想套近乎的妇人们被颜舜华的排场压的喘不过气来。好半晌,宗妇颜宜春家的陪笑道:“前日夫人成亲时,我们没赶上。是以今日特特来补礼。只是乡间东西粗糙的很,夫人千万别笑话。”
  提起婚事,颜舜华神色淡淡的道:“诸位长辈有心了。”
  见颜舜华神色不对,屋中的妇人们多少有些尴尬。在座的既在族中得脸,平日里不知占了多少族中的便宜,自然也包括了当年颜舜华家的田产。吃绝户不罕见,坏就坏在她们曾想把颜舜华卖做童养媳,为此还跟齐家打了场官司。
  说实话梁子结的有些大了。偏去岁颜舜华回乡祭祖时,她们并没放在眼里,言语间更是颇多嘲讽。哪知一场意外,区区孤女竟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中间还夹着圣上赐婚,简直比戏本子都精彩!现在问题来了,不提往日旧怨,只说现颜舜华嫁做了一品夫人,她家当年的田产要退么?
  二百一十亩田、一百亩山地,一年便有白花花的四五百银子。其中族长颜宜春家占了一半,前日商议时只觉得挖了心肝似的疼。可不退吧,必然再做不得亲。真真叫人好不为难。
  族里打颜舜华成亲那日起,不知在祠堂里吵了多少回,终究不大舍得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肥肉,于是趁今日颜舜华回乡的功夫,赶紧打发女人们来探探口风,毕竟以瑞安公府之豪富,万一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呢?
  颜家有求于人,自然要谦卑些。于是颜宜春家的再次挤出个春光灿烂的笑脸,恭维道:“夫人的通身气派,我瞧着比书上戏上说的仙女儿都强,衬的屋子都比旁人家的亮堂些。今日我算涨了见识,日后与别村的人说起来,都是体面哩。”
  有颜宜春家的开头,妇人们纷纷活络了。夸赞之语顿时不绝于耳,只把她们能想到的好话尽数倒了出来,以期把颜舜华哄的亲香些。可惜在京里夫人堆里滚了好几个月的颜舜华早已是铜墙铁壁,族亲这点子道行她根本没放在眼里。众妇人直说的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喝茶时,一直不大说话的颜舜华忽然道:“今日诸位是寻我有事,还是亲戚间随便走走?”
  颜宜春家的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提田产,含混道:“来沾沾夫人的福气。”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颜舜华在心里嘲讽了两句,又随口道:“我倒是有桩事要告诉你们。”
  不待颜宜春家的答话,她不疾不徐的道,“世子有个表侄儿来投,京里不便安顿,预备打发他住在咱们村里。我想着他这个年纪,合该成家立业,打算把我那二十几亩地卖给他。原是要打发人去族里说一声的,既你们来了,劳你们带话回族里,我就不派人去了。”
  时下宗法严苛,族里有人要卖地给外姓人,须得族老同意,否则只能卖给同宗同族。且同族里,得按亲疏远近排队,非得是近亲不买的方有资格。故颜舜华有此一说。
  颜宜春家的僵了僵,颜舜华有杨景澄撑腰,买家又是公府的亲戚,这桩买卖他们拦不住。因此,她一面心疼流去外姓的二十几亩地,一面担心没了妆奁田的颜舜华直接伸手讨她家的旧田,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颜舜华挑眉,二十几亩田都变脸,那三四百亩田岂不是要气的掘过去了?想到此处,她故意笑嘻嘻的问:“说来我们世子正预备种烟草卖去南边儿发财,偏我们庄上地太少了,你们谁家有地卖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妇人齐齐吓的打了个激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当年亦是“买”了颜舜华家的地,如若杨景澄果真想要买地种烟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颜宜春家的坐不住了,她恨不得立刻跑回家中把此惊天消息告诉丈夫,可外头正在吆五喝六的收拾猪肉,男人们只怕亦不得闲,于是她只好强自镇定,试探着问道:“府上想买多少?”
  颜氏越如此,颜舜华越记恨起了往日旧怨。杨景澄有打算没错,但不代表她不能出手教训。横竖不耽误杨景澄的事即可。于是颜舜华两眼直勾勾的看向颜宜春家的,意有所指的道:“田又不值几个钱,自然是多多益善。你们尽数卖给我,我都买的起。”
  颜宜春家的脑子嗡了一下,一把年纪的她坐在条凳上,身形都不由晃了几晃。往日听见的夺田灭门的故事轰然灌进了脑海,脸上渐渐退尽了血色。与她同来的十来个妇人亦是唬的面如金纸,她们世居京郊,因挨着京城的老爷们,今日这个王爷家的来圈地,明日那个尚书家的来修庄子,但凡叫权贵看上的地,谁没落个家破人亡?
  原本颜舜华是他们家嫁出去的姑娘,凭她的一品诰命,至少能护颜家三代不被欺。哪个知道,恰恰就是跟这个姑娘有血海深仇!
  颜舜华冷笑三声,直把众妇人笑的心肝儿乱颤。见吓唬的差不多了,她才缓缓道:“天色不早,想必外头要摆席了,诸位长辈且去外头吃酒吧,我就不送了。”
  妇人们着急给家里报信,顾不上寒暄,逃命般的提着裙子往外头飞奔。颜舜华看着妇人们消失的背影,不由感叹,天足跑起来真快!
  变故发生的太急,吴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同族跑干净了,急道:“哎呦,我的姑娘,不是说的好好的么?你怎地又闹脾气了?”若是叫世子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颜舜华淡定的往引枕上一靠,吩咐道:“去个人,把世子请进来。”
  吴妈妈生怕颜舜华又闹什么幺蛾子,跺脚道:“姑娘。”
  颜舜华却是清脆一笑:“妈妈莫急。我保证她们明天还来。”
  吴妈妈忍不住问:“来做甚?”
  颜舜华笑容一敛,语带嘲讽的道:“自然是……跪谢我的不杀之恩!”
 
 
第148章 钩子      自打进了京,杨景澄亦有多……
  自打进了京,杨景澄亦有多年不曾见过杀猪了。此刻顶着毛毛细雨,站在坪里看热闹。屠夫们被世子围观,激动的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想讨得世子一声夸,日后好在四里八乡的扬名,那才叫有脸面!
  乡间杀猪乃大事,不独杨景澄前来回味幼时风情,此刻得闲的村民与孩童亦走到坪里说笑,更有勤快的妇人索性搬了小凳子坐在左近,或是编草鞋、或是打络子、或是纳鞋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眼前村民欢庆,远处青山水汽缭绕,俨然一派盛世田园景象。
  杨景澄衣裳鲜亮、身姿笔挺,立在坪里十分耀眼。是以村民们一个不妨,好几个胆大的孩子便凑到他后头去瞧他衣裳上闪着金光的绣线。杨景澄习武之人感官敏锐,察觉有异时转身看去,发现身后居然挤了七八个男孩儿。个个生的颇为齐整,唯有衣裳略有些凌乱。
  如今已是二婚头的杨景澄自然是盼儿子的,此刻呼喇巴见到一群男孩儿,面上立时有了笑影儿。手也往腰间的荷包探去,想抓几个铜板出来逗小娃娃们耍。可他一个世子,荷包里哪来的铜钱?一把抓出来皆是做工精美的银锞子。小孩子们哪见过如此好物,竟是没有一个认得的。杨景澄也没管,按着人头一个个的分,又命人去屋里拿果子给孩子们吃。
  孩子们不认得银子,周遭的村民倒是一个赛一个的眼尖。见他大方至此,有孩子的皆动了心思,迅速把孩子们叫到跟前,轻声嘱咐了几句,又把他们往杨景澄那处赶。
  然而,公子哥儿的荷包多半是用来装饰的,里头放七八个银锞子已是极限,后头来的孩子没捞着,又被父母长辈埋怨他们四处发疯以至于丢了好处,好几个委屈的眼泪直掉。杨景澄看的直乐,又忙命人去拿铜钱。须臾,抱着点心坛子的小厮与胳膊上挂了不知多少串铜钱的石英走到了坪里。
  铜钱比银锞子好认多了,村民带孩子齐齐眼前一亮。只见挂着铜钱的石英对杨景澄笑道:“方才族里的女人们去给奶奶请安,这会子奶奶正跟吴妈妈说话,听说你要做散财童子,打发我带了三贯钱出来。若是不够,我再回去取。”
  杨景澄随意扫了眼铜钱,神色微冷的道:“你们奶奶不是不想见族人么?”
  石英无奈的道:“她们堵在门口吵嚷,奶奶怎好不见?不过我先前在外头看厨房的收拾菜蔬,不知她们在说甚。”
  颜舜华不是吃亏的脾气,杨景澄并不担心她被族人欺负,女人凑堆的地方他更不好过去,干脆站在一旁看着石英与小厮给孩子们分发铜钱和点心。
  石英一个宗室公府的世仆,年年岁岁替主家愁子息之事,乍见眼前乌央乌央几十个孩子,眼里几乎冒出了绿光。因她穿戴的极精致,又是女人,孩子们不敢靠太近,她不知从哪摸了个托盘,将三贯铜钱哗啦啦的堆在了托盘里,抓上一大把,随手塞到了个离她最近的男孩儿手中。
  男孩儿本能的双手接住铜钱,低头看着崭新的泛着光泽的铜钱,呆了。却有机灵的孩子立刻凑到跟前,伸手朝石英讨要。石英丝毫没有心疼主家铜钱的意思,被一群娃娃围着的她乐不可支,大有派完了继续回去搬钱的架势。杨景澄看的脸皮直抽,他们家连丫头都……无药可救了么?
  就在孩子们的喧嚣间,手里抱了个酒坛子的马健摸到了不远处的榆树底下,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的村民不少,忙用力掀开了泥封的酒坛。特特从京中带来的好酒澄澈清亮,一阵春风吹过,酒香飘逸,引的好酒的村民纷纷找寻源头。
  马健刻意挑的地界儿,村民轻易的寻到了他,一个个望着他手里的酒坛,哈喇子险些流了一地。马健一眼扫过,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当即热情的招呼:“嗳,那是蒜子哥不是?你带了碗没有?我请你喝酒呀!”
  被叫蒜子哥的,大名唤做颜蒜子,乃颜氏宗族里中不溜的人家。被马健一招呼,他一溜烟的跑回了家,知道国公府上上下下皆是大方的,因此索性装了一篮子木碗,提到了榆树下。榆树下早赶来了十几个村民,一个个被酒馋的了不得。马健果然问颜蒜子要了碗,给在场的众人皆倒上了酒。
  他们喝酒不消配菜,光听着杀猪的动静,能喝下一坛。几碗酒下肚,顺理成章的侃起了大山。一个脸色黝黑、衣裳上摞着补丁的汉子端着只剩下了一个底的酒碗不舍得再喝,砸吧了几下嘴,真心实意的赞道:“马小哥,不是我奉承,我颜爽这辈子,头一遭喝这般好酒!小哥得世子看重,有本事啊!”
  马健寻声看去,想起了颜爽的身份——这位虽姓颜,家里却穷的很,乃族长颜宜春家的佃农。不在乡间居住的或许不知道,但凡这等聚族而居的人家,外头看着他们齐心,实则内里并不讲甚仁义道德。
  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常见勾当不提,便是家里有男丁的,时日长了多半也沦为了大户的佃农。叙起来是亲戚,处起来像主奴。所谓宗族兴旺,旺的不过是那几户得脸的人家罢了。他不是马健的目标,可人家舔着脸过来,也不好赶人。同他客套了两句,又招呼旁的人喝酒。
  一碗好酒下肚,众人染上了几分醉意。于男人们而言,一同喝过酒,便是有了交情。何况上回跟马健喝的挺高兴的,这时看他更加顺眼。颜蒜子酒量寻常,偏又贪杯,直把碗递到马健跟前,还要讨酒喝。马健笑呵呵的又给众人斟了一轮,气氛越发热烈。
  第二碗酒饮尽,颜蒜子觉得自家得缓一缓,现坪里没开席,他们弄不到下酒菜,只好以闲话佐酒。于是他向马健抛出了个好奇许久的问题:“嗳,马小哥,我问你件事儿。听说世子爷的庄子不种庄稼,要改种烟草,可是真的?”
  马健眼睛一亮,多好的邻居啊,他尚未开口,蒜子兄弟竟自觉地来捧哏。因此,他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原是我们世子打南边儿听来的,种烟草比种庄稼能多五六倍的利!如今南边儿全种开了,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看的我们好不眼热。
  这不,特特从南边儿买了几个把式,从今岁起,庄上的地全改种烟草了。不独我们家,你们前头的榆树村,那是华阳郡公家的庄子……”他顿了顿,面露得色的道,“你们知道华阳郡公是哪个不?”
  众村民摇头。
  马健撇嘴,一副看不起土包子的样子,用手捂着半边嘴,用极低的气音道:“你们在村里消息不通,我悄悄同你们讲,圣上没儿子,那位,是圣上的亲侄儿!”
  众村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按照宗法,没儿子的人家,家产不就是侄儿的么?
  “所以我们世子得了这桩好事,不敢独享,特特献上了方子。”马健手舞足蹈的道,“你们瞧着吧,到时候我们家的烟草把式,还得去榆树村干活的。”
  另一个村民颜庆云皱眉道:“大家伙都不种庄稼,家里吃什么呀?”
  颜蒜子鄙视的道:“国公府邸,庄子多了去了,你以为都似你们家,只好守着那二亩地过日子。”
  颜爽忍不住插话道:“若是烟草有五倍的利,种烟草划算啊!米面去买便是!”他说的轻巧,横竖他家没田,反倒比旁边几个有田的更能扯。可是说着说着,他忽的灵光一闪,连忙问道,“马小哥,烟草坡地上能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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