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瑞安公也道:“是了,从方才起便闹哄哄的,虽说小子升官值得庆贺,我们家也该摆酒请客,可外头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梁安登时神色一敛,道:“不是我扫公爷的兴,这酒……还是不办的好。”
  瑞安公心神一凛,忙问道:“可有何说头?”
  “不可说,不可说。”梁安连连摆手,“御前的事儿,我说不得。我真心同国公好,才匆匆忙忙赶了出来,正要说这事。现朝堂乱的很,张扬了倒不好。”
  这就跟华阳郡公的话合上了,杨景澄心中惴惴,看来朝上风浪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暗暗下了个决定,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换了个正人君子的语调道:“我奶奶的百日未过,可没心思摆酒唱戏。”
  梁安暗道,好个滑不溜手的世子,宫里都没几个人记得顺皇贵太妃了,你还拿她当幌子呢?面上却道:“世子真真是个有孝心的,太妃娘娘在天上看着,不知多高兴。”说着,拿起袖子擦起了眼泪。
  杨景澄仔细看着梁安眼角确实流下了泪,不由佩服这等说哭便哭的本事。他虽伤感太妃,却不至于难过的哭出来,这会子可真挤不出眼泪,只好做肃穆状,问道:“说来百日近了,宫里可有甚说法?”
  “圣上的意思要大办。”梁安看了杨景澄一眼,“世子也该出孝了,圣上等着您的喜信儿呢。”
  杨景澄登时头痛,能别提生育的事儿么?梁安却想,他巴巴儿的来示好,倘或杨景澄生不出孩子,那不是白瞎了么?弄的他现比瑞安公更焦心,恨不得杨景澄学一学杨兴云来个一炮双响,那才是妥了!
  瑞安公倒是心疼儿子,生怕越催越没有,赶忙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生儿子也晚,现不也有两个了?不急不急。”
  杨景澄扫了在座的二位一眼,忽然眼珠一转,道:“前日龙家来了个亲戚,带了个生子的偏方,我瞧着古里古怪的,不敢信真了。梁总管你见识多广,帮我拿拿主意?”
  梁安忙问:“甚偏方?”
  杨景澄把偏方描述了一番,又道:“旁的倒还好,偏要骑甚高头大马。我媳妇儿那脚,她还能爬上马去?”
  瑞安公皱眉道:“非要自己爬?要婆子抱上去不成?”
  嘶!还有这漏洞!?杨景澄赶紧一本正经的点头:“就要自己爬,说自己爬了心才诚。”
  “这……”梁安也为难了,叫小脚妇人上马,属实为难了些。于是又出主意道,“世子要个大脚的姨娘爬上去试试?”
  杨景澄噎了噎,他哪来的正经姨娘,再则此事说出来,并不是为了甚生子不生子的偏方,而是想让梁安把新闻带到宫里,叫大家伙知道他家又又又又来了个送偏方的亲戚。
  只要把人的关注点引到宗室又丢人现眼上,赵廷栋的身份就妥了。实在有人怀疑,他还能说自己上当受骗,把自己摘出去。至于偏方不偏方的,真有用,宗室还能子息艰难?骗鬼呢!
  说话间,外头来的人越发多了。好在各家的家主尚有矜持,并没有亲自到场,除了锦衣卫衙门的一些小官登门之外,都是派子侄或者得脸的奴才前来,章夫人勉强支撑住了。
  申时末,外头的人渐渐消停,章夫人点着礼单,越想越气!春日里本就容易生病,她在太妃的丧事上累得很了,今春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没有几日舒坦的。这会子还白替杨景澄忙了半日,险些怄出了缸老血。
  颜舜华看着章夫人沉着脸,怯生生的道:“母亲辛苦了。”
  章夫人阴阳怪气的道:“自家亲骨肉,应该的。”
  颜舜华手指绞着衣带,腼腆笑道:“天色不早,我伺候母亲吃点子晚饭吧。”
  “不必了,澄哥儿在待客,难免喝酒,你好生伺候他便是。”章夫人烦死这两口子了,尤其是惯会装模作样的颜舜华,简直叫人恨的牙痒痒。刺她两句吧,她像个傻大姐一般装听不懂;话说得重了,她装不下去了,却也不回嘴,只站在那处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连哭声都跟小猫儿似的,谁看见都要可怜可怜。你说气人不气人!若是楼兰有这贱人的一半,她死都瞑目了!
  被章夫人排揎了一句,颜舜华半点不恼,乖乖巧巧的应了声,又故意请示道:“母亲,今日生累您屋里的嬷嬷和姐姐们了,我想请他们喝点茶。”
  喝茶是套话,在高门大户里指的是有赏钱的意思。屋内的丫鬟仆妇点了一日的礼,早看的眼热,听到颜舜华的话,哪有不高兴的!
  章夫人:“……”她也没说不赏啊!且按着往日打交道的经验,此时她若是接一句“我自有赏,你不必破费”,掉头这小贱人就能背地里再赏一遭,还必定是明面上不如她,暗地里却能压她一头的那种。章夫人捏了捏拳头,她总疑心自家的病总也好不了,全是叫颜舜华气的!
  见章夫人不答话,颜舜华开始拉起了家常。章夫人索性闭上眼,爱答不理。说了有一阵,颜舜华忽然轻声道:“呀,母亲是不是困的很了?那我不好打搅,先回了。”
  章夫人无力的点点头。
  颜舜华又羞惭惭的对刘嬷嬷悄悄儿道:“东西礼单太多了,我搬不回去哩。嬷嬷借我几个人使吧。”
  丫头仆妇们眼前一亮,跟着颜舜华走一遭,赏钱大大的有。她们齐齐看向刘嬷嬷,无声的用眼神喊:“选我!选我!”
  跟章夫人一条心的刘嬷嬷越发觉得脑壳痛,可她拦不住众人想发财的心,只得胡乱的点了几个人,叫他们跟着颜舜华搬东西。不多时,折回来的人果然满载而归,羡煞旁人。
  那厢杨景澄送走了梁安,折回东院第一句话便是:“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去榆花村!”
  颜舜华一头雾水:“为何?”
  杨景澄缓缓吐出两个字:“避险!”
 
 
第145章 把式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泥泞的官道上,有一长衫青年摇头晃脑的背着诗,在绵绵春雨中缓步前行。
  雨中念诗的正是化名龙剑秋的赵廷栋,既是伪造了个身份,杨景澄索性大摇大摆的带着他出城。横竖他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龙剑秋夹在中间半点不起眼,哪知今日正好下起了毛毛雨,他酸秀才的毛病立刻犯了,非要吟诗作对,也不怕着凉。
  骑在马上的龙大力看的脑仁儿疼,他已知此乃要紧的人物,不过假充他远房侄儿。是以杨景澄特特带上了他,更好掩人耳目。可他一个贫寒里打滚的粗人,实在见不得这等雨天里糟蹋新衣裳鞋袜的。幸而只是假借个名分,一应用度不消他家照管,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又走了一段路,毛毛雨变成了小雨。雨点打在马车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颜舜华立刻掀起了车厢的帘子,探出半个头喊道:“舅舅,外头雨大,打伞不中用,你到车上来。”
  龙大力摆手道:“你们女眷在车上,我怎好过去。”
  杨景澄道:“我还在车上呢,讲甚劳什子假规矩,横竖都出城了。你若去丫头那车上更不自在。”
  这回轮到了龙剑秋看不惯了,要不是寄人篱下,他能骂出无数好话来!幸而他够俊杰,不然果真对骂,只怕不是乡间长大的颜舜华的对手。
  雨确实有点大了,龙大力早年孤苦,落下了一身毛病。如今小日子过的好好的,他可不想作死。于是从善如流的下了马,踏进了车内。国公世子的马车乃四匹马拉的大车,里头倒不甚拥挤。杨景澄坐在上首正中,颜舜华与叶欣儿一左一右的伴着他,龙大力便捡了两个靠门的位置坐了。说是一个车厢内,其实隔着足有二三尺的距离,两下里并不尴尬。
  龙大力讪笑了两声:“这车真大。”
  杨景澄笑道:“听闻宋时街上拉人的马车更大,现倒是见不着那等大车了。”
  龙大力奇道:“还有比公侯家更大的马车?”
  杨景澄便笑着同他讲看过的杂书。恰好,颜舜华与叶欣儿皆是识文断字、好看杂书的。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车队就抵达了榆花村的村口。
  龙大力是走惯了榆花村的,瞥一眼外头的景色,便知即将进村。想着村里住着好几个秀才,连忙喊停马车,再次裹上油衣,开始步行。他与龙剑秋不同,脚底下踩的是草鞋,在泥地里走着不心疼。
  如今的老夫子,旁的本事没有,一天天儿的瞪着斗鸡眼,见谁都挑规矩,好似他驮着几百座牌坊似的。是以见龙大力跳下了车,带着女眷的杨景澄也不好劝,只说下回出门,还是得多带两辆车,省的有人淋雨。
  今天车少,也赖这老天。前两日艳阳高照,早起出门只是阴着点儿。不冷不热的时节,骑马比乘车可舒服的多,颜舜华与杨景澄这对长居于深宅大院,平日里不怎么操持琐事的竟是没料到忽然变天。这回可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因杨景澄年前才来过,村民这回认得了瑞安公府的车驾。远远的有人看见,就朝庄上大喊着报信。不多时,庄头柯贵并管事高华与甘桥迎了出来。高华的两个女儿珠儿翠儿,去岁被杨景澄带回了府做粗使丫头,此番回乡也把她们带了来。
  丫头那辆大车将将挺稳,两个乡野丫头立刻利落的跳下马车,撒腿奔到了父亲高华怀里。把高华气的直敲女儿们的脑袋,数落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主子跟前,没有你们这样闹腾的。”
  从容下车的杨景澄笑道:“她们自幼在乡野里撒欢,在府里可拘束的了不得。难得回乡,且让她们松快几日吧。”
  高华不好意思的道:“世子爷太惯她们了。”
  杨景澄笑了笑,转而问几个管事:“近日庄上还好?”
  柯贵笑呵呵的道:“托世子的福,前日正说着春日里天天出太阳,只怕要旱。不想今日世子一来,老天就下雨了。今天的雨不小,想是能把地浇的透透的。那几个新来的种烟草的把式,都说下的好哩。”
  此前南下买的烟草把式前些日子抵京,杨景澄在衙门里忙的腾不出手,一应交给了龙大力。杨景澄尚没见过,听柯贵提起,不免问道:“那几个把式打南边儿来的,住在庄上惯不惯?”
  柯贵回道:“咱们府上的乃十里八乡最仁厚的人家,哪里来的都得惯。”
  明显拍马屁的话杨景澄只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一行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宅子那处走。宅子门口站了一群男女仆从,见杨景澄携着颜舜华的手行来,纷纷磕头行礼。又有颜家的亲戚,隔了几个月总算听到了颜舜华嫁人的消息,可巧嫁的还是杨景澄,于是拖家带口的来瞧。乌央乌央一大群人堵在门口,看的人好不眼晕。
  颜舜华记着往日的仇,对亲戚们皆是淡淡的。随口问了两声好,跟着杨景澄径直走进了自家宅院。颜家亲戚还想跟着,可柯贵何等精明?何况早年吃绝户的故事他是亲眼见着的,现明摆着新大奶奶不愿搭理亲族,当即张开了双手,把人挡在外头,阴阳怪气的道:“哟,今日不巧,大雨天儿的世子爷和奶奶赶了半日的路,不便待客。诸位请回吧。”
  若是寻常街坊,颜家仗着人多势众还能掰掰手腕。赶上瑞安公府这等庞然大物,他们是半点不敢作妖的。心里虽怨恨颜舜华忘本,却不敢在瑞安公府的人跟前闹。几个脾气大的骂了几句,到底没敢大声,灰溜溜的淋着雨跑回自己家里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吴妈妈登时喜笑颜开,朝外重重的呸了一声,方跟进屋伺候颜舜华。西间的帘子落下,外头的男人们也各自找位置坐了。乡间没有那多规矩,亦没有京里厅堂的陈设。
  堂屋里只有个红漆木的八仙桌,配了四根长条凳,倒也有上座下座之分。杨景澄是主人家,自然挑了正朝大门的上方坐下,龙大力坐在他右手边,龙剑秋假充龙大力的晚辈,坐在了他左手边。一行奴才自是无座,三三两两的站在堂屋里,预备回话。
  杨景澄扫了眼众人,立刻看到了四个眼生的汉子。当即问道:“你们几个就是种烟草的把式?”
  那四人中一个人走上来两步,躬身道:“回世子爷的话,小的几个正是种烟草的。小的叫赵大义,”说着又向杨景澄介绍其余的三个人,“他们是韩水、肖明远、刘铁头。”
  杨景澄打量着赵大义,只见他身材矮小佝偻,脸上沟壑密布、头发夹着几缕白丝,不由问:“你多大年纪了?”
  赵大义答道:“回世子爷的话,小的今年三十三了。”
  杨景澄与龙剑秋皆微微惊讶,三十三岁的人,竟是此般老态?唯有龙大力习以为常,贫苦人家三十三岁,可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面向更老的都有呢。若不是许多人不肯背井离乡,当日采买的人都嫌他年纪大,做不了几年活就得蹬腿,尽是麻烦。好在原主家也知道赵大义不值钱,他与三十七岁的韩水算做另两个青壮的添头,因是会种烟草的把式,比寻常的奴仆贵些,一共作价五十八两银子。如今有手艺的青壮大概是二三十两一个,可见赵大义与韩水真的难卖。
  杨景澄不曾当家,不知道人市的行情,乍听得三十几岁即是废人,颇有些五味杂陈。再看赵大义与韩水老态龙钟的模样,难免心生怜悯,不由问道:“你们的儿孙呢?”
  韩水是个老实头,再则他笨些,来了好几个月了,官话却怎生都学不会,只得沉默。因此,照例机灵些的赵大义苦笑着回答:“我们娶不到老婆,没有儿孙的。”
  杨景澄挠挠头,竟然没老婆的么?他觉得自己问话有些问不下去了,干脆掉头问两个年轻的:“你们呢?”
  年轻点的肖明远与刘铁头也想挠头了,不是光棍儿,谁肯千里迢迢的跑到京里来?虽说他们是被买卖的奴才,可买人的多半得问上一问,不愿离开家乡的,他们也不爱买,以免生事。但主人家问话,他们又不能不答,勉强用不大利索的官话磕磕碰碰的说了几句,顺势表了番忠心,保证种好烟草,叫主家发财云云。
  聊了几句琐碎,杨景澄又开始问询烟草种植之事。得知水利沟渠已经修缮完毕,种子也挑选了出来,只等谷雨时节一到,便可育苗。杨景澄噎了下,现离谷雨尚有些时日,他今次出城虽是为了安顿龙剑秋,却也想看看烟草种的如何。哪知竟没开始!
  对农事他两眼一抹黑,又不能在柯贵等人面前露了怯,唯有故作从容的道:“我正欲瞧瞧水利修的如何,顺便出城耍几日,才想着来村里一趟。如此,待我换上油衣,咱们出门看看沟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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