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马健随口道:“耗水,坡地上种,累不死你。”
  颜爽却不这么想,既然烟草比种田收益高,他是不是能寻个远点儿的荒地开垦开垦,自家种点烟草补贴家用?当然,京畿的土地早被人圈的干干净净,他能寻到的荒地,皆是那等零七八碎的烂地,除了杂草,甚都种不了。
  只是他现是佃农,做梦都想有块自己的地。听得烟草之利,难免动心。笨拙的掰着指头算,垦出多少荒地能种多少烟草又能赚几个银钱,攒多少年后可以买地。奈何因他没学过算数,手指脚趾皆用完之后,整个人算成了一团浆糊,蹲在旁边不说话了。
  颜蒜子等村民则是生出了更多好奇,追着马健问烟草的细节。他们不乏有地多的,辟出一点子地试一试未为不可。而马健看到鱼儿上钩,立刻发挥口才,把烟草大吹特吹了一通。
  看着村民们纷纷露出不信的神色时,他话锋一转:“嗐,我同你们讲烟草作甚,你们又没烟草苗。我看那头杀猪的差不多了,走,席上占位置去!看我请你们吃酒的份上,谁也别跟我抢猪头肉哈!”
  村民们先当马健吹牛,哪知吹了半日,那烟草苗竟是公府独有,不散给外人的。如此一来,更勾的众人心痒。眼神不停的往杨家宅子那处瞟,咱可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人,不知能不能走走裙带关系,弄点苗出来呢?
  想什么来什么!蹲在地上的村民们正做着美梦,就见女人们呼啦啦的从杨家大宅跑了出来。又在门口与等在外头的同族妇人说了些什么,一群女人就好似受惊的蜂群,轰的散开了。很快,她们中有几个跑到了榆树下,拉着自家男人往家里跑。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晒谷坪倏地少了大半的人,把杨景澄等人闹的莫名其妙。
  屋内的颜舜华察觉耳边安静了下来,起身下了炕,扶着白鹭的手走到了大门外头。她并不走远,只立在屋檐下看向了远方。远方有潺潺的溪水,有溪旁连成了一片的沃土。
  地里绿油油的冬小麦再有个把月即可收割,到那时黄灿灿的麦粒入库,所有人都浸在麦香里,说不出的丰收喜悦。可惜,父亲亡故后,她再没闻见过那令她安心的独属于谷物的清香。
  水汽形成的云雾蒸腾向上,绵绵细雨又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人身上平添了几分寒意。不惯见生人的白鹭趁机道:“奶奶,下雨了,我们回屋吧。”
  颜舜华似被白鹭惊醒,目光收回,轻声道:“嗯,下雨了。你们使个人把世子请回来吧。”
 
 
第149章 旧事      细雨中,不知从哪摸了个斗……
  细雨中,不知从哪摸了个斗笠带在头上的杨景澄缓缓走来,对着立在门廊下的颜舜华粲然一笑:“我让人腌了猪肝,待会儿我们烤着吃。”
  颜舜华被旧事乱了心神,不似往常那般玩笑,显得怔怔的。杨景澄不由驻足问:“你怎么了?”
  颜舜华垂下眼:“我想拿回我爹留下的田。”
  杨景澄有些意外,他早丧的岳父颜道成名下的田产带山地,统共只有三百多亩。说起来不少,可对瑞安公府这等人家着实不值一提——每年不到五百两的收成,还得分一半与佃农,再预留点明岁的种子肥料等,到手的顶多二百来两,都不够给颜舜华买胭脂水粉的。
  而想拿回已经分散到族中各家各户的土地,那可有得磨牙。不过杨景澄素来心细,略作思索,便猜只怕是方才上门的女人们把颜舜华气着了。这位小姑奶奶可不好惹,颜家女人可真够作死的。
  下雨天里四处湿漉漉的,衣裳鞋袜沾了潮气好不难受。杨景澄便携了颜舜华的手,径直回到了起居的西屋。丫头们涌上来伺候夫妻二人洗脸换了衣裳。惯会察言观色的叶欣儿见颜舜华面色不虞,收拾好东西后,带着丫头们悄没声息的退出了屋子,往厨下预备晚饭去了。
  此时猪已经杀的差不多,天色亦有些发沉。原就因雨天采光不好的室内,更显昏暗。杨景澄索性打起火折子,把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亮,暖黄色的光晕洒落,屋内陡然之间多了一丝温馨,将略显沉郁的气氛挥退了些许。
  坐回炕边,杨景澄试探着问:“今日颜家的女人们说了甚话?”
  “与她们不甚相干。”颜舜华情绪低落的道,“只是看到她们,叫我想起了当年的窘迫与无助。”
  杨景澄沉默了一小会儿,方缓缓道:“田土之事,不是我不帮你出气,只是自来没有在室女继承祖产的。要仗势拿回来也可以,只是咱们便不占理了。”
  颜舜华忽然问道:“你说想骗他们跟着你种烟草,好叫你看看别的种法会有哪般成效?”
  “呃……”这原本是杨景澄随口糊弄的话,此刻被颜舜华特特提起,谎话立时被戳破,他难免有些尴尬。
  “我不明白。”颜舜华轻声道,“你堂堂国公世子,锦衣卫从四品的镇抚使,何以对颜家如此宽容?敢是颜氏与朝中有了瓜葛,或是往日与你有旧?如有,我只好丢开手。若没有……”她的音调骤然转冷,“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恕我不能无介于怀!”
  杨景澄揉着太阳穴道:“我与颜家并不曾有甚来往,便是有,也是些我们小时候惹鸡逗狗的勾当。此事本不想提,不过你既心结难解,我便与你分说一二。”
  颜舜华压着心头的火气,沉声道:“请讲。”
  杨景澄问:“你到底是想要田,还是想报仇?”
  颜舜华愣了愣,有区别么?
  杨景澄叹了口气,怅然的道:“自打我进了锦衣卫,那些手段竟不知不觉的浸润到了日常里。”说着,他倏地话锋一转,“据我所查,害死岳母的并非夺田的族长颜宜春,是与岳父同属六房的堂叔颜道全。”
  颜舜华惊讶的睁大眼。
  “而你堂叔,已经死了。”杨景澄木着脸道,“成亲之前我顺手把颜家旧事查了个明明白白,原想叫他知道甚叫报应,不料他恰好咽气蹬腿,竟是生生从我手里逃过了一劫。此事太糟心,我便没告诉你,省的你生气。”
  骤然听到昔年内情,颜舜华有些恍惚,许多年来,她竟是恨错了人……么?那堂叔又为何要害她母女?
  杨景澄好似能看穿颜舜华心中所想,不待她问,径自把她想知道的事说了出来:“那会子你年纪小,何况按你外祖那满肚子草包的脾性,便是你年纪大了,他都不肯告诉你。可你自想想便能明白,颜宜春与你都快出五服了,他哪来的底气能跟你外祖家打官司抢人?又哪来的道理,逼的你外祖动了官威,方把你夺回了齐家?”
  “你父亲没了,你自成了颜道全的私产。他想如何处置你,外家没有置喙的余地。”杨景澄语气略带沉重的道,“若非外祖有个官身,我怕是见不到你了。”
  啪嗒。颜舜华的眼泪掉在了手背上,泪水带着体温,然而她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寒。
  “因为我是女孩儿,就活该被人生杀予夺么?”压抑的情绪,让颜舜华的声音带上了嘶哑,听的人喉头发堵。
  “我也差点死了啊。”杨景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难看的笑,“男孩儿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颜舜华竟一时无言,唯有眼泪不绝,宣泄着压在心底数年之久的委屈与怨恨。
  杨景澄从袖里拿出了块帕子,递了过去。而后接着道:“正因如此,我有时候难免想,你我已是权贵之家,尚且身不由己。寻常百姓面对豪强时,又是何等的无助呢?
  并非我慷你之慨,替颜家开脱。实则瑞安公府对上颜家过于庞大,稍不留神,颜家便是灭顶之灾。尤其是颜家与你有旧怨,左近人尽皆知。我露些亲戚情谊也罢了,但凡我有丝毫的厌恶,看在小人们眼里,他们会怎么做?”
  颜舜华抿嘴道:“当年的仇,便算了么?”
  “算是不能算了的。”杨景澄道,“你若心里有气,颜道全有两个儿子,收拾了他们一支即可。我不愿你提田土,乃当初你家田产拆了十数人家,果真收回,动静着实太大。
  而今我新上任,又正是两派交锋之时,等着抓我把柄的人不计其数。换我是太后系的官员,只怕得想方设法弄死颜氏一族,好叫死对头家背个黑锅。新仇旧怨纠缠数年,那可真是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起朝堂的刀光剑影,颜舜华默然。
  杨景澄无奈一笑:“不然我堂堂世子,收拾个平头百姓还得拐弯抹角么?猪杀了,肉吃了,我们照例与颜家是亲戚;可猪只有三头,几十口子人,一人捞不着几口,也就是说我待他们不过是面子情。如此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摆明了没把颜家当回事。他们家再出事,可就赖不到我头上了。”
  颜舜华忍不住担忧的问:“你眼下竟如履薄冰至此!?”
  杨景澄没说话,权当默认。平时的确不必如此小心仔细,可吴子英张继臣相继被杀,背后两派的博弈他看不分明。尤其是他始终没弄明白太后系的人杀吴子英的目的,不免行事更加慎重。若非如此,他也没必要刚升官便躲到乡下避风头了。
  颜舜华苦笑:“这可真是步步惊心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呢?”杨景澄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过身在朝堂,谨慎些总是好的。再则,从长远看,有些事我的身份也是不方便做的。”
  颜舜华问:“何事?”
  杨景澄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土地兼并。”
  颜舜华皱眉,她隐隐抓住了点思绪,那点灵光却又飞快溜走了。
  好在杨景澄没卖关子,直接道:“而今天下土地兼并已然触目惊心,从京畿到江南,自耕农逐年减少,朝廷赋税自然也跟着岌岌可危。似颜氏宗族这般,仗着算地方豪强,在税收上做点子手脚,可他们终归要缴税的。哪怕把赋税转嫁给佃农,银子总对的上。可是咱们这样的权贵,”杨景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知道甚是赋税么?”
  颜舜华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无数史料,瘦骨嶙峋的流民,四处开花的战火,鲜血淋漓的屠杀……一幅幅画卷般的景象在她灵台中展开,激的她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史书学的比我好,大抵知道接下来该有什么事了。”杨景澄道,“历朝历代,到了百来年的光景,总会来个中兴的明君。而那明君,头一件功绩必然是清查田亩。”
  说着,他侧头在颜舜华耳旁低声道,“以华阳兄长的脾性,恐怕不肯耍雷声大雨点小的把戏。我觉着距离那日不远,但凡兼并上的事儿,不论我自家去做的还是旁人讨好我硬塞给我的,最好通通别碰。横竖咱们家田土已是连绵不绝,实不必弄的屁股不干净。将来有人同你说甚投田投人的,你可千万别应。”
  经杨景澄一分说,颜舜华总算明白,自家那狗屁宗族竟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儿,好似豆腐落进灰里,拍不得打不得,让人好生憋气!不由咬牙切齿的道:“可真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人埋!世道太不公了!”
  杨景澄轻笑:“果真咽不下这口气,待等上几年,待朝廷上没那多幺蛾子了,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颜舜华挑眉:“你不是满肚子妇人之仁,不舍得朝百姓下手么?”道理她都懂,好赖偷偷读了那么多年书,嫁人之后更是光明正大的在家把史书当话本子看。知道土地兼并可大可小,与其事后麻烦不断,不如一开始不沾的好。可她女人家小心眼,实在没有那般辽阔的心胸,免不得刺杨景澄两句,以免心气难平。
  杨景澄嗤笑:“当初颜道全仗着是叔叔,卖你天经地义;如今你是一品夫人,整他们不照例是天经地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若非节骨眼上我不好节外生枝,真犯不着。你可千万别当我是好人了。”
  “果真?”颜舜华道,“既如此,且让我收拾了我那好叔叔家!你再拦着我,我可恼了。”
  杨景澄笑道:“可要我帮手?”
  颜舜华点头:“不必甚千伶百俐的手段,就我们乡间的老法子。派人设个赌局,引他们家哥俩赌钱败家。待要账的上门,再到族里煽风点火,族人巴不得买他们的地。没了地,他们一支子子孙孙给我做佃农去!如此,既报了仇又不牵连旁人,你觉着如何?”
  此乃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何况父债子偿理所当然,于是杨景澄爽快利落的道:“我替你办了。”
  颜舜华盯着杨景澄的眼眸,极认真的道:“一言为定!”
  杨景澄轻笑一声,语带纵容:“好,一言为定。”
 
 
第150章 村宴      杨景澄答应了报仇,颜舜华……
  杨景澄答应了报仇,颜舜华的怨气当即消的无影无踪。坪里屠夫们杀猪的活计进入了尾声,凄厉的猪叫早已停歇,唯余下锅碗瓢盆碰撞的脆响。仲春的雨声渐急,打在新抽芽的树叶上沙沙作响。
  把院外的人声喧嚣镀上了一层朦胧,让整个村落热闹又不显嘈杂,配着袅袅的炊烟与炖肉的浓香,恰是一番人间烟火之景象。
  夫妻两个毫无形象的并排躺在炕上,细细喁喁的说着私房话。近日焦心忙乱的杨景澄难得享受如此的闲适安宁,十分耐心的听着颜舜华有一搭没一搭的家长里短,时不时插嘴点评两句。
  天色愈发暗了,庄上专管养殖的管事娘子甘桥家的挎着小木盆从坪里归来,迎头撞上了窜门回来的吴妈妈,笑着打了声招呼:“哟,老吴,你找谁家说话去了啊?”
  吴妈妈笑答:“村里原先也有几户与我们太太好的人家,我见奶奶同世子在屋里说话,就去走一趟问了个好。你们是杀完猪了?我常听人说杀猪菜好吃,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嗐,乡里东西,如何比得了京里?你们吃个新鲜罢了。”甘桥家的又略带得意的道,“不过我们世子总惦记着小时候的口味,这不,我收拾了些猪肝,又叫女儿生了炭火,预备干干净净的给世子烤着吃哩。我弄了不少,你也尝尝?”
  吴妈妈乃齐家的家生子,打小儿就没吃过如此粗鄙的东西,笑着含混了几句,没接甘桥家的茬。哪知甘桥家的又凑上来讨好的道:“我问您一声儿,现奶奶身边还缺人使不?我家有个丫头,今年十七了,村里有名的能干麻利人儿,包管不比高家的翠儿珠儿差。要不您回头掌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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