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陷——寻喃
时间:2021-06-05 09:05:35

  浇水壶不小心掉到地上,楚怜小心地摆放好,身上衣服湿了,但也有些害羞,她知道自己这样挺丢脸。
  但隐约察觉到陈墨好像笑了下。
  也许,是笑了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陈墨笑。
  要怎么说那种感觉呢,仿佛春日降临,人间失色。
  他站在阳光下,被太阳照耀,那张脸可以是明媚的。
  可是他这个人处于寒冬太久,许久没有感受过阳光,都会忘了自己也曾有明艳的时刻,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就那么阴郁呢。
  陈墨放下手里的桶走了过去,冷着脸抽出纸巾塞到她手里。
  “蠢死么,浇个水都能把衣服给浇湿。”
  手里的纸巾仿佛遗留着温热温度,无形中暖了楚怜的心。
  她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睑低垂,给她擦身上的水渍,他知道她表达有问题,每次出来都是吃瘪,上次红姨对她态度不好,这次过来她还敢玩别人的浇水壶。
  楚怜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墨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她,最终把手里的纸给丢了。
  “别误会,我没有帮你的意思,只是看你蠢,怕你误解。没事也别老往这跑,不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笑你的?”
  水果妹,小傻子,还有更多恶意的。
  陈墨懒得管,但也看不下去她明知道这些,却仍以最初心的善意去待人。
  楚怜揪着手里的纸,小声说:“没事。”
  陈墨鼻音里淡哼了声。
  “别跟我说,我懒得管。”
  他转身走了,拿过他装衣服的桶,清瘦的身影踩着台阶快速上了楼。
  可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楚怜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个目标。
  她想要看他更多的笑,她希望他能一直处于阳光里,一直明朗生活,不要再那么阴郁,自己也过得苦。
  后来,她会开始偷偷去看他打拳赛。
  说是拳赛,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私人在一个地下厂里设的娱乐场所,搞了个小台子,下头的人就会赌,一边看人家打拳,收来的赌钱是这里老板的主要经济来源。
  事实上,这是个违法行为。
  里面的人就踩在法律边缘搞这些,有时候楚怜过去看着,都会想会不会什么时候警察过来把他们都给抓走,因为那里头都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是社会上的混子。
  陈墨和他们不一样。
  他身上天生就有种与这些人不同的气质,他虽然每天来,但他眼里和这里的赌徒不同,他眼里无色,这里的人不同。
  楚怜一边偷偷看他,一边又想着如何让陈墨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可是,她想不到办法。
  她和陈墨的生活离得太远了,她触碰不到,也没有能力去清楚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再一个,他也不会听。
  他的朋友也很多,也就是谭良翰、余忻那些人。
  他们玩得好,平常游戏打多了,就会约着临夜在镇上的运动场上打会球,镇上高中放学了也会有人过来玩,偶尔人多,各种男男女女聚集。
  谭良翰不是什么好人,看到她就会故意唷一声,说:“看,傻子又来了。”
  楚怜本来在镇上就不怎么受人喜欢,每当这时就会特别让人注意。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传言她喜欢陈墨。
  每次就是故意去看陈墨打球,企图引起对方注意。
  于是谭良翰这么一说大家就会在旁边笑,找着契机让楚怜上去,说着什么直接表白多好。
  表面是起哄,实则是看猴戏,知晓一个人的弱处,就要看她出丑,把人当猴一样耍。
  楚怜傻,不知道这些,有时候还真的会脸红,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有人帮她说话,一腔自作多情的喜欢,帮不了她。
  每次她被人围着问时,陈墨一边传球,视线会偶尔扫到她那边,看到被几个人围着笑问时把头低成鸵鸟一样的楚怜。
  他冷漠移走视线,管也没管。
  逆行时总要有点打击才会知难而退,不让她摔倒个几次,永远不会改变。
 
 
第62章 欺负她   楚怜,你最好长点记性……
  暴雨来临前的镇里总是异常的闷热。
  房里房外透着潮湿味,整个天空乌云密布,人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陈墨刚和朋友几个打完球,到自动贩卖机里拿了瓶冰可乐喝,凉的东西到了肚子里,浑身舒爽不少。
  他一头黑发全湿,整个人像从水里出来似的,透着点荷尔蒙的味儿。
  谭良翰过来搭上他的肩,问:“晚上去网吧吗,哥请。”
  陈墨头也没回,道:“不去。”
  “最近怎么了,几天没见着你人,受打击了?你又不缺钱,不像我们几个,天天为钱发愁。”
  陈墨没说话。
  谭良翰看着他捏着可乐罐那修长干净的手指,上边还有个不知是不是真铂金的指环,衬着他那手还挺好看的。
  这哥们永远跟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明明干的是一样的事,他们就是地痞流氓,到陈墨身上就好像少爷下乡体验生活。
  搞得人心里还挺不平衡的。
  谭良翰扯了扯嘴角:“话说那傻子连着几天来了,看着都烦,你不准备处理下?”
  “处理什么。”
  “把她赶走吧,看着就怪烦的。”
  思索了会,他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或者,她不是脑袋有问题吗,但是人其实长得还挺好看,正好人也喜欢你,要是有可能,其实你也可以……”
  脸上的坏笑立马让人懂了意思。
  陈墨捏瘪手里的罐子,冷冷看了他一眼:“能有这种想法,你挺不是东西的。”
  谭良翰瞬间就不爽了,道:“怎么就不是东西了,大家都是男人,会不会有这个想法说不定都不用我说呢?”
  陈墨理也没理他,把罐子丢了踩了一脚,转身要走。
  末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我没有这个想法,如果你有,也劝你趁早打消。不然,你可以试试。”
  明显,这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说完陈墨就走了,背景隐入夜色。
  谭良翰颇为愤慨,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之后咬牙看他背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了?”后面,平和声音传来,余忻走出了便利店门,问。
  谭良翰把外套往肩上一搭,道:“陈墨挺狂的啊,骂我,不是,我说什么了我?”
  刚刚余忻也在,他们的对话听了些去。
  余忻淡道:“他是那个性子,你话说得也有点过,小事。”
  “那有必要这样说?谁是兄弟?不是我说,说那个傻子两句怎么了,玩笑我还开不得了?再说,他难道还真把那人当回事了,为了个女的,有必要这样跟我甩脸子?”
  余忻往前走了两步,看向陈墨离开的方向,温润的眼底没什么神色。
  “没事。”他道:“他就是这样的,习惯就行。”
  依往常一样回去,老旧的街面,直至他住的屋子前都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周围。
  陈墨住的屋子类似那种独栋三层,下边是地下室,铁质的台阶在楼房外,沿着上去就是二楼的屋门,再往前转弯上三楼,是余忻住的位置。
  他像往常一样踩着台阶上去,才发觉他的屋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陈墨脚步一顿,怔住。
  他认出了对方,是跟了他父亲十几年的老助手,对方态度诚恳表明来意:“阿墨,是你爸让我来接你的,他让你回去。”
  -
  那一晚,楚怜本来也只是路过,想到了他,下意识去看看他的屋子。
  没想过会看见那些。
  昏黄灯光,老旧门前。
  身影削瘦单薄的男人揪着面前中年人的衣领,整个人暴戾,犹如爆发边缘:“我有让你们管我吗?有让他管吗?不是说过我死在外边都可以,不是说过没有我这个儿子都可以?现在搞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滚,给我滚!”
  他一甩手,年长的中年人就摔到了地上,公文包都滚到了台阶下。
  巨大的声响吓着了楚怜,也惊了旁边的住户,灯都亮了几盏。
  她想去扶那个人,可看着扶着栏杆浑身颤栗发疯的男人,心里害怕。
  她没见过那样的陈墨,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
  就像,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要黑化的人一样。
  中年人道:“我知道你对你父亲很多怨恨,可是,听我一句劝吧,不要为难自己,您母亲是平和离世的,您父亲什么也没做,这不怪他。他也就是这个性格,对你说很多狠话,其实这些年他很在意你啊,也疼爱你,阿墨,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冷静点,往好处想呢。”
  陈墨笑了。
  扯着唇自嘲,眼眶发红,他抬起头,看向对方:“我冷静?”
  他抬手指着自己,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做了他儿子。从他把我妈送去精神病院的那一刻,我陈墨就不是他儿子,我陈墨的命也是我自己的,哪怕我今天死在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有病,你们都说我有病,现在又何必打着关怀治愈的旗号来安慰我?怎么,把我当傻子?”
  他捡起公文包狠狠往楼下甩去,指着街道:“滚,现在给我滚。”
  中年人也是没见过他这样一面,没多说什么,下了楼,拿起公文包走了。
  走之前经过楚怜,看了她一眼。
  楚怜有些恍惚,再度看向男人,然而陈墨扶着栏杆缓了一会儿,就再没别的什么反应。
  他看到了她,可是什么都没说,那种眼神仿佛是看陌生人。
  很快,转身进屋,摔上了门。
  可楚怜在那站了好半晌也没缓过劲来。
  后来好几天楚怜都没有再见到过陈墨。
  之前的中年人来询问她,想了解陈墨的情况。
  她才知道,原来陈墨和父亲关系不好。
  父子俩关系紧张很多年了,在他眼里,他父亲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而他母亲,是跟着他爸这一辈子都过得很不幸福的可怜女人,他心疼他妈,更痛恨他父亲。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他父亲和解。
  -
  下午的火烧云漫布天空。
  照旧打完球的陈墨浑身仿佛铺在汗里,身上短袖湿透,他抓起前襟往脸上擦了擦,抬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街道边。
  旁边几个兄弟经过,调侃道:“陈墨,看,那小傻子又来了,估计又给你送水来的呢。”
  陈墨冷睨了他们一眼,看着几个人哈哈笑着离开。
  湿透的短发发梢贴在他额前,透着汗水,视线都仿佛不清晰,陈墨没有理她,平常一样要转身离开,对方却急了,小跑着过来。
  “陈、陈墨……”
  自从知道了他的名字,这傻子似乎就特别爱叫他。
  楚怜递了个笔记本过来,眼里闪动着光,仿佛特别期待他能打开:“礼物。”
  陈墨理也没理。
  这样的“礼物”,他真的收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上次是贴纸,这次是小灯笼,再呢,什么破烂都往他那儿塞,他之前的让步仿佛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
  周围还有一些没散场的人在不远处似有若无地看着这边,似乎在等着看戏,同时窃窃私语。
  所有的视线包围了他们。
  楚怜却依然热忱,丝毫不觉——也是,她一个有病的人,怎么可能感受得到周围人的恶意呢。
  陈墨抬起眼皮,开始认真地打量她,却没看她递过来的笔记本一眼。
  她还指了指,期盼着他能打开看。
  “这是、是我向叔叔要来……”
  话没说完,手里笔记本忽然被男人掀翻,掉到了地上。
  她的衣领被陈墨狠狠提了起来:“你的把戏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楚怜没想过他会突然动手,加上周围人都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惶然,有些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无措地看着他。
  “送这些东西,搞这些把戏,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吗,怎么,喜欢我是吗,喜欢我哪里,我哪里不好让你给看了上?”
  楚怜手足无措地摇头:“不,我不是……”
  “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吗。”陈墨随手指向一个女生:“看到没,像她们那样的,高挑的,苗条的,哪个我都行,就你,有什么资本让我喜欢?”
  说着,他笑了:“你不会忘了吧,你是个傻子,你智力有问题,我会喜欢你吗?别做梦了楚怜。”
  楚怜有些紧张地发抖,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她被陈墨甩到地上,可看到地上的笔记本,见他要走,匆忙捡起来追上去。
  “看,你看看。”
  她再次拦住了陈墨的路。
  这次的小傻子意外的坚持,连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留了下来看这场倒追的好戏。
  陈墨逐渐面无表情,眼底逐渐什么神色也没有。
  这一次,他几乎是看也没看楚怜,弯身捡起脚边的水瓶,拧开瓶盖,对着楚怜的头顶就是往下倒。
  冰凉的水狠狠从头顶浇下,浸彻楚怜的头发、她的脸。
  周围爆出一阵惊呼和低笑声。
  她知道,他们都是在笑自己,那种笑声楚怜几乎从小听到大。
  水打湿了她手里的笔记本,衬得楚怜坚持递出去的动作有些单薄,她卑微地保持落汤鸡的姿态站在所有人面前。
  “够了么。”陈墨道。
  楚怜慢慢收回手,嘴唇苍白,眼睫有些微微颤动。
  下巴突然被人捏起,她骤然对上他那双冷冽的眼:“以后,不要再来干扰我,楚怜,你最好长点记性,不然下次绝不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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