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豆蔻还故意伸手过去,假装要让他扛坐到肩膀的样子。
“胡闹!”男子呵斥一声,黑着脸把她推开站了起来,连同膝盖处的本子也一下子翻落。
豆蔻眼睛盯着落在地上的本子,吁了口气。
谢元祐走后,豆蔻才敢将落在地上的本子拾起,翻到最后处,将那页抄写着男女事的诗文给撕了下来,撕了个粉碎。
如若让哥哥看见她摘抄的这些淫.词艳.曲,不得被斥责死?
谢元祐从豆蔻那处回来,魏舂已经从宫宴中斡旋回来了,一回来看见殿下坐在书案上,神情有那么点奇怪。
“殿下,您都不知道,那个定北侯府的大夫人有多离谱,陛下明明说好让带来参加宫宴的,都必须是符合年纪的未婚闺女,结果她倒好,来之前就匆忙让自己女儿跟荣亲王的儿子和离了...”
魏舂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凑近看,他终于知道太子殿下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殿下手里的书...都弄反了。
“殿下您...没事吧?”魏舂顿了顿道。
谢元祐回过神来,倒不掩饰,直接把弄反的书扔魏舂手里:“孤累了,你整理一下书案,孤出去吹吹冷风。”
说着太子殿下玄袍翩飞,便径直朝殿门外去了。
外面的风霜冷,自然比殿内有地龙烧有暖炉要冷得多了,但同时冷也能让人脑子更清醒一些。
刚才豆蔻一把坐到他膝上的时候,谢元祐先是愣住了,好久都没能回得过神来。
她比小时候重了一些,但还是他轻易能举托起来的重量,少女不盈一握的身姿朝他那么一挨近,他当时脑袋就炸开了,一时找不着北。
等他慢慢回神过来,姑娘却笑得纯真无比地要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他肩膀上看高高。
他被她纯洁无邪的眼神给烫到了,一时情急就将她推开。
是了...她还像个孩子,跟小时候依恋兄长一样让他抱而已,而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往阁楼更高更寒处走去。
傅珞灵隔天又奉了皇命,来东宫给豆蔻讲道德经,他一来,赵老就自动退让,把讲授的主席台让了出来给他。
豆蔻刚才被赵老变相逼着当场七步时间写出两首诗来,傅珞灵一来,诗不用写了,豆蔻松了口气,看傅珞灵也顺眼了许多。
“你多些来给我讲课就好了。”豆蔻在屏风下托着下巴,笑盈盈道。
傅珞灵停了口中念诵的诗文,笑着对她道:“赵老其实是个能人,殿下能叫得动他来给你讲授课业,也是费了大心思了。”
豆蔻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偶尔喘口气的。”
之前豆蔻遇着傅珞灵觉得尴尬,是因为一看到他,就总想到他与那些通房的男女间那些事,可现下每次见他来,都带着身边那位小奴婢,也早已跟小奴婢玩熟悉了,心里头的尴尬也渐渐消散。
豆蔻托着腮神游太虚,目光触及在旁沏茶端水的婉儿时,突然来了兴致,脑子一抽就出口道:
“傅大人授课时看着婉儿,会心猿意马吗?”好像书中都是那么写的...
她话一落,傅珞灵握书的手没握紧,砸了下来。
第40章 不够配
课后豆蔻舒展了一下筋骨, 愉快地准备离去时,被傅珞灵叫住了:“公主,臣有话要说, 能留下一会吗?”
豆蔻以为他也要学赵老,给她课后延时补习,不料说的却是:
“公主,婉儿是殿下送臣的通房,只是通房而已, 日后即便生下长子,那也是庶出, 肯定越不过嫡出的。”
豆蔻不大明白他跟她说这话意义在哪, 挠了挠头道:“啊?那又怎样了?”
“臣与婉儿...也不过是只有一夜而已...臣并没有...并没有对她动过心...”傅珞灵说到这里,脸已经全红了。
但豆蔻却仿佛打开了另外一个新世界似的,忍不住好奇多嘴又问了一句:“那...男人真的都会喜欢这种事吗?我怎么瞧着有些可怕...”
她话一落, 傅珞灵随即一愣。
豆蔻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不对, 慌忙掩饰了起来:“呃...我不是...就是...”
掩饰到最后发现根本没法子圆,干脆破罐子破摔, 坦白道:“其实我从书中看来的, 当时得知你得了通房的时候,还一度觉得你身上不干净, 走路都得绕道呢。”
傅珞灵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她不尴尬的时候,他就连她的份一并尴尬了,此时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忙转开眼,呛咳道:“孔子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公主以后嫁了,自然不那么觉得了。”
晚上太子要来跟豆蔻一块用晚膳,马上就年二十三了,东宫里到处都备着一些糖瓜和饴糖,豆蔻白天里吃够了糖,现在就不怎么想吃饭了。
谢元祐往她碗里夹了满满的菜,还催促她道:“都是你喜欢吃的,怎地不吃了?”
豆蔻看了看搁在小榻边的糖角,突然觉得碗里的菜没味了。
“有些撑了,不想吃。”
谢元祐怪了,紧张地搁下筷子道:“魏舂,叫宫医来给公主瞧瞧。”
豆蔻哭笑不得:“哥哥,我没不舒服,真的只是吃不下了。”
“好好的没毛病的话,又怎会吃不下呢?”谢元祐皱眉道。
蕴儿从外头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消食的汤,来到太子跟前时,先褔下一身,继而目光还是残留了抑压不住的恋慕。
豆蔻看在眼里,不由会心一笑。
“公主,来把这汤喝了,您就吃得下了。”蕴儿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凑她耳边道:“您下回真不能贪吃了。”
豆蔻边饮着汤边挥挥手让她离开。
等吃下几著子菜的时候,豆蔻又慢慢将凳子拉近了哥哥一些,悄悄与他商量道:“哥哥,我有些事想问,你能让魏舂出去吗?”
谢元祐随即手向后一挥,身后的宫人鱼贯离场,还顺带着将屋门关上。
“好了,有什么事要招的。”谢元祐淡淡道。
豆蔻一愣,没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嗯...哥哥英明,我糖吃多了,所以才吃不下饭的。”
“你这丫头...”谢元祐刚想责怪,豆蔻连忙拉下了他的手,谢元祐手指被握得有点心惊,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出,把头转了过去大口灌着水。
“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这事的,我是想问,哥哥,你收过通房了吗?”
豆蔻话一落,谢元祐“噗”一声将水洒出,领边、胸襟边都是水迹,咳得眼睛都红了。
“哎呀,干嘛那么激动?”豆蔻一边怪道,一边掏出帕子来,准备帮哥哥把领边的水迹擦掉。
她手还没落,谢元祐边红着眼一把抓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感觉像是想吃掉她一样。
豆蔻打着哈哈道:“哥哥,没必要这样吧?就问问而已,不想答可以不答呀...”
“你问这些...要做什么?”谢元祐哑沉着嗓子,似乎被呛的嗓子还没好。
“不做什么呀。”豆蔻不敢明说,要是说了想把蕴儿塞给他,指不定会换来什么个结果呢,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二罢了。
“你一个姑娘家,想这些事算什么?哥哥不需要什么通房侍妾,你别乱打歪主意。”谢元祐皱眉道。
豆蔻“哦”了“哦”,又乖巧地低头专心吃菜了。
“不过...哥哥以后给你找的夫婿,一定会找没有通房侍妾的。”谢元祐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啊?”豆蔻的神思接洽不上来,口中的丸子在张口那一瞬就从碗边滚落。
这怎么也能扯上她啊...
“哥哥,我今年才十三岁...”豆蔻不满地嘟囔,干脆搁下筷著,“再说了,什么叫你找的夫婿,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找夫婿了?若我没瞧上的,不嫁了,哥哥养不起我了是不是?”
谢元祐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才缓和有了些笑容。又往豆蔻碗里夹了菜,自个也夹起了颗红烧狮子头。
豆蔻重新拾起筷著吃菜,突然又想起白天跟傅珞灵说的话,好奇又来了一句:“哥哥,我听傅大人说,男子到一定年纪还没有找过通房的话,将来会被新婚妻子嫌弃的。哥哥你也一把年纪了,再不去学,难道就不怕被我未来的嫂嫂嫌弃你不行?”
这下,谢元祐竟是一下就被颗狮子头硬生哽塞在喉咙,脸上没太多痛苦表情,只是迷茫地涨红了脸,眉头皱得死紧,挺拔的身姿站了起来,手开始用力拍击胸膛。
豆蔻被哥哥吓着了,“哥...哥哥!怎的了?水...来!给你水!”
兄妹俩鼓捣了大半天,那颗狮子头才勉强咽下去了。
谢元祐脸色发白地坐在圆桌边,倚着桌沿,很是严肃地对她道:“傅珞灵竟然对你说这些事?!”
豆蔻见他要生气了,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
“是我好奇...问他的...”豆蔻低着头,坦白的声音像蚊蝇,“他还对强调我说,让我不要介意这些事...说是通房生的子女无论如何越不过嫡母嫡子女去,我还纳闷了,他把这些讲给我听做什么?”
“他果真那么对你说?”谢元祐听了更加生气。
豆蔻以为哥哥在生她的气,便也不敢再说了。
“哥哥...对不起嘛,你不想听这些我不说便是了。”
谢元祐瞟了那个平时顽劣,到他面前来就乖巧起来的姑娘,叹了一声,往她手里塞了个甜果子,语气放柔下来道:
“哥哥不是怪你,哥哥是希望你不要被人三言两语骗去了。什么通房侍妾越不过主母去,那是男人想三妻四妾找的借口。真正爱你的人,只要你一人足矣,又怎会舍得让别的女人来和你共享一个他?”
“可大家不是都这样吗?蕴儿的父亲也有几房妻妾,父皇也有许多妃子啊...”豆蔻挠了挠头,“而且,那是他们男人的事,干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用娶妻纳妾,骗不骗我又做啥?”
谢元祐被她逗笑了,用指背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啊,想法老是奇奇怪怪的,罢了,只要你记得有通房妾室的男人配不上你就好。”
隔天太子下了朝,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到翰林院找傅珞灵。
太子殿下一到,翰林院上下的官员就感觉蓬荜生辉,那可是抓拿了气焰嚣张大绥太子的殿下啊!
大伙儿忙着敛起官袍,齐刷刷出来给太子行礼,傅珞灵就站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孤今日来,找傅文书说几句话。”太子殿下森冷的语气响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但众人还是嫉妒新来的傅珞灵能够私下里接触太子殿下。
傅珞灵束着手跟着太子殿下来到一个无人的院里,太子继而对傅珞灵道:“孤知道,皇后娘娘想授意你接触十一公主,将来好得了公主芳心,让你尚公主。孤今日来,却要奉劝你——”
“你死了这条心吧!”谢元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厉绝道,“就你这样的,还不够配!”
可傅珞灵却不卑不亢地福身道:“殿下,臣爱慕公主,这与皇后娘娘的授意无关。臣自知现在资质还不够,但臣相信,假以时日,臣一定能配得上敏尚公主的。”
“你的才干孤从来不疑,可孤说的却并非是这些。”谢元祐睃了他一眼,见他疑惑,继续道:
“孤现在问你,家、国还有爱人在面前让你挑选时,你会如何选择?”
傅珞灵略一沉吟,道:
“回殿下,自古以来有说,先有国,再有家,那自然国家大事重于一切了。”
“那这么说的话,为了国家,你可以牺牲豆蔻,是吗?”谢元祐冷嗤道。
傅珞灵不觉得自己有错,却又不愿被太子如此拿话来套,于是道:“殿下,这些事情您不能一并来说的。”
谢元祐好笑:“孤怎地就不能一并提了?”
“若然殿下问臣,公主有危难时,臣会不会舍身相救,那臣的答案一定是,会!”
“但若然家国危难当前,需要牺牲的时候,公主她身为万民俸禄者,理应身先士卒。那臣肯定是会先考虑救万民的。这个毋庸置疑。”
“哦?”谢元祐靠坐在石亭凳上,掏出了腰间的双头弯匕细细擦拭着,“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危难的时刻,你会怎么跟公主说?不顾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还告诉她,她应该去死?”
傅珞灵揖了揖手,一本正经道:“臣会试图说服公主,舍小我而成全天下,方乃君子该干的事。臣还是希望,危难来临,公主能跟臣有相同的领悟,舍小我成全家国!”
“傅、珞、灵,”谢元祐拿着弯匕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他的时候,手里的双头弯匕突然从手里甩出,将傅珞灵的发髻割去了一半披散开,继而在远处绕了一个大圈之后,返回到谢元祐的手里。
那双头弯匕是谢元祐改良出来用于西境作战的武器,锋利无比,刀刀见血,他就曾经拿着它,一趟至少割下十多名大绥兵的脑袋。
谢元祐稳稳地接住了双头弯匕,手心不慎被割开了小口,鲜血正一滴一滴向下淌,他暴怒,猛然叱骂道:
“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
第41章 喝多了
傅珞灵头发披散, 公子如玉立在那儿,丝毫没有挪过半寸,只是被太子的话斥得眉头一皱。
“你要当君子, 孤不阻挡你!甚至代表全大梁民族感谢你!但是,要不要当君子,那是个人的事,你能要求你自己,但你还能要求你身边的爱人, 强迫她去做与你一样的事么?!”
“难道不应该么?”傅珞灵皱眉想反驳,“臣的爱人, 理应与臣秉承一致的理念。”
“不对。”谢元祐收回了弯匕, 万年冰山的脸上突然多了丝嘲讽,“你是你,她是她, 你可以要求自己, 却不能要求她。不但如此,你还得以丈夫的身份, 去替她考虑, 若你死了,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