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江岷有信心吗?
问问自己的心。
傅佳辞不敢有期望。
“傅小姐,明天下午,我可以让你和赵安阳通电话。”
“嗯,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句话,应该对江岷说。”
第二天傅佳辞和赵安阳通话的时候,她已经带着行李在火车站了。
江岷今天直接去学校上课,他们没有见面。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反复无常。
长痛不如短痛。
“小辞。”
是赵安阳的声音。
自从傅佳辞骗赵安阳许月怀孕后,赵安阳对未来的日子多了份期待,他不再自暴自弃。
“赵安阳,你听好了,在法庭上你必须配合陈执,如果你敢出什么差错,这辈子也别想和许月团聚。”
傅佳辞的声音依旧冷酷,理智到令人发麻。
她没有多说,直接挂断电话。
看守所的会见室里,陈执和赵安阳面面相觑。
陈执评价:“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拎得清,有大格局。”
赵安阳讽笑了声,“她一直很清醒,也因为这样,她承受的永远比别人多。”
陈执只能安慰,“所有的付出都是会有回报的。”
傅佳辞在火车站的肯德基坐到天黑。
她的火车是晚上十点的。
目的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地图上,一路向西,快要抵达最西端。
这是她随便挑选的目的地。
她要暂时去一个江岷找不到的地方。
火车站是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能看很多次团聚和分离。
她没有觉得很难过,不过两年,她对自己有信心。
暂时离开,是为了他们有更好的未来。
下一次她站在江岷身边的时候,会堵住所有人的嘴。
九点的时候,她进了候车厅。
耳边夹杂着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和五湖四海的乡音,没有座位,她背着背包站在窗户前。
这是津州最老的火车站,处处失修,和崭新的现代城市格格不入。
窗户贴着一层花纸,挡住外面的景色,只有霓虹灯光透进来。
她的心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电话。
这个时候,江岷应该已经回家了。
她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行李,因此,完全没有离开的痕迹。
电话接通后,是很久的空白。
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者只有半分钟。
也许只有十秒吧。
“你在哪里。”
江岷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他在努力克制一些什么。
“我有点事,要暂时离开一趟。”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以后的日子,我们都是两个人。
“江岷,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来不及了,火车要发车了,检票口已经开放,旅客排着长龙一般的队伍,缓缓向前移进。
来不及了。
她没有机会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傅佳辞,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傅佳辞试图开口,可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呼吸都很困难。
她要怎么告诉江岷,她认识康海云,康海云正是从她那里得到秦瑗的电话呢。
她曾以为,只要问心无愧,她什么都可以坦白。
迟来的恼恨、自责、后悔裹挟着她的内心,忽然之间,她泣不成声。
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又怕江岷听到心急,便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后来的日子里,她想起来这次坚决的离开,其实并不必这么决绝。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别的人能够帮她。
没人教她如何去弥补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她以为,果断离开是最优解。
你还要她怎么办呢。
可后来的傅佳辞也没有后悔过,当她抽离这段回忆,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冷眼旁观的时候,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躺在病房里的是江岷的母亲,而她,只是一个同他相逢七十三天的过客。
七十三天,比起漫长未来,骨血之情,这段时光不值一提。
在他们更悠久、更宽阔的人生里,这不过是万千记忆章节里的,短短一行。
在最美的时候离别,才能刻骨铭心,才能不带着恨。
检票员的催促使得傅佳辞仓促地挂了电话,到了火车上,她发了条微信给江岷。
“谢谢你。”
江岷盯着冰冷手机屏幕上的这三个字,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生气。
他走进卧室,打开书柜的门,拉开暗格里的抽屉。
相机、身份证不在了。
她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墨绿色的瑞士军刀,上面一尘不染,就像刚从橱柜拿出来那般。
物归原主,各回其位。
又回到了开端。
他冷静地想了想她能去什么地方。
青溪吗?
不,那里太容易被找到了。
他回忆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背景音的广播…
前往岷江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G2899列车即将发车,请乘客立即检票。
岷江。
因为江骅的缘故,他一直都很抗拒听到这两个字。
江岷打开手机订票软件,查看前往岷江的机票。
岷江是个边陲小县城,交通落后,到了最近的省城,还要座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抵达。
他定了票,仓促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打车去机场。
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打电话给陈执。
“我要外出几天,我妈那里拜托你照顾。”
“你去哪里?又是为了傅佳辞吗?”
“嗯。”
“江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为了那个女的…究竟要放弃多少?”
他们都清楚,秦瑗如果挺不过这一关…
江岷静静听着陈执的指责,他没有挂断电话。
他也觉得自己像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孩子。
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
所有人,连傅佳辞都说,这是错的。
陈执没打算跟江岷说谎了。
面对偏执的江岷,没什么能掩饰的。
“傅佳辞,是我让她走的。我告诉她你为她弃考的事,又拿赵安阳的案子要挟她,江岷,她比你有良心,比你成熟。”
陈执遵守约定,对康海云的事没透露半个字。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安阳,一直不被江岷接受。
他像是他们感情之间的杂质。
江岷无力接受不完美的事物。
无形之中,有一只手紧紧捏住江岷的心脏。
“其它的事回来再说。”
“江岷,你理智地回答我,如果你妈挺不过来,你会后悔吗?”
够了,他听够了。
人啊,都喜欢站在自己安全的立场上,去指责别人。
可是他们会帮你承担半点后果吗?
别站着说话不要疼了。
在这个时候前往岷江,傅佳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了。
江岷一直想去那个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让江骅念念不忘了一辈子。
那个地方,有他生命里幸与不幸的全部答案。
飞机落地,江岷在机场拨打傅佳辞的电话,没有拨通,已经是深夜了,他在机场睡了一晚。
北方三月,尚是冬天。
昨夜这里刚下过雪,现在正在消融,是最冷的时刻。江岷身上的那件羽绒服在这里显得单薄了,他在机场买了一件当地人都穿的羽绒服,很本土的牌子。
买羽绒服的大妈毫不吝啬地夸他,他结完账,问:“这里去岷江好走么?”
“岷江啊,这几天下大雪,高速都被封了走不了,铁道不知道怎么样,你去火车站看看吧。”
江岷在机场吃了碗泡面,然后打车去火车站。
岷江向外界只有这一条出口,火车票很难买,他很幸运,买到了最后一张坐票。
火车一路向北,目光所及,都是被大雪覆盖的荒野。
岷江这个临近俄罗斯的工业小县,就在这片荒野的尽头。
一下火车,天寒地冻的冷将他裹挟。
江岷在火车站的小卖部里买了根烟,这里的人都说方言,他听不懂。
想起傅佳辞谈起过她的家庭。
她父亲是军人,被派来驻扎在边防,母亲也是外地人,所以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会说本地方言。
因为这个缘故,她一直以来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江岷记得傅佳辞吹嘘过她念得是这里最好的高中,要找到她的家,不是难事。
在小卖部打听到了这里最好的高中是岷江六中,江岷便直接去了那里,找到了学校的校长。
傅佳辞,一直让人印象很深。
老校长使劲回忆着,说,“这个女孩子,自毁前途,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好好的大学不上,跑外面和人鬼混去了,跟了她妈了。”
江岷不知道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能考上大学的本来就寥寥无几,而像傅佳辞那样成绩优秀的,更是凤毛麟角。
原本,她身上背负着很多希望。
校长的记忆越清楚,也越来越气急败坏。
“高考放榜那天,她穿得不三不四的来学校,我就知道没好事。”
“我是她朋友,现在她在外面出了点事,您知道她家的住址么?”
“记得,记得。”
傅佳辞的父亲,傅正青,在部队工作,去部队家属院就能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佳辞做的决定肯定是错的
但是现在才是三月,她还有一个月才过二十岁生日所以允许她犯错和逃避一下下
第57章 岷江
傅佳辞在这座小县城的出名程度,远超乎江岷的想象。
从人们只言片语里,江岷已经完全能想象出当初她所经历的流言蜚语。
部队家属院就在部队边上,江岷只跟门房的大爷说了傅佳辞的名字,他就告诉了江岷她家的门牌号。
“不过你得等等,老傅晚上才回来。”
江岷便在寒风里等了一整天。
这里很安静,偶尔听得见鸦雀嘶哑的叫声。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这是江岷对这个县城的第一印象。
这里的寒冷和荒芜,同他对生命的认知是一致的。
抽了几根烟,一辆吉普车开进家属院,门房大爷打开窗门,对他说:“老傅提前回来了,那是他的车。”
江岷断断续续了解到傅正青的情况。
傅佳辞母亲出轨,是破坏军婚。但傅正青没有追究,这两年也没再娶。
这个地方的人对傅正青的评价都很好,只说他上辈子造孽,有了这么一对妻女。
“傅先生。”
在傅正青下车的时候,一个年轻挺拔的青年拦住了他。
傅正青在这个小县城呆了很久,一眼就认出他不是本地人,他开车进来的时候,还很好奇,不知道他是来找谁的。
这个青年很出挑,属于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傅正青拿捏不准他的年纪,因为他看上去虽然年轻,但同时又很稳重。
江岷开门见山,“我是佳辞的朋友。”
傅正青这才淡淡的抬眼。
江岷很高,傅正青一米八出头,也要抬头看他。
“到家里说吧。”
江岷独居很久了,所以他对这样冷清的环境很熟悉。
看得出傅正青是一个人生活的。
阳台上摆着的几盆花草,枯萎了很久。
傅正青问他:“喝茶么?”
“我喝白开水。”
“有的。”
傅正青很娴熟地去烧水,然后去卧室脱下军装。
江岷趁他不在的时候,环视客厅,电视旁的橱柜里,摆着一些勋章和奖状。
奖状是傅佳辞的。
这是这间房子里,她唯一的痕迹。
比他幸运,这里还拥有一些关于傅佳辞的痕迹。
傅正青端着一次性纸杯回来时,已经换上了一件休闲装。
他是军人,不论何时何地都挺胸抬头。
傅佳辞的外貌并不像他的父亲,但是他们之间,有一种更本质化的传承。
那便是傅佳辞的傲气。
“你说你是小辞的朋友?”
江岷猜到傅正青会怀疑,早就编好了说辞。
“嗯,我父亲曾经在这里做科研,得知傅佳辞是岷江人,我们便认识了。”
“做科研?什么方面的。”
江岷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其实想问傅佳辞的消息,可他要拐弯抹角,装得并不在意。
“核物理。他叫江骅,您听过么?”
很多年前,傅正青在部队上还没出头,听过有这么个大学教授来这里搞研究的。
“嗯,听说过。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父亲,还是小辞?”
“都是。”
“你同小辞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她借住在我那里。因为一些事,她离开了。我想来这里看看,也许会知道她的去向。”
正在点烟的傅正青冷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会知道么。”
“我能去看看她的房间么?”
“可以。”傅正青指着里间的屋子,“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江岷打开了那件无人问津的卧室门。
窗帘合着,门一打开,黑暗扑面而来。
房间骤亮,是傅正青打开了开关。
江岷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傅佳辞的窗户正对着化工厂,浓烟不断从烟囱里升出来。
她的房间很整洁,也很普通,在这里,看不到傅佳辞的样子。
她说过不喜欢这里的。
身后的傅正青说:“她床头柜抽屉里,有个密码箱。我不知道密码,也没想过要打开。”
江岷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二十厘米长宽的方形密码箱,塑料的,其实不必开锁,只要稍稍用点力,就能撬开。
密码是四位数。
他思考了几秒,试了一组。
0000。
密码锁开了。
傅正青微微差异,这下他更确定了,江岷和傅佳辞的关系,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