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烦了。
他反应稍慢地摁下一个琴键,琴键发出清脆的声音,却被鼎沸的人声淹没了。
听到这一声钢琴声的,只有周瑶。
她从远处看过来,目光正好同江岷对上。
以她的视角看过去,江岷和冯玉十分般配。她听过杨西夫妇谈起撮合冯玉和江岷的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好似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后,就会变卑微。
周瑶匆匆躲过江岷的目光,一如许多年前他二十岁的生日,她躲避了那通电话。
这时,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同一时刻收到一条台风预警的消息。
冯玉说:“难怪今天突然阴天,津州经常受台风影响吗?”
天上黑云卷起,古色古香的灯笼上被蒙上一层灰色,眼前一切都暗了下来。
江岷没有注意听冯玉讲话。
他在津州长大,很清楚这种前兆越厉害的台风,实则是雷声大雨点小,记忆里没一次例外。
而往往,那些真正的风暴,总在不经意间来,然后困住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傅姐不是舔狗,是双标狗,只准自己说江岷不好,别人半句都说不得论舔,岷仔其实更舔,傅姐再怎么都有自己的原则,而岷仔则是傅姐勾勾手指就一定会粘过去下本写《子弹和碎片》,匪徒妹妹vs交通警察,提前宣传下~求预收
第73章 烟岷
突然的台风预警,民众都紧张了起来。
沈晋安和方颜同时收到学校发来的通知,说台风天气,呆在员工宿舍不要乱跑。
方颜说:“傅老板,台风来了,咱们来得及撤吗?”
只见傅佳辞缓缓拿起手机,拨通江岷的电话。
“要来台风了,恐怕要下雨,我没带伞。我在九州洲际酒店,你来接我。”
这恩爱秀的,可耻中带着几分可怜。
傅佳辞的电话给了江岷离开杨西生日宴会的理由。
他说了声“好”,短促的一声,听不出任何感情。
冯玉问道:“律所的电话?”
“是傅佳辞。”
冯玉第一次知道那个让自己嫉妒的、叫“佳辞”的女人姓傅,也是通过江岷之口。
为什么走不进他心里呢。
她坚信没有看不穿的内心,但江岷是个例外。
无论她想要探究他的内心,或邀请他进入她的内心,他都不为所动。
因为她,不是傅佳辞。
谈起感情问题,冯玉多少带了私人情绪。
“江岷,她是你的心结吗?”
江岷确认过时间,7:15,这里去九州洲际酒店不过20分钟。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
“我和她正在交往。”
“…你喜欢她?”
“我很讨厌她。”
她撒谎成性、满腹脏水、口是心非、意气用事、死不悔改。
并且,不信任他。
冯玉更不理解了。
江岷的感情,和他这个人同样是团迷雾。
“那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她认识的江岷是个冷漠的绅士,那今夜之后,他便只剩冷漠。
“我在国内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心理咨询师,之后我们没有非得见面的必要。”
冯玉从没在感情是如此彻底的失败,她回忆到底是哪一环节出错了…她又哪点比不上那个不讲道理的疯女人呢?
“我出国之前,跟她很好。现在虽然回不到从前了,但双方的底线没有改变。她不需要为其他人的存在伤心。”
冯玉执着地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这么年轻有为,为了一个大学都没念过的女人,值得吗?”
江岷哂笑一声,那声笑充满不在意。
冯玉没逼出他的心里话,却先泄露了自己的内心。
他低头看着冯玉:“她从来没因此自卑过,反倒是你们,说来说去就这一个点,有意思么。”
他坦率到无礼的地步,冯玉也无可奈何。
这样欠点修养的江岷,终究有些陌生。
冯玉在美国很多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中文词汇。
江岷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把利刃,割破平静的表象。
“冯玉,你的专业素养很差,你知道我一直无法容忍专业素养差的人,却还是选择在你这里接受治疗,因为我懒得换咨询师,但你三年来没有一点长进,反倒变本加厉,我请你是帮我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制造问题。”
眼前这个狠心的男人,他一直是高傲的,但他的高傲正是迷人之处——国王只有高坐在王位,睥睨众人的时候,才会让人崇拜。
可这位国王,他甘愿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丢掉王冠。
“我该走了。”
江岷洒脱地告别了冯玉。
离开宴会场所,他打了辆车,中途路过便利店,让司机停下来,他去买了把伞。
挑伞的瞬间,他有所犹豫,但是很快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想选的那一把。
回到车上,司机跟他闲聊说:“听说台风要来了,这次肯定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虚惊一场。”
江岷点头,“台风不一定会来。”
他和傅佳辞都清楚,台风只是借口。
他们需要一些让彼此不尴尬的见面借口。
到达九州洲际酒店,傅佳辞同另外一男一女正站在国旗底下。
江岷很久没见方颜,如果不是方颜跟他打招呼,他几乎没认出她。倒是沈晋安,这个人最近的存在感很高。
方颜年少的时候,不自量力的追过江岷,当她时隔多年在见到江岷后,自然没有当年的心动,反倒是多了一分畏惧。
他身上的压迫感随着岁月的沉淀只增不减,依然话少,依然傲慢。
幸而方颜情商高,她把傅佳辞推到前面,问:“你们和好了?”
和好…
这个词很妙。
因为他们从未吵过架,甚至,从没有正式在一起。
可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称不上好。
傅佳辞这些年学会了一件事,就是能逃则逃。
她说:“你们在这等等我,我去开车。”
傅佳辞离开前,江岷把伞递向她。
傅佳辞不知其意。
江岷冷漠着解释:“不是说怕台风来了下雨么。”
她从不怕台风来临,忽然降雨。
她怕的是,他们不会见面了。
傅佳辞接过那把朴素的黑色雨伞,张口而出:“谢谢你。”
傅佳辞带着伞大步离开,她背影渐远了,江岷双手插在口袋,打量了一番方颜和沈晋安。
方颜和沈晋安都在津州大学,瞧他们看着自己时的不安模样,江岷把他们今天聚在此处的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个子高,目光从上方投下来,没有光照进他的眼睛,那双眼比台风天气下的黑夜更阴沉。
“我的事,我会亲自告诉傅佳辞,不用你们瞎操心。”
沈晋安此前几次和江岷有交集,都只是打个照面。他能接受江岷的傲慢无礼,但是——
不应由傅佳辞来承担后果。
“如果你会亲口告诉她,她犯得着来问我们?”
江岷讽笑了声,“听说沈教授是华裔,中文说这么好么?”
“你怎么…”
津州大学的教授那么多,沈晋安和江岷的学院又没有任何交集,他从哪里知道自己是华裔的?
只能是从傅佳辞口中了。
傅佳辞,已经开始跟他说这些了么?
江岷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她向你们打听,不还是打听我的事?她想知道,可以来问我。”
就连方颜这个昔日情敌,也觉得傅佳辞好像是江岷手中的玩物…但江岷一直是这样的。
读本科的时候,学业上,江岷明显甩下他们一大截,几位教授都争着抢他,那时他已经恃宠而骄,不把第二名放在眼里了。
人的记忆就是如此主观。
对于一个以恶人形象重新登场的人,回忆起他的时候,也只能记起他的缺点。
方颜推开沈晋安,走到江岷面前告诫他:“傅佳辞等了你八年,你不能对不起她。”
“这是我的义务,还是责任?”
“…这…”方颜被堵的无话不说。
现在的江岷不止傲慢,还无礼,还咄咄逼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呢。
一辆红色路虎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傅佳辞露出脸,“上车吧。”
“我和傅佳辞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江岷保持着冷漠的姿态走上车,他自然地坐在副驾驶座,方颜和沈晋安互相看了一眼,相继坐在后驾驶座。
傅佳辞先送他们回津州大学。
下车后,他们终于从那种诡异的压迫气氛中解脱。
沈晋安问:“江岷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就算沈晋安不提起,方颜也已经想了一路。
她努力回忆,最终得出答案。
是的,江岷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他以前就有点傲慢…那时候刚上大学,大家都很惊讶,他因为他父亲的事被津大取消保送资格,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我记得大一有次上课,有几个同学在谈论他,他迎面走来,明显是听见了,却视若无睹,也不生气也不解释。”
“这不是他在受委屈吗?”
“…不,要是你当时认识他就知道了,他是不屑解释。当年多少人为了保送名额各种明争暗斗,争得头破血流,他轻描淡写的就放弃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别人那么用力去争夺的东西,只是他眼里的垃圾。”
沈晋安觉得很奇怪,“你当初不是也喜欢他吗?”
方颜瘪瘪嘴,“谁没年少无知,不自量力过?”
两人一言一语走入校园里,伶仃的路灯照亮校门口的小路,这时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门口很冷清。
一条狭窄的巷子,藏在黑暗里,晚风一吹,扬起尘土,在昏暗灯光下,尘土粒粒分明。
当年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条小巷子里。
那时正是初春,春光未到,人先散场。
傅佳辞没想到今天会回到这里,毕竟是她背弃江岷,并且过了这么久,她仍是没想好坦白的说辞。
江岷只是淡淡扫过了一眼那个巷子。
他对那条巷子没有太复杂的情感。男人的联想力本来就不如女人丰富,况且在她走后,他一个人也路过这条巷子许多次,就算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也该释怀了。
傅佳辞说:“去你那里吗?”
江岷正要开口。
她紧接着来了一句:“你的手伤成这样,只用左手多不方便。去我那里吧。”
江岷说:“行。不过有些几份申请材料急着要写,在我那里。”
“那先去拿材料。”
江岷回家取到材料,也没有可以隐瞒傅佳辞。
傅佳辞眼睛一瞥,就看到了材料上的文字。
是津州大学讲师职位的审核材料。
以江岷的资历,去普通一本可以直接评教授职称,但津州大学素以规矩著称,就算他是名校海归,又是行业顶尖人物,想要正式在校内任职,也得先从讲师做起。
这是江岷自己的选择,傅佳辞没什么可以愤愤不平,她只是和别人一样好奇。
“为什么想回来当大学老师?”
“那你呢?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傅佳辞以为,这不是两个能够划等号的问题。
一个是他们的未来,只要她现在努力一些,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希望。
而一个是过去,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
“这两个问题没什么关联性。”
“傅佳辞。”江岷轻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以自我为中心,喜欢逃避问题。”
“我…”傅佳辞没想到平白无故遭了一通教训。
“你也是,喜欢冷嘲热讽,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自从他回来以后,不是在嘲讽她,就是在嘲讽她的朋友。
傅佳辞当然生气,可她知道生气的后果只会把江岷推远。她一踩油门,车速比平时快,江岷也不怕她出事,反正她早晚会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江岷晚上要写材料,他受伤没法写字,傅佳辞看到他受伤的手,气就消了。
她终究爱他多一点,所以就算在气头上,依然会心疼他。
“你口述,我帮你写。”
材料后天就要交过去,他给自己定的截止日期是明天。
江岷讨厌拖延,把材料拿到傅佳辞家里来,也正是想让她帮忙代写。
一份完整的申请材料,要从他的出生写到最近一段工作经历,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含糊。
傅佳辞讶异于他惊人的记忆里,大一时写的论文,他连调研日期都记得,发表时间更能精确到小时。
这一份申请材料,让傅佳辞更清晰完整地了解了江岷这些年的经历,可越是了解,江岷就越陌生。
她写得手酸了,江岷也有些嗓音沙哑。
他的职业要求经常做大段的陈述,因此,江岷越在疲惫的时候,说话越咄咄逼人。
见她揉着手腕,江岷说:“休息一下吧。”
傅佳辞听到,总觉得江岷在命令自己。
“为什么休息?还没有写完。”
江岷也摸不透她是真的不累,还是纯粹赌气。
没关系,他有办法知道的。
“那继续吧。”
傅佳辞的后悔迟到了。
写完整篇材料,她的手几乎废掉了。为了在江岷面前逞强,她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的字是不是很好看?”
江岷随意地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
反正他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
傅佳辞说:“我去倒水,你喝热水还是凉水?”
“凉水。”
说完,江岷掏出烟盒,里面空荡荡。这种空的状态让他很不舒服,他揉碎纸烟盒,扔进垃圾桶里。
傅佳辞问:“我这里有烟。”
“我只抽这个牌子的。”
“…”
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
什么少爷脾气。
怎么以前她没发现呢?
傅佳辞问:“很想抽?”
江岷平时就这点休闲方式,不让他抽烟他会陷入焦灼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