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又见到章贵嫔这样温婉知礼,想起她入宫日久,又为自己打理后宫,如今和越荷平级,依然不骄不躁,心下就有些愧疚怜惜。但他又想到伤了身子不能有孕的钟薇,过阵子本来也要找个机会给她晋封的,两件喜事不如攒到一起,于是就没提。
  越荷入宫的时候,许多妃嫔心中便有数,她接替的是傅卿玉的位子,迟早要为一宫主位。然而傅卿玉入宫几载,越荷又入宫几载,思及此处,免不了几分忌惮。
  但她们又想到皇帝的性情,外在最是稳重端方,万万不会让一个前朝女子之子更进一步,于是高位慧眼者纷纷放下心来。看不透的,多是一些眼光不足以谋全局的,于越荷来说,尚可应付。
  她的身孕已然二月,晋封礼正在两月之后,而迁宫也是那时。届时她怀胎四月,胎气正稳,加上九月天高气爽,刚好合适劳动腿脚。
  但现在还远不到九月的时节,怀胎二月的越荷也只能静居清安阁养胎。
  偶尔看着侍女忙碌着收拾正殿九华,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越荷抬手抚摸小腹,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多不可思议。怀孕,这对于越荷而言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前世她曾经以此为情感寄托,而那个孩子的逝去又把她带来了现世。
  越荷的心思杂乱,但唯独面对孩子时,内心是澄净安宁的。
  她希望这个孩子享有无杂质的爱与无忧虑的儿时,而不是背负一些别的执念。前世李贵妃之子是绝不可能无忧无虑的,他在母体之中便备遭暗算,但今生的理贵嫔之子却有了可能。
  理贵嫔,李贵妃,默念这两个词时,越荷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大抵今生安逸的光阴更多,弄得她人也钝钝,快要忘却了前生的刀光剑影。苏合真的病在她眼中宛如天谴,除了暂时还无法除掉的洛微言,她大概可以好好迎接这一新生了——理贵嫔,李贵妃。
  越荷又一次揣摩这两个词语,蓦地一阵不可思议的好笑:如果以前朝将军孙女的身份,此生再次登临贵妃之位,那么居然又是一个“理”贵妃——李贵妃!
  她那时候只是感到一些时光交错般的荒谬,并没有细细地想进去。一方面是前世的成见太深,另一方面则是姚黄进来告诉她:“云婕妤来看娘娘。”
  云舒窈与越荷之间素日是没什么往来的,但越荷怀孕之后上门探访的妃嫔不少,更遑论她乃大皇子之母,必然更加关心。越荷因着前世的缘故,知晓云婕妤的一桩密事。此事干系极大,如被其它知情者利用,又必然是不小的风波。身在宫中,总是得事事留心。
  她有心探知些对方思绪,所以道:“快请。”
  起身时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觉得有孕后移了性情,然后前日楚怀兰来看她时,却是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越荷如今养气,又兼精神头不足。而楚怀兰则是一腔抑郁。
  话不投机,险些吵了起来。
  最后楚怀兰拂袖而去时却是冷笑:
  “你以为我很乐意奉承你?不过提醒你一句,别人眼里我们还算一伙儿的!”
  越荷直觉对方话中有话,但一时问不出来。回来后细细斟酌了一番,才终于理出了些头绪:所谓“一伙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着两人的“同出一源”,她注定没有多少荣耀可以提携楚怀兰。但得罪的敌人,却可能将她们一同记恨。这敌人可以是风头正劲的自己无意招惹,也可能来自楚怀兰那边。
  那么,这是一句提醒,还是怨恨咒骂呢?
  越荷这边且不好说。至于楚怀兰,她虽是口无遮拦,但真正坏过事、又会记恨她的,也只有顾盼了。越荷左思右想,也不知这是他人离间之意,还是对方有意示警,只能把这一桩先搁下,并且暗暗警惕——好在若是提醒,想来阿椒处总有转圜余地。
  又思及遁世不肯见人的聂轲,心中一伤。
  此番思绪说起来庞杂,但真正过脑也不过片刻工夫。
  越荷起身出去迎云婕妤时,对方也只是堪堪进来。
  只见她玉面含愁,身姿纤柔不胜,衣着清雅简单,行走之间宛如出水芙蓉。见越荷出来相迎,清婉一笑道:“贵嫔娘娘太客气了。”
  她入宫日久,哪怕位分低了一阶,越荷也不好太受她的礼,侧身避开去扶她,道:“婕妤请起。”一边想,江承光后宫中的女子,除了玉河与霍妩略见丰腴,娇柔妩媚,其余的都是偏瘦削的。眼前这位云婕妤便是太过清瘦了。
  但看在云婕妤眼中,便是孕后仔细将养的越荷微微养胖了些,如今纤秾合度正是相宜。
  女子鸦黑的鬓发润泽见光,一半梳起一半垂下,并簪了两朵栩栩如生的绢花。这个发式原本有些偏家常,可是越荷着的雪青衣裙,料子虽轻柔舒适,却很能衬出贵重的气度。
  云婕妤看着,心情便有几分复杂迟疑,但转瞬想起贺秋君为她分说过的,越荷的身份前途有限,于是缓缓露出微笑来:“贵嫔看着气色很好。”
  越荷不曾施用粉黛,但面颊确实白里透红。她一面引着云婕妤进去坐,一面思忖着自己合适说的、又好引出话头的话。
  待二人分两边坐下了,才笑笑道:“孩子的确很乖,不曾闹我。”
  又道:“不知大皇子昔日在婕妤腹中有没有十分活泼?”
  她这话本是十分得体的应对,半是奉承对方半是拉近关系,不料云婕妤怔了一怔,半晌方回神而笑,眼中似有湿意:“没有,那也是个十分安静乖巧的孩子……他乖得不得了。”
  越荷“啊”了一声,道:“那便也盼着我这孩儿如大皇子一般懂事听话罢。”
  “这怎么能一样呢。”云婕妤失笑摇头,清丽温婉的面容上又慢慢浮现一点悲哀,“……怎么能一样呢。”
  “婕妤?”越荷疑惑皱眉,有些不悦的样子。
  云舒窈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一时神思不属,让贵嫔见笑了。”
  又道:“孩子被查出来的那日偏偏来了刺客……唉,见血不吉呀,当时又那样混乱……幸好,你的胎养的很稳当。只可惜圣上不能常常相陪了。”
  越荷不动声色道:“圣上约莫不喜欢不吉利的兆头。”
  其实是她因聂轲之事心生戚戚,加之精神头极差,连推了江承光几回。而对方亦有些情绪,虽不发怒,却也少走动了一些。
  又道:“说到刺客,也不知道是哪方的宵小如此大胆。我听人说,圣上早年登基之前也遭过一次刺客,是婕妤舍身护驾?婕妤如今瞧着身子怯弱,别是那时候伤重落了病根罢。”
  云舒窈怔怔地听着,眼中忽而滚下两行泪来。
  又勉力笑道:“是,我是为圣上挡过刺客的一剑。”却绝口不提任何细节,只笑言,“今日明明是来探望贵嫔的,怎么尽扯我的旧事?贵嫔也太好性儿了,任着我唠叨。”
  话虽如此,她神色间却添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越荷心知缘由,面上却不提。
  二人又叙话了片刻,云舒窈便要告辞,越荷挽留了一番不住,干脆起身送她到门口。一时间二人携手并肩,言笑晏晏,倒有几分好姐妹的样子。
  然而刚到宫门口,便见一个穿青衣的小宫女急匆匆跑过来,满脸惊慌,到了跟前顾不上喘气便叫道:
  “贵嫔娘娘!婕妤娘娘!仙都宫……仙都宫那边,霍昭仪她发了急病,好些人都赶过去了!”
  二人相视愕然。
 
 
第98章 修媛来归   薛氏自此甘为娘娘效力。
  霍妩突然的病逝, 来得极为蹊跷。
  纵然听到消息时便猜到情况不好,可越荷也没想到,霍妩会去得这样快。
  这位容颜美丽的霍昭仪, 素日里身子颇为强健, 却忽然去得不明不白。太医验看后又说不出什么名堂,只推是心悸急病,实在无法不令人惊骇。
  然而埋藏在这份心惊之下的是软弱与怀疑, 以及更深的恶意忌惮。什么人只手遮天到了这种地步?又有什么人会妒火中烧地对着有宠无孕、即将得子的霍妩下手?
  皇帝焦头烂额地安抚了霍家。
  他一向信赖倚重的臣子满面含悲,忍不住下泪。江承光于是循着自己的猜测, 将他们的悲痛引向仇恨,再转嫁给心目中的凶手,承诺必定讨回公道。
  他终于把他们送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小憩。双眸突然之间张开,里头仅是森冷的忌惮与防备。霍家人,是为他这个皇帝在站队!如今, 霍家失了一个昭仪, 又失了一个即将到手的皇子, 最得利者……李家人的手, 实在是越伸越长了。
  如今还能暂且用仇恨把他们牢牢捆在自己的战车上, 可是以后呢?他能拿什么来给霍家施恩, 又不至于再捧出一个李家来!
  皇帝沉沉地出了一口气,对身旁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内侍说:“追封霍昭仪为贵妃, 让下头拟几个谥号送上来吧。”
  他顿了一顿, 又道:“记得提醒朕, 找个由头提拔章贵嫔与……宁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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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之后,皇帝因为霍昭仪突然病逝之事,大发雷霆。更在查看了医女的记录之后斥责李贵妃——霍昭仪一向身子康健, 对例行的检查身体便有些不太上心。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地突然病逝。
  李贵妃主理后宫,若要追责,也只能落在她头上了。
  然而皇帝后面的动作跟的实在太快,一串串眼花缭乱猝不及防,倒让人看不清他是真的对李贵妃不满,还是找由头剥夺宫权提拔他人了——很快,章贵嫔与宁贵嫔纷纷获得晋封。
  章贵嫔晋为昭仪,而宁贵嫔更是再度越级,晋封为妃,二人在后宫中一时风头无两。
  皇帝命令李贵妃专心思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她的凤印,交由新晋的宁妃、洛昭仪二人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承光这是要在霍妩病逝之后,迅速扶植起二位新贵,在后宫中制衡李贵妃的势力。
  他对李家的忌惮与厌恶,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钟薇这一次的晋封能够越过洛微言,其间自然有她不能再孕,皇帝怜惜的缘故,但更多却是凭借她右相之女的有力出身,以及主动针对长信宫的作风。
  这位后宫新贵的宁妃,怀中抱着她刚满五个月大的皇儿,笑意温和,衣着清雅贵重,端坐在案前,执笔细细地书写,不时对殿下立着的宫人发问。
  她便是这样从从容容地点数了长信宫历年用度的奢靡之处,并且乖顺地交给皇帝,让对方发难时的罪名,再添一桩名正言顺。
  皇帝现下是十分厌恶玉河的,因为他相信,后宫中要针对霍妩的唯有玉河一人——他眼中不大去看小女子们勾心斗角的意思,只是着重朝廷大局。
  李与霍,不死不休,一为敌,一为辅,泾渭分明。便是不是,在他眼中也自然而然地是了。
  玉河最初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厌恶不解其意,只是更觉一分心冷,后来逐渐意识到是有人暗地里把霍妩之死往她身上泼了脏水,却苦于没有证据。且事情没有真正摆在明面,就连辩驳也无法。
  “所以娘娘请您多留心一下宁妃和洛昭仪。”
  清安阁内,越荷的小腹尚未见隆。她刚刚送走了一位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客人,便又接待了来自妹妹处的侍女琼英。琼英的神色间还有着迟疑与愤懑,但她将玉河的话转告得一字不落——
  “圣上现下显然是心中怀疑我们娘娘与霍昭仪之死有关,可是圣上既不发作,我们便无从分辨。娘娘说,此事得利最大的便是宁妃与洛昭仪两人,她怀疑霍昭仪之死与这两人有所干系,所以请您多多留心。娘娘一贯信任照顾您,还希望您不要辜负娘娘的期望。”
  越荷谨然应诺。
  但她随后又忍不住问道:“但是倘若我没有记错,娘娘身边素日还有沈贵姬与汪嫔侍奉着,不知娘娘除我之外,可有吩咐她们?”
  琼英略感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汪嫔是个粗疏的,娘娘不曾吩咐于她。沈贵姬与宁妃住的极近,倒是让她多留心了一二。”
  越荷对于沈贵姬真正效力之人早有怀疑,又不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挑拨离间,只道:“我看却是洛昭仪更得利些,霍昭仪病逝后,冯顺媛若诞下男胎,主位之中唯洛昭仪可得。”
  琼英点头道:“奴婢会告诉娘娘的。”躬身一礼离去。
  越荷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不知不觉又抚上小腹,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定下来。
  这世上最难的无外乎坚守。
  她早已不是李家的女儿,如今勉强能扯上关系的也就是玉河那边,可她依然不能不为家里忧心。也许父亲对她很淡,但母亲与兄妹们却是感情极好的。
  更何况,君王的厌恶对于位高权重的臣子,简直是一道催命符……
  也许,她一定要用越荷的身份,同时来完成越荷与李月河两个人的牵绊,实在太过为难,但放下一词说得再轻巧、再容易,又有谁能轻易做到呢?
  她缓缓垂下头,神色看不分明,道:“霍昭仪去了,仙都宫只余冯顺媛与薛修媛二人。冯顺媛的胎是定会挑一位主位嫔妃照看的,到时候薛修媛一个人独居,也太过寂寞。”
  “你们说,我请圣上重开奇兰阁,让薛修媛搬过来陪我住,好不好?”
  姚黄目光闪了闪,却是桑葚先好奇地问道:
  “那么刚才薛修媛来找主子,就是说的这个事吗?”
  越荷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倒也不是。”她神思悠悠,仿佛望着案上的纹路出了神,“不过是一同追忆一番昔日在霍昭仪处的时光,有所感罢了。也是我自己的主意。”
  桑葚“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姚黄有心弄清主子的想法,但越荷却不再说话了。她回想起半个时辰以前见到薛修媛的样子:那位向来清冷的美人眼眶微红,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如果不是衣着仍旧清爽整洁,竟让人以为她是在何处受了天大的苛待磋磨。
  而她求自己屏退宫人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语出惊人——
  “昭仪之死有极大的不对!”
  薛修媛,一贯是霍昭仪最为信任的宫妃。二人感情甚笃,她自是能察觉到一些旁人不知的细节。眼下薛修媛言辞肯定,面色惊惶而隐含悲痛,只是反反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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