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这根本不值得。
  想来想去, 越荷也只能勉强揣度, 兴许李月河死了多年, 苏合真如今病重, 终于有些良心不安。于是撑着病躯绣了些衣物给她的孩儿,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她抚摸过那些曾急切渴望见到的、精美绝伦的绣品, 心中却是一片苍凉。
  “收起来罢。”越荷如此吩咐道。
  ……
  越荷没有再见过苏合真派来的人, 也没再和她产生往来。
  这样也好, 在乍悲乍怨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得住情绪。
  但是,另一位与她前世之死有关、且如今半撕破了脸皮的人, 却是要见的。
  洛微言确实沉得住气,哪怕如今越荷明面上略压了她一头。洛昭仪仍然会笑意浅浅地来拜访,客气地说些称赞之语,藏住话里只有两人能听懂的机锋。
  在越荷看来,彼此都知道无法化干戈为玉帛,人前也就罢了,人后实在不必这般假客气假亲热。偏偏洛昭仪仍是那个温婉端庄的贤良模样,眼里藏着试探。
  对方如今掌着宫权。
  越荷知道,自己唯有走下去。
  傅北告诉她的,她曾有另一条路可走,在她选择再次入宫的那一刻起,已然断了。和慧妃点醒她,逼迫她尽快投入这厮杀场,她如今愈发能够领会。
  只是想到傅卿月——她死后终于重新拾起这个名字——曾经托付给她楚怀兰,如今后者却幽居东明阁,不知怀着怎样的心绪。
  越荷回想起和对方究竟怎样走到的这一步,终究有些郁郁。
  这些日子,来探访她的人很多。圆融如洛微言,避世如苏合真。
  但她仍然记得,顾盼忽然到访时,晦涩的眼光。
  顾盼恨过楚怀兰,乃至因此迁怒过越荷。或许她也知道这份恨意没什么道理,但是在宫里,谁还会和她讲道理呢?谁还会耐心地教导帮助她呢?
  那个在她闹气不肯侍奉圣驾时,会安慰她的老人,已经故去了。
  这才是顾盼最痛苦的事情。
  楚怀兰已然被禁锁,越荷并不知道自己和顾盼还有什么联系。然而对方突如其来的到访,还是使她不得不整理衣衫、接待一二。
  “恭喜,昭仪诞育皇子,如今可谓风光不凡。”
  顾盼一进来,便扬声为贺。她如今愈发消瘦,但眉眼仍然美丽,略带些抑郁之色。可是她话里隐隐的讥嘲,却颇为令人捉摸不透。
  “难得见顾婕妤一面。”越荷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随口寒暄。
  于是顾盼便在原地站定,讽刺一笑:“我如今可是个晦气之人。”
  “——别担心,我不进去,不会把病气,过给你的小皇子。”
  见她如此直白,越荷已察觉不妥:“婕妤这般,着实令我赧然。婕妤是先太后与皇上看重之人,怎可自轻呢?想来先太后并不愿见婕妤如此。”
  顾盼凝望于她,眼光却是晦涩。
  “哼。”她轻轻地笑了一声,颇为古怪,“楚怀兰说你给她堂兄写信,这事是真是假……她这人很可恶,却也没什么脑子,不会平白无故编出这些来。”
  她直视着越荷的眼睛:“宫里的澄清,我一个字也不信。”
  “楚德仪失心攀诬”“昭仪仅是写信给守徽真人聊表关怀之意,信中提到了婚事”……这些都是李玉河与江承光做主放出的,澄清之说。
  李玉河是自然地信任着她,而江承光却似不肯问,甚至对这般状态接纳极佳。
  但宫里人是不是真的相信?总之,不影响她们来和越荷攀关系、套交情罢。
  私下当然也会嚼舌嘀咕,或是怀着嫉恨诋毁。但内心深处,也没几个人相信——自天下靖平以来,傅北居于京城,而陈朝遗老们被圈禁江南一地,双方根本不曾接触。
  在越荷入宫之前,与傅北的唯一一面是退婚。
  这……天下还真能有人,失心疯到,这样就私|通上了么?戏文也不会这样编啊。
  然而,旁人会把这些放在心底,最多与亲近的宫人私下嘲笑一番。
  顾盼却不会,她甚至敢于为这事找上门来。顾盼既憎恶楚怀兰,又如此清楚对方的性情。
  越荷读懂了她的目光——你凭什么做出那样的事?凭什么在那样地辜负了皇上之后,还能被他轻巧地放过,甚至享有现下的无限风光?
  就凭你和楚怀兰一样,是逆陈遗老的后人么!
  她曾经枯寂下去的双眼里,冒着熊熊的怒火:“昭仪娘娘,没有话要说吗?”
  姚黄于她身后出列,厉声出言:“婕妤,你放肆了!”
  顾盼怒道:“闭嘴!这里哪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
  越荷终竟不可能、也无必要与她解释,那些自前世而来的曲折幽怨。于是这次与顾婕妤的见面,便是不欢而散。
  听说顾婕妤,后来强闯了一次东明阁,狠狠斥骂了楚怀兰,并指责陈朝遗老们用心不纯。
  过后,连她自己,亦被皇帝申斥。
  “宫里的花只图一时明艳,给贵人赏玩。过了时节,便有别的开得更新更好的花儿来替,永远是不绝的。开得长久的,无非那么几种。”
  又是一个雪天,越荷与宁妃钟薇,对坐闲谈。
  京城的冬日,时常是下雪的。宫妃们几年下来,早已看惯。算着时候,景宣九年也没有多少场雪了——景宣十年的元日,已然近了。
  这就更添宫中的喜庆之气。
  作为同一批入宫的秀女,宁妃与理昭仪之间,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但钟薇与李玉河的对立,又使她们不可能真正亲密交心。
  不过,坐在一起说说话,总是可以的。
  更何况,她们都诞育了皇子。
  钟薇的二皇子眼看着前途远大,越荷的喜鹊儿尽管因生母出身注定受限制,却也因此能得一分平安。只是,对着两个咿咿呀呀的孩子,想那么远,究竟有些过了。
  宁妃便和越荷说说育儿经,也谈她自己前些月的心得体会。
  越荷听了,倒是颇有收获——钟薇不至于在这上面弄假,随手卖个人情,并不妨事。
  再者说了,宁妃钟氏现今亦分担了些宫权,来探望未出月子的她,算是尽己之职。
  此刻,钟薇便柔和言辞,意有所指:
  “虽然有些开败了,忽然又逢着暖气起来的,但根苗先不行了的,总归后继无力。听闻昭仪独爱牡丹,皇上特意移植了不少,只待来年盛放。”
  同批入宫的秀女里,聂轲、顾盼如今避世、金羽已换了一人,楚怀兰亦失了圣心。能算是“开得长久”的,无非是越荷与钟薇二人。也难怪她生出雅兴来。
  “说起来,还有韫玉……”
  钟薇眉头微微一蹙,又轻柔地释开。
  尽管如今身居宁妃高位,她提起仅是从五品顺媛的冯韫玉,仍然不失亲切,使人听了动容。钟薇略带忧虑地说道:“韫玉这一胎也不知是怎地了,分明比你怀早了许多,如今还没落地……”
  越荷知道她并非空穴来风:如今对于冯韫玉迟迟未落地的那一胎,宫中的议论其实都快压不住了。玉河、钟薇不得不合力,想方设法地压制。
  偏偏洛昭仪平时虽然看着好说话,却把冯韫玉这一胎看得极紧,又有皇帝的默许,竟是连脉案什么的,也不许别的太医瞧。
  如今,已很久没人见到冯韫玉了。
  思及此处,钟薇也忍不住有些忧虑,暗道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实在是,她手头的信息太少,不足以见招拆解……强行要入局,行事不慎,反而会落了下乘。
  越荷自己为孩子挣扎过几天几夜,听到韫玉的事,不由也生出了关怀之意。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钟薇略略打起精神,寻思着换个什么话题,也好拉近一下关系——她对越荷本人并无恶感,尽管前次是自己设计于她,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心思的转变。
  楚怀兰没有供出她来。钟薇也想不到,仅是拿过去试探对方的一二言辞,会让这个前朝庄敏公主之女,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立刻嚷出,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好在结果尚算可以接受。
  如今,既然理昭仪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那么稍稍亲近些,又有何妨呢?
  于是微笑道:“说起来,惟馠与惟馧,年岁也就差了十个月罢。等三皇子身体好些了,倒可以与我们家馧儿多多亲近些……”一个没有继位可能的皇子,会是最好的臂助。
  这样来看,越荷如能被拉拢来她这一派,倒是最好的了。
  钟薇头脑灵活,思绪亦然飞得极快。
  而就在这一刻——
  匆忙的脚步声,越荷的姚黄与钟薇的佩兰一起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禀告娘娘……永信宫那边急招太医!”
  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冯韫玉那拖了近十一个月的胎,要生了!
  顿时间,越荷与钟薇,俱是面露惊容。
 
 
第110章 怀兰番外   她总觉得,皇帝还会再来的。……
  庭前的腊梅又发了几支, 迎着冬雪缕缕幽香。
  楚怀兰掀起门帘,便被冷风扑了满面。她咳嗽两声,拂开婢女的手, 走到庭院中央。仰起头来, 看着顶上四四方方的一角蓝天。
  看得久了,眼睛再酸痛,景色也是不变的, 使人厌倦。
  她又咳嗽了几声,听着婢女的劝说声愈发惶恐。
  在说些什么呢?“如今虽名为养病, 外面却被侍卫守着,更叫不来医女太医”“主子上个月才病一场入了寒气,万万不可再次染疾”。
  以及最后哽咽的那句:“已经不是咱们在家里的时候了……”
  她恍然想道:“是啊,我已不是楚家娇宠的公主之女,而是个多余的、不讨人喜欢的嫔妃了。”
  究竟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呢?楚怀兰回想过去,竟然不能明白。
  从小, 她便知道自己是家中最珍爱的女孩儿。母亲去得早, 父亲亦然不曾另娶纳妾, 只抱着她过活。早逝的母亲给予了她过时又尊贵的血脉, 家里曾经私下唤过她“郡主”。
  她生来在自家小小的圈子里尊贵, 尽管长大后被教导了些谨言慎行, 却仍然存着一分傲气。
  在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将成为那位天子的妃嫔。
  对楚怀兰来说, 这似乎在没什么大不了。作为隐形的“郡主”, 配给新朝的天子, 总不算是辱没身份。否则,她又要去找谁,维持家里的骄傲呢?
  阿椒, 阿椒。这个名字,是椒房之宠的许愿么?
  楚怀兰曾经设想过多次,她与新朝的天子将发生怎样的故事——或许他们相知相惜、互相倾倒,又或许只是猜忌防备、难以交心。
  无论怎样,那都将奠定她后半生的基调,她会以骄傲的姿态活下去。
  可楚怀兰从未想过的是——只有漠然。
  皇帝甚至不是刻意地冷淡她,他仅仅是,对她毫无感觉。
  迟迟到来的临幸,唯一不被封赏,以及除了庆典仪式之外,再也没有过的碰面……皇帝不仅是漠视了她,更是几乎遗忘了后宫中有她这样一个存在。
  楚怀兰不愿承认,她对此是羞恼的。
  她于是更加仰起头来,更加骄傲也守护陈朝后嗣的骄傲,亲近堂姐,每日里表现出对圣宠毫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夜深人静、夜深人静……
  她还是在想。
  渴望被重视,无法接受漠然。
  甚至这种情绪渐渐熬成了浓稠的嫉恨,使她无法再与越荷好好相处。
  越荷,这个女子,在后宫中本该是与她类似的存在。
  她本来应该是选了来衬托她的——楚怀兰知道不该如此,可她总是忍不住这样想。自尊使她无法接受自己不如旁人,被踩在脚下。为什么皇帝选中了她?
  又为什么,皇帝偏偏选了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呢?
  你看看我吧。无数个夜里,她心想。到后来,这念头便成了: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看着我呢?……如果没有她,我才是郡主,我才是那个可以代表前陈的人!
  这念头如此幽僻绝望,任谁都看不出阿椒的明艳之下,竟会这样想。
  她知道,她不该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去针对另一个来自前陈的女子,她苦苦压抑。
  可是,在越荷试图窥探前事,遭到幽闭之时,楚怀兰还是感到了一阵狂喜,并且升起了满心的期盼:她已经被放弃了,那么我可不可以?
  堂姐选择了她,圣上选择了她,李贵妃可笑地在乎她,所有人都像是选择了她。
  那么我已经安静地等待了这么久,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可不可以换成我呢?
  应该是前面压抑了太久,这次的希望便如此强烈,像是冬日涌进来的晴朗天光——可是在希望最终落空之时,便也如劈头盖脸的风雪,在阴沉的夜幕里,将她冻成了冰人。
  “贵妃帮了她呀。”钟薇的表情像是叹息,“皇上心底终究是偏爱越荷的。”
  ……偏爱,偏爱,凭什么呢?
  她冷到麻木了,眼里流出了泪来。
  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楚怀兰不能再欺骗自己:她深深嫉妒越荷,并希望她消失。
  你配么?配么?她开始用更加严苛不满的目光注视她,越看便越是感到愤懑不平。你如我一般爱着陈朝的荣耀么?你既然没有那个心,又凭什么代表他们?
  你像我一样……渴望着皇上的注视么?
  更多的细节被回想起,曾经的相处都被历数出罪证来,足以她在心底判越荷十个死刑。她已经审判完了她,便相信自己十足正义,便相信自己可以比她更好。
  ——你不该入宫来的,你明明该和傅北在一起,做我一辈子不见面的堂嫂。
  这念头本来尚可压制,却在钟薇告诉她那件事的时候,彻底爆发。
  “有宫女发现了越荷的一些事,我想找你参详一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