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宁贵嫔的态度总是让人很舒服,不怜悯,也不居高临下。楚怀兰喜欢她饱含善意的注视,她逐渐地信赖这个女子,并愿意向她倾诉,尤其还事关越荷。
  “是什么,你说吧。”
  于是,在钟薇离开之后,她心里愈发烧出了一团火。尽管钟薇说,寥寥几字不足以定罪,那宫女只是偷偷瞧见了,并没能拿到证据,平白嚷了出来也是无人相信。
  可楚怀兰就是知道,那是真的。
  宫里的流言愈演愈烈,宁妃的迁宫庆宴之时,楚怀兰特意好生梳洗打扮一番,盛装出席。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她心想。
  因此,她怀着满心的嫉妒怨毒,以及深切的憎恶鄙薄,喊出了那些话:
  “那自然是真的!”
  随后的天翻地覆。她忘记了傅北也是她的堂兄,忘了陈朝需要一位皇帝看重的妃嫔,她什么都忘了,她就只是执拗地看着越荷。
  看着她跌倒捂腹,看着她被江承光抱起……
  在狼藉满地的杯盘之中,楚怀兰恍然地想:天气,还真是冷呢。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到了这个样子。
  在这场混乱的宫宴后没多久,楚怀兰便被人押着,送回了东明阁。她不哭不闹,不争不辩,只是常常抬起头,看一看天空。骄傲像一只孔雀。
  只是偶尔一个恍惚,想起最先见到的越荷。
  那时候,那个病容憔悴,却颇为秀美的女子,是何等令她喜爱呀……她曾经以为她们会是朋友,会互为臂膀。到头来,唯有她是多余的那个。
  楚怀兰独坐东明阁内,想了很多很多。
  那天下了雪,她听见宫人特意来通知,说越荷诞下了三皇子。
  真好啊,这样陈朝后人的影响力,岂不是更有保障了?……可越荷又不是个诚心的……我便是想这些,又有谁来听呢?
  她呆呆地坐了很久,忽然一抬脸,皇帝站在她的眼前。
  江承光的脸色很奇怪,说不上阴沉或是疑虑,只是严厉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写信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告诉你,让你来攀诬昭仪的?”
  哦,她是昭仪了。
  楚怀兰于是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涌出。
  “没有谁!没有谁!”她听见自己说道——在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她总是真心诚意的。
  宁妃不肯我说的,是我自己气急了才说的。她想。
  楚怀兰在冷风中,擦了一把眼泪,昂首道:
  “皇上想知道怎么回事么?那么嫔妾就告诉你!……证据我虽拿不出来,心里却知道此事是真的。我在越荷身边,放了个暗子。”
  “她写了张纸打草稿,因为忽然有人进来,便慌忙之下用书本压住。过后虽然把那信纸烧了,却在书的背面印下了几个字。嫔妾的人没能将书带出来,却将内容牢牢记住了。”
  “是‘已为坐困之局,为傅君筹谋……姻缘谬……金素’。”
  “我们一起入京,是我对她不够熟悉么?这里面的意思,不是昭然若揭!”
  她只觉得皇帝的面色在一瞬间变了,有种古怪的晦涩喜意,又怀着重重疑窦,好似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你确定么?她真的在那时候,给傅北写了一封信。”
  “绝对没错!”楚怀兰不知道皇帝的面色是什么意思,她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说的话兴许会起反作用。然而,她已经缺失了注视太久太久,急切使她脱口而出,“我能以性命担保!”
  她不知道江承光陷入了怎样的震动:那段时间,暗卫发现了傅北珍藏的一个空落信封。
  信封上是傅北自己的字迹,墨迹很新。他知道,傅北会这样重视的,大概只有寥寥几个人的东西。而这些人中,会用傅北的字迹写字的,只有李月河。
  可那墨迹是新的,而相近的时间里,越荷给傅北写了信——这是楚怀兰信誓旦旦的。
  他不愿去细思里面的缘故跟脚,也许是不愿戳破这一刻,那满怀着痛苦思念与疑虑的、战栗的渴望……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
  但这巧合却慰藉他的心,使他不愿去问越荷,却渴望从楚怀兰这里得到更多证实。
  “你前头说,你们是一起进的京?那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呢?”
  等到江承光离开后,好容易平复了激烈情绪的楚怀兰,才感到了口舌的干燥。
  一个多时辰……
  她真是感到好笑,皇帝从前陪伴她,也没有这样久过。
  我这么做对不对呢?看皇帝的面色,我是不是反而帮到了她呢?
  楚怀兰不愿意想下去。她搜罗记忆,编织言辞。
  她总觉得,临走前面色带着些踌躇的皇帝,还会再来的。
 
 
第111章 初为清鸣   不敢刺探冯顺媛,雅贵人却是……
  景宣九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
  已是年末,京城里家家户户早挂起红灯笼,准备迎接新的一岁。然而, 在大夏的皇宫, 王朝权力的中心,气氛却是紧张而不安的。
  宫女、内监低着头小步快走,妃嫔们也各自待在宫里, 少出去走动。
  日前,冯顺媛胎动不适, 到了急招太医的地步。阖宫都以为,这个迟迟没有落地的孩子,应该出来了。可是守着消息的宫妃们等到最后,只得到了“顺媛近日可能生产”的消息。
  从那天开始,皇帝江承光再也没有踏足后宫。
  宫妃们很大程度上,是仰赖皇帝的喜爱活着的。于是, 她们也将江承光的性情摸得七八分透了。皇帝现下必然极为烦躁, 对于那个迟迟没有降生的胎儿。
  消息虽还没传到外朝, 但想来该知道的, 也都知道了。
  若只是个来迟的孩子也就罢了, 万一……拖到现在, 纸面上已将近十二个月了!
  因此妃嫔们反而加倍地安分起来,近来再没听到谁和谁拌嘴吵闹。连最是聒噪的汪嫔, 也被小李贵妃寻了错处禁足, 发不出半点声音。
  种种诡谲之处, 不足为外道也。
  一切,只待孩子降生了。
  而永信宫宣明殿之中,处于风暴中心的洛昭仪, 却眉目安然。她支颐含笑,望着面前只坐了小半个软凳的绿裙女子:“现在你也见过她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金羽脸上还残着些恍惚惧色,却在听到洛微言声音的那刻,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拈起帕子,按了按唇角,也压下胃里翻涌的呕意,只剩下脸上略显僵硬的得体笑容:“娘娘智计深远,嫔妾深为叹服。”
  洛微言望着她的神色,便似露了些欣慰:“我原就同白术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好孩子,如今果然叫人刮目相看。”语调大为柔和。
  可是,想到前一刻所见的,冯韫玉是如何恹恹地躺倒在床上,眼窝深陷、肚腹高挺,手臂青筋暴起——好似所有的生命力都被那个贪婪的婴儿给夺走了。
  现在的冯韫玉只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只是一具生产的机器。
  纵然近来渐渐转了性子、硬了心肠,金羽仍然感到深切的恐惧。
  可是她逼迫自己稳住心神:洛微言带她去看冯韫玉,不是要看她如何畏缩恐惧的!难道现在还回得了头吗?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那势必要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来!
  我绝不能沦落到冯韫玉那般地步!既然后宫就是厮杀场,我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于是这个有着与孪生姐姐一般容貌的女子沉静一瞬——在这一刻,连洛微言都感到了恍惚——接着,她徐徐绽出了恭敬温煦的笑意。
  洛微言便含笑收回了目光:金羽和金素究竟是不同的。两人同样可以沉静,但金素的背后是守护家人的决绝,而金羽究竟只是在坚定所谓的“本我”之心了。
  她听见金羽这样说道:
  “既然此事已经定计……那么娘娘可否想过,趁势再做些什么呢?”
  洛微言的表情更加欣赏起来,她示意金羽继续说下去。
  “现今宫中很有对冯顺媛这一胎的疑虑,无论是引蛇出洞,加以反制。抑或是趁此人心浮动之机,除掉些碍眼的虫子,都能大大增强娘娘在宫里的威信。”
  “娘娘执掌宫权日久,想必人脉是不缺的。但现今李贵妃揽权,又有家世出众的宁妃携子在旁虎视眈眈。您素日以温婉示人,如今又屈居昭仪之位,倘若不砍掉几只手,怕有眼皮浅的小视了您,也不利于您和李、钟相抗。譬如,有位曾得罪于您,如今却好好受着宠爱的宫妃。”
  “于此,嫔妾倒是有一计……”
  听着她娓娓道来,洛微言的眼神愈发变得明亮而肯定。末了,她莞尔一笑。
  “照你这样说,倒是条好计。那么,便拨几个人给你,算是让你试试手吧。”
  ……
  永乐宫九华殿。
  姚黄默然退出,与守在外头的桑葚示意,又向小宫女吩咐:
  “先头秦司膳送来的好菜,且先温着,主子与薛婉仪想来还要说一会子话。除了我和桑葚,你们都回去做事罢。”
  小宫女们各自退去,姚黄便立到侧边去。桑葚亦静默无声,将门扉掩紧。
  越荷搁下羊毫,理了袖子。见对面的薛婉仪仍然垂首细思,脸上却有一股决然之色。不由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么?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冒这个险。”
  薛婉仪抬起头啦,眼眸寒亮如星。
  “我既托庇于你麾下,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更何况,事涉霍昭……思贵妃。”
  她来到越荷这里,所求的从不仅仅是庇护,更是为枉死的霍妩讨回公道。
  薛婉仪问道:“你我已推敲数遍,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只是昭仪,你果真想好了么?要在这时候反击洛氏。我虽日思夜想着为思贵妃复仇,但来到你这里,已做好蛰伏的准备。”
  她的意思,是没有料到越荷在自己尚未出月子之时,便决定发动反击。
  越荷漠然道:“你亦知这是反击。我与洛微言,因姚黄追查贤德贵妃之事,已然结仇。她掌着宫权,天长日久,总能对我加以掣肘。因此,我必须要对付她。”
  “这一点上咱们目的一致。更何况我当年在仙都宫,与思贵妃总是有一二分情谊的。”
  薛婉仪微微一笑,她知道越荷最后一句话,只是给她面子。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合作。
  其实越荷心里有更多缘由,不便说明:
  比如洛微言极大可能参与了她前世之死。
  比如洛微言的野心越来越大,若放任下去,她迟早会对下一个李贵妃伸出毒手。
  再比如,皇帝对李家及玉河愈来愈防备,已将霍妩之死算在了玉河头上。倘若能抓住洛微言的把柄,能否让皇帝稍稍愧悔玉河之无辜呢?
  故而这件事上,她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她觉得自己黄雀在后,可以趁这时节出手。”越荷道,“那我们正该给她一下厉害的。毕竟,她的谋划再好,再是把薄弱处做成陷阱……冯韫玉,也还活着!”
  ……
  次日,平静已久的宫里,忽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素来默默无闻的迟美人,因裁制给二皇子的帕腹格外精细,被宁妃大为赞赏。皇帝闻言,亦赏赐了这位入宫多年、几无盛宠的女子。
  经宁妃进言,迟美人受到封赏,从多年不曾变动的美人位上,一跃升为贵人,且得了一个封号“雅”字。是为雅贵人。
  雅贵人的晋封多少在宫里引起了些涟漪,尤其是当下人心浮动的关头。
  这是宁妃在无声地宣示权力:如今,宫里的掌权者不仅有李贵妃和洛昭仪,更多了她这位育有皇子、前途光明的宁妃。最重要的是,她能给跟随她的人好处,雅贵人就是一例。
  有人心动,有人嗤笑,但宁妃的权势已是不争事实。
  而试探着投诚、却得到了意想不到好处的雅贵人,她亦是显得十分喜悦,万分感谢宁妃。雅贵人自从入宫以来,圣驾只接过两三回,位份更是从未变过。
  如今因高位宫妃轻巧一言,晋封做了贵人,怎能不令她百感交集。
  雅贵人虽然位分卑微,但是在宫里的年份久了,自然和一些门庭冷落的宫妃有所来往。这些女子都没有圣宠,如不抱团取暖,岂不活得更加难过?此番她略略得志,虽仍是不敢轻狂,却也和几个素无圣宠的姐妹私下聚了一番,大大称颂宁妃,惹得众人心动不已。
  但是,在宫里所有人都认为,宁妃已借雅贵人达到自己“千金市马骨”的目的之时——
  这位新封的贵人,乍着胆子去到了永信宫,请求拜见怀胎日久的冯顺媛。
  ……
  宁妃、洛昭仪,加上一位怀着身孕随时可能生产的冯顺媛。
  雅贵人一脚踏进这漩涡,人人都在猜测她是否有什么依仗。或者,这是宁妃的指示?
  可是永信宫中,宣明殿内。
  迟氏在洛昭仪面前深深地垂下头,言辞卑微至极:
  “冯顺媛温柔谦逊,素来与人为善。当初多多少少也帮过嫔妾……如今她怀着身份,姐妹们既是欢喜,也很有些担忧。故而嫔妾想求见顺媛一面。一来告知她嫔妾晋封之事,也让顺媛开怀些许;二来探望于她,毕竟顺媛的情况,总让嫔妾们不能放心呀。”
  她头垂得那么深,声音又那样颤抖,于是见不着洛微言无声无息的微笑。
  冯韫玉这人,虽然不讨皇帝的欢心,却颇有几分亲和力。高位嫔妃多看不起她,不肯买账。但对于那些失宠多年的女子,冯韫玉境遇比她们好些,却从来愿意和她们相处,也肯帮些力所能及之事。两三年下来,总有些情谊的。
  雅贵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更加恭顺地站好。
  她听见了洛昭仪的声音:
  “……雅贵人,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向来安分懂事,难得提一次恳求,又如此合理。本宫倒是不好拂你的面子。”
  听着雅贵人喉咙里压抑着的喜泣之声,洛昭仪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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