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他。
而他,应该也不讨厌她。不然,为什么从来不赶她呢?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想到这儿,钟倩抬头对他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他。
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和爱慕。
但是她心里也忐忑,感觉自己这次冒冒失失在工作时间过来找他,是“逾越”了。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
……
今天下班得早,到七点,办公区已经差不多人去楼空了。
温淩收拾了一下,抽空望了眼窗外。仍是灰蒙蒙的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雨。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阴,少雨”,脑袋更加混沌。
这到底是下,还是没下?
“还没下班?”许述安路过办公区,抬手叩了叩玻璃移门。
温淩回眸,对他笑了笑:“师兄,你也没下呢?”
“一起?我去常营,顺路。”
“好的,那谢谢了。”
“我们什么交情?还跟我说‘谢’。”
温淩不好意思让他等,飞快收拾了一下就跟他一道出了门。
乘电梯,直达楼下。
早上来时,地下停车场满了,许述安的车停在距离这儿一百米不到的地上停车场。他说:“你先在这儿等一下吧,我过去开,再过来接你,省得来回跑了。”
“好。”温淩双手握着身前的包包,心情不错,“谢谢啊,你小心一点。”
他豪迈地摆摆手,示意她在这儿等就行了。
温淩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她俩的交情,比她跟傅宴认识得都要久。虽然不似傅南期、傅宴那类人那样光芒万丈,但是真、熨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虽然他模样也挺俊朗,不过,不是温淩喜欢的那一类。
她一直都把他当哥哥。
前面忽然打来一道强烈的灯光,温淩被刺得抬起胳膊挡住。过了会儿,光线暗下去,她才憋着火气抬起头。这一抬,就和傅宴的眼睛对上了。
他开的还是白日那辆卡宴,就这么横在路中间。
后面都有车在鸣笛催促了,他纹丝不动,好似充耳未闻,也像是压根不在意。
车窗半降,他将胳膊支在车沿上,隔着几米的距离,一瞬不瞬望着她。
温淩有种预感,他可能来很久了。
第28章 手帕
“怎么了淩淩, 你在看什么啊?”里面不好掉头,许述安把车停马路边就小跑过来了。
写字楼下的地面上车道还算宽敞,没想到这会儿堵成这样。许述安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视野里, 一辆银灰色的卡宴一闪而逝,像是幻影错觉。
他怔了下——这车有点眼熟。
温淩回神笑笑:“没什么, 刚刚看到个熟人。”
许述安没多问。
后来把她送到出租屋楼下,程易言已经站单元楼门口等她了, 看到许述安, 满口粗鲁的话都咽了下去, 矜持地拉住温淩的手, 一番嘘寒问暖,目光却有意无意瞟向许述安:“淩淩, 这位帅哥怎么称呼啊?”
温淩头大: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无奈摊手,给她介绍:“许述安,我读研时的师兄。”
程易言恍然:“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领导师兄啊?真是一表人才。”
许述安被她夸得不自在, 轻嗽一声,对温淩道:“既然你朋友来接你了, 我就不送你了, 回见。”
“嗯。”温淩跟他摆手道别。
看到许述安落荒而逃的背影, 程易言跺跺脚, 委委屈屈地看向她:“我很可怕吗?哼——”
温淩憋着笑, 解释道:“许师兄脸皮薄, 你就别逗他了。下次见面矜持点, 别吓坏人家了。说起来,你不是谈了个新男朋友吗?又吹了?”
她一说程易言就生气:“狗东西!追我的时候三天两头嘘寒问暖,结果呢, 我生日就送我一盆淘宝五块六包邮的多肉!所有的爱意都长一张嘴上了!”
更气的还不是这个,那家伙骑驴找马,这边撩着她,那边还勾搭她同事,被她撞见后还理直气壮,说她没有女人味。
程易言气得七窍生烟,当即脱下鞋子狠狠砸到了他脸上,骂了他一句“王八羔子去死”,这段彻底告吹。
温淩听她一番添油加醋地说完,已经笑得不能自已。
程易言:“还笑?你还笑!我单身到现在你要负全责!”
温淩:“这关我什么事?”
程易言哼哼唧唧:“当然跟你有关系!如果你长得丑一点,别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会说话,那些男士没准就看得上我了。哼!每次咱俩一起出去我都是绿叶!”
“那下次你自己出去。”她作势要上楼。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我还是喜欢跟你一起出门,不然谁帮我烧烤端盘子,宝贝——”程易言又贴上来,脑袋窝在她颈窝里蹭,“你是我的心,我的肝……”
“你好恶心,离我远点——”
夜空中飘来几绺棉絮,约莫又要下雪,晴朗的天幕下渐渐起风,将这漆黑如墨般的夜色搅动成梵高的星空。
……
傅宴驱车回到国贸公寓。
指纹解锁、进门。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只是,这会儿空空荡荡的,没有丝毫人气。
他平日出差在外的时间更多,现在她走了,这里冷得竟然像是荒废了很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似的。
他低头瞥了眼,刻度上显示室温在24℃。
怪事。
冰箱里只有鸡蛋和一些干粮,他看了眼,毫无食欲,干脆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傅宴一个人坐在茶几前吃一碗面时,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温淩给他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
可是,他那时只瞥了几眼,叹口气说,咱们两个人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啊,真是浪费粮食。
她明显泄了气,默默低头吃起来。
他笑着飞快拍了下她的脑袋,说,逗你的,我很喜欢,以后每年都这样给我过生日好不好。
她这才破涕为笑,捻了颗草莓塞进他嘴里,说,啊——张嘴。
他笑着叼住那颗草莓……
往事历历在目,可转眼间,又像是梦醒般搅动起来,周遭的一切变得迷迷蒙蒙,转瞬间搅入了旋涡里,消失不见。
傅宴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终于清醒,她已经不在了。
嘴里的面忽然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把面连带着碗筷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
手机上传来“叮”一声,他拿过来看,是钟倩发来的。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他皱了皱眉,直接划掉了。
那日初见时,觉得那双眼睛有些像她,他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可之后再见,他却觉得,她们一点都不像。
她没有那么愚蠢,自作聪明,耍一些无聊的小心机,也不会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不放。
她就像是一阵风,和他在一起时嗔笑怒骂,灵活诡动,分开时又决绝无比,绝不拖泥带水。
他这是在跟谁较劲?
傅宴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加密的那一个,打开。
里面有很多照片,都是她的。
傅宴望着照片出神,手扣在手机上,慢慢收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后悔了。
……
礼拜六,温淩去了一趟干洗店,终于领回了那条帕子。
上次被她的鼻涕眼泪弄脏后,她回头就把帕子送到了干洗店,而且是这条街上最贵的一家。
然后,就是长达半个小时的杀价砍价。
那店主一脸为难地告诉她,这手帕的料子是英国进口布料,纯手工羊毛混纺,不是市面上那种百分之几的大路货,而是真正的含量达到百分之90%以上的高级货,还用了特殊工艺……总之,这布料很贵,不能用一般的方法来洗。
温淩也听不懂,就让她报了个价。
听了后,她差点晕倒。
后来一番杀价,只能咬牙认命——谁让她弄脏了人家的手帕呢。
这人也真是的,一块用来擦鼻涕的手帕用这么好的料子干嘛?
她把洗好的手帕用盒子装好,给他发了条信息:[傅先生,我帮您把上次那条手帕洗干净了。您现在在哪儿?我给您送过去吧。]
过了会儿,那边直接发来了一个地址——新城国际。
温淩怔了怔,转念一想,今天是礼拜六,他不在公司也正常。
温淩是打车过去的,到了地方后,直接从底下电梯上去。
乘电梯时还碰到了熟人。
“温淩?”对方几次回头才试探性地开口,目露诧异,“之前听文佳提起,说你毕业后留在北京了。现在在哪儿高就啊?”目光饶有兴致,似乎在等她说出个所以然。
温淩见多了这种目光,上学时她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对方不是想听她闲话家常,而是等着她说出个不尽如人意的答案,虚与委蛇地安慰两句,趁势说出自己的工作,两相对比,自抬身价罢了。
她身边那位男士此刻发完了短信,也有些好奇地望过来,目光落到她脸上时,多停驻了片刻,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
那位女同学悄悄看了他一眼,咬住了嘴唇。不过,竟然没有闹。
温淩料想这位男士的身份也不一般。
也对,能住在新城国际这种地方,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小白领,不然,如何负担得起好几万的月租?
“我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温淩对她笑笑。
“什么公司啊?说来听听,没准褚扬他有认识的人呢。”许清孜孜不倦。
温淩笑了笑:“只是小公司。”
电梯到了,她跟他们点头就出了门。
许清撇撇嘴,嘀咕:“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公司啊,连个名儿都不敢偷。”回头却发现褚扬目光没动。
她心中诧异,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几秒回了下头。
然后,也看到温淩按响了门铃。
这一层,这门牌号——
依稀听褚扬提起过,这一层只有一户入住,因为那一位喜欢安静。
果然,褚扬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
……
门铃响了两声,傅南期过来开门。
温淩捧着那盒子站到地毯上,四处观望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下脚。
傅南期丢了双棉拖给她:“穿这个。”
“好的,谢谢。”
屋子很大,是一处三居室,内部装潢很简约,清一色的黑白灰冷色调,看上去有些冷清。
玄关处放着两双男士皮鞋,一条幽蓝色的绸缎领带和皮带缠着随意扔在置物架上,不见女人的饰品。
匆匆一瞥她就飞快收回,没敢多看。
屋内倒是很干净。不过,也可能是这屋子里东西太少,所以视觉效果上很整洁——她心里想。
“坐。”傅南期招呼她到沙发里坐下,自己去了餐厅,“喝什么?热牛奶……”
温淩下意识打断他,强调:“傅总,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不缺钙!”
他手里已经接了杯热水,闻言回头,眼中漾开笑意:“那你喝什么?”
他穿得很居家,是那种贴身的棉质面料,把他高大的身材修饰得一览无余。毛衣袖子很长,遮住了手背,此刻看上去倒有些倦懒的气息。
温淩停顿了两秒,后知后觉道:“咖啡……有咖啡吗?”
“这么晚喝咖啡,你是要提神吗?”他笑了一声。
话这么说,回头替她打起来。
温淩的面上却红了一片。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他这话况味不明,倒有点像是调情。
温淩下意识把目光转向窗外。不知道何时开始下雨,天空灰蒙蒙的,好似一张铺开的墨布。
头顶的光影暗了暗,她回头,傅南期弯腰把打好的咖啡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忙道谢,双手捧着,垫到膝盖上。
这沙发绵软,人坐在上面,像是要陷入云层里似的,无来由让人心生紧张。
室内只有两人,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会儿,她才侧头望去,正巧他也看向她。虽然不似她这样拘谨,他到底也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气氛,开口道:“吃过晚饭了吗?”
温淩摇头。
傅南期:“大闸蟹吃吗?”
温淩诧异:“这个季节还有大闸蟹?”
他起身去了厨房:“有个朋友送来的,整整三大箱,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要的话,一会儿给你捎上。”
“那怎么好意思?”她讪笑,抿了下唇。
目光又开始打量四周。
蒸箱传来叫声,是加热到一定温度的提醒。
温淩回头看了眼,里面竟然还有杂声,不由纳罕:“这是什么?”
傅南期端着杯子站在那儿,冷眼旁观那发出淡淡黄光的小箱子,道:“这螃蟹大,生命力也旺盛,以往我蒸完打开,发现这些小家伙都爬得满箱子都是。可惜,垂死挣扎,徒劳无益。”
温淩默了好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傅南期觉得好笑,有心打趣她:“那你一会儿别吃了。”
她声音极小,明显是底气不足:“……吃还是要吃的。”
傅南期一顿,忍不住笑起来——这人也是有意思得很。
第29章 酒量
傅南期一共蒸了有六只, 每只都有他手掌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