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也是婆媳之间也没法儿讨论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头疼。
幸好,萧拓见母亲面露难色,主动道:“您一门心思要善待的人,我自然也会善待。”
“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狐疑地看着他,“我到了今时今日,还是想问清楚当初那一句,你到底为什么娶攸宁?”
又是一句把他当外人的话,透着全然的不信任。幸好萧拓真习惯了,也真有些微的做贼心虚的意思,就只是应道:“我瞧着她是治家的好手,就娶了进来,别的也真没什么可图的,她再富裕,我也不至于惦记她的银钱。”
“那就照我说的办,把私产交给她打理。”这一回,老夫人理直气壮的,“攸宁也不稀罕你那点儿银钱,她就不是那种人,你就更应该跟她有个委婉的说法,让她更加心安才是。”
“……”攸宁这就真是亲闺女的待遇了吧?母亲这就真是明打明地厚此薄彼了吧?得亏攸宁是不图什么,要不然还了得?真能把萧家拆得七零八落,一个个儿地还得对她感恩戴德。
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到底,母亲最在意的人,亦是他最在意的人。这些甚至是他不曾奢望过的——母亲的心思再拧巴,他也能揣摩出几分。
是以,萧拓恭声称是,而且是认认真真的态度。
三说两说的,事情便定下来,三日后,萧府的内宅,全然照着五房夫妻两个的意思行事。
攸宁在府中是明打明撂下了最重要的一个挑子,每日逗留在静园书房。
四夫人四老爷去寻初六十九只管随意,它们玩儿累了溜回书房看到她亦是个小小的惊喜。相反亦然。
另一面,萧拓也不肯让攸宁闲着,时时命人把一些公文送到她手中。
她真是毫无兴趣,他再想别的给她解闷儿的法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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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内宅事情定下来,攸宁不再需要挂心。
没两日,另有好消息传来:长公主求见,承诺会将所知一切告知攸宁,但也有个条件。
第87章 渐行渐近的夫妻(4) 更新
静园的书房里, 攸宁听筱鹤说完长公主的意思,淡淡道:“过几日再说。”
还想跟她谈条件?长公主可真会做梦。
绝对冷酷的手段、不容选择生死的处境,会夺走很多人性情中的一切, 到最后他们的念头不过是吃得好一点儿, 活得久一点儿。
长公主要是死扛下去,攸宁还会给她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一点尊重, 现在听了这话锋,便连那一点尊重都没了, 连带的心里更有底了, 自然不会心急。
筱鹤称是之后, 说起另外一事:“早些年曾在狱中蓄意为难过镇国公的人, 小的遵照您的吩咐着手除掉,但是, 应该用不着了,有不少已经被首辅大人打入监牢或是诏狱,余下的一些算是小鱼小虾, 听叶大人说,首辅大人也正让她安排罪名。”
一如既往的萧拓的手法。攸宁颔首, “也好, 省了我们不少工夫。”随后念及一事, 做了些安排:
跟外院打了个招呼, 日后萧府女眷出行的时候, 都要让筱鹤及其带来的人手随行。
随后才想起该知会萧拓, 见面时便提了提。
萧拓就笑。这回她倒是与他不谋而合了, 他已经调派了人手保护婆媳几个,现在这样自然更好,明暗两方的人手可以相互策应。
到了这一步, 攸宁又想到了其他方面,跟他商量,她想调派一些资质与筱霜晚玉筱鹤资质不相上下的人过来当一阵差,平日随意安排个差事就行,但是萧府的人去一些寻常来往着的门第做客的时候,便一定要随侍在侧——除了在宫里,萧家人到了何处,都有下人相随的权利,谁家也没资格要求他们摒退左右。
或许有些多余,谅哪家也没胆子敢让萧家的人在自己家里出事,但是防患于未然的工夫,做得越细致,心里越踏实。
萧拓全然认可并接受,隔日就照她意思办妥当了,给母亲和诸位兄嫂的理由是他最近人缘儿太差,得罪的人太多。
每个人都欣然接受了:是因着他才有如今泼天的富贵,偶尔自然就会承受些相应的风险,其次就是,他安排的人手绝对值得信任,是因此,一个个的都说,当一阵差算是怎么回事?就长留在我们房里吧。
当时攸宁不在场,萧拓的嘴角抽了抽,说看看再说——那是攸宁的人,他怎么能决定去向?小崽子跟他炸毛怎么办?
一个个的就揶揄他小气。
他就顺杆儿爬,说还真有些舍不得,容我斟酌一两日。
转头攸宁听他说了,先是觉着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转而就想这样也不错,那些人手也该过一段相对来讲比较正常的日子了,便颔首说就这样吧,只是,未成婚的人手的姻缘,要我安排。
高门对下人的安排就是寻常那一套规矩,攸宁自认自己的人手不是寻常人,姻缘方面定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与谁看对了眼,身份再卑微也要促成;与谁相看生厌,身份再拿得出手也是不可取。
她对自己的姻缘从没有过什么指望,对身边人却正相反,恨不得他们方方面面都如意。
萧拓品出了这一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你跟他们打好招呼就成。随后又拨出一笔银钱给她,要她分发给那些人手,算是耽搁赚钱的差事的补偿。
攸宁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且已将银钱落实到了实处,便不肯接。被他瞪了一会儿,想着钱又不扎手,也就收下了。
长日无事,攸宁趁着一家人除了自己和萧拓都出门赴宴时候,把萧府转了个遍,又比照了一下堪舆图、府中一些布阵图,开始伏案忙碌,做出调整,添加一些机关消息迷阵。
从老夫人与妯娌那里得到的善意太大,她所能默默回馈的,也不过是这些:一步步把萧府自府邸到人手都打造出一道铜墙铁壁,或许是无用功,但有总好过没有。
一面着手忙着,她一面唤来筱鹤,把盛着福禄寿三色镯子和密函的一个锦囊交给他:“万一有朝一日,萧府陷入困境,而我和阁老又不在家,你把这锦囊交给四夫人或在府中的哪位老爷,要是都在,便已长幼为序。”
筱鹤双手接过锦囊,恭声称是,之后则是满含忧心地望向攸宁。他认可攸宁所做的任何事,他一直和妹妹一样担心她的任性与病痛。
攸宁就笑了笑,“这等路数,算是常年累月防患于未然,再过多少年,不论我在不在,都是该当的。”
筱鹤思忖之后,躬身行礼,“愿意。小的看中了一个跑江湖的女子,您若是同意,我们年底便成婚。”
成婚之后,便可开枝散叶,便可让后代继续帮他完成她交代的这一差事。
攸宁动容,“你不需做到这地步。”
“两件事恰好赶到了一处,小的趁机如愿而已,这其实也是您教会我的。”筱鹤老老实实地道,说完耳根有些发红。
攸宁失笑,“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对你和你媳妇儿、儿女的身份,我会另做安排,何时觉着可以放心离开了,便可离开。我跟阁老说说,过个一两年,就给你捐个官,然后名义上做阁老的幕僚——他没事吩咐你,你也不要在意,只管打理自己的日子去,他有眼无珠,可怪不得别人。”
筱鹤怎么能常年为奴为仆的?他的儿女也决不能因他陷入死循环。
一席话,筱鹤起初是感动得几欲落泪,听到末尾,就心生笑意,之后敛容正色地保证:“不论到何时,都不会忘记您交代的差事。便是儿女不成器,小的也会培养出相应的人手。”
主仆之间的这种投桃报李,已是寻常事。攸宁道:“对我的安排没异议就好,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也不要勉强。”
筱鹤恭声称是,到这会儿才行跪拜大礼,“您对我们兄妹两个的知遇之恩,已是几辈子都报答不完的。而今只求着您平日里好生将养。”
攸宁笑说快滚吧。
二夫人那边,虽说有晚玉、秋月、齐贵家的等管事的仆妇尽力相助,偶尔仍是会满头大汗地找到攸宁,请教一些管束下人的法子,“也不是管事刺儿头,她们跟着你这么久,实在是历练出来了,有时候抛出些疑问,我真不知道怎么答复,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说过几日再议。”
攸宁失笑,递给二夫人一杯茶,坐下来,听她娓娓道来,管事真不明白的,就当即悉心点拨,管事明知顾问的,也不拆穿,也告诉二夫人怎么答,又为何要这样答。
这样两次之后,攸宁就道:“我上午得空的时候,就陪二嫂处理家里,你看可好?”
二夫人求之不得。
如此,攸宁偶尔会刻意去陪二夫人理事。
比起她理事的时候,场面不乱,只是时间比较长。这是必然的。到了这时候,她不免有些后悔以前不该由着性子行事,当真是妨碍了后来人——管事在强压之下迅速养成了凡事从速的习惯,待得换了持家的人,精明干练的管事偶尔难免不耐烦。
二夫人理事没问题,只是不能适应管事们那种对于她来说过度的敏锐。
对此,攸宁在陪伴妯娌期间,有意无意地点拨一些管事两句,管事会意,也便殷勤地笑着称是。
之后,攸宁又和二夫人开诚布公,然后两方面一起委婉地笼络人心,只是,攸宁的目的是要管事们死心塌地地对如今的当家主母尽忠,二夫人则是要管事们迁就自己一段时间,毕竟刚持家,手生。
归根结底,这是铁打的萧府,流水的主母和仆人,都要相互适应着环境上的大小变动。
两位夫人的目的相同,管事们双份的好处到手,谁也不会再有别的小情绪。只是,很多人私心里不免怅惘:五夫人这态度,分明是往后都不会再持家了,那么,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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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着手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忙了七八天,倒真把长公主忘到了一边。
她是沉得住气,长公主却受不住,这几日已陆续吐出一些名字,以示诚意。
说好听了是投诚,说难听了不过是真怂了。
听得筱霜通禀,攸宁淡淡的,“那我去见见她。”
“还有一件事得知会您。”筱霜道,“因着要防范着长公主自尽,少不得命专人给她更换里里外外的衣服,先前有位姐姐就觉得,长公主像是生过孩子,但也拿不准,这两日便又寻了两位有经验的嬷嬷,趁着长公主昏睡时验看。
“两位嬷嬷都说,长公主的确生过孩子。且不说别的,只说腹部上那些形似浅淡疤痕的纹,就是曾生子的凭据,以前长公主一定曾长期用过有奇效的药膏,去掉了七七八八的妊娠纹。”
攸宁听了不由扬眉。有些女子怀胎生子之后,的确会留下妊娠纹,有些药膏就是专为这个而问世的,但是,还有什么是能一看便知的?她难得的起了八卦的心思,却也不能问筱霜这个未出嫁的女孩子。
随后,又是不解,对筱霜扬眉,“你说起这些,怎么一点儿别扭的样子都没有?”
“……”筱霜先是无语,随即失笑,“在您跟前儿待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没听说过?就是怀胎生孩子而已,奴婢需要羞答答地跟您细说?”
攸宁忍俊不禁,“跟我也罢了,在别人面前不要说这些,迫不得已要说的时候,也要做出个应有的样子来。”她能怪谁呢?是她把身边的丫头带的百无禁忌,压根儿不知道脸皮儿薄是什么意思。
“哦。”筱霜乖乖点头。
“我们走。”攸宁与老夫人打过招呼,编了个由头,离府去见长公主。
几日而已,长公主已与往昔判若两人,形容狼狈就不消说了,举动间也再无一丝往日风范。
攸宁在她面前从容落座。
第88章 渐行渐近的夫妻(5) 更新
渐行渐近的夫妻(5)
长公主虽然坐在椅子上, 身形却在微微发抖。
这些日子的经历,于她简直是人间炼狱,已经不是一言难尽可言。
她见攸宁一直笑微微地打量自己, 心里愈发忐忑, 却要强撑着不先开口,先开口, 便会落于绝对被动的局面。她见攸宁的目的是谈条件,换来生机。
攸宁端详够了, 问道:“殿下生过孩子?”
“啊?”长公主怎么也没料到, 攸宁竟谈及这件事, 更没料到的是, 攸宁的人手连人这种私隐都会注意,明明看起来都是二十上下未出阁的女子, 怎么会懂得这些?
攸宁不想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女子有孕,总得有几个月显怀, 生子之后更需将养一两个月,这些时间加起来, 就算你再能伪装, 也得好几个月不能见人, 且对外有个很像样的说法, 以免谁硬闯到你面前。如此, 查问起来便容易了。甚至于, 我已经想到了一点眉目, 就在永和公主出生同一年,长公主曾为国祈福,到庵堂斋戒了半年之久?”
长公主面孔扭曲, 眼神因着过度的恐惧挣扎而陷入迷乱。
这是她生平最大的秘辛,竟也被唐攸宁揪住不放。想当然地以为她私下里放荡不行么?这女子和手下简直都是魔鬼投胎。
攸宁适时地道:“来时路上,听闻你曾用蛊毒、罂粟控制亲信,我不介意用你试药,开开眼界。”
长公主身形下滑,跌坐到地上,是痛苦抽泣的姿态,只是眼中无泪。
攸宁睨着她,“你还有一刻钟。”
攸宁是真的不急,对这件事甚至没多大好奇心——不过是又被恶心一次罢了。但是,该知道的就要知道,说不定能加以利用。
没到一刻钟,长公主便已濒临崩溃,说了当初生子一事的原委。
攸宁神色漠然地听着,想着皇帝要是也在场就有趣了,那么,她会看到两个最尊贵的女子一起崩溃。
“我恨黎盈,恨到了无以复加,为了报复她,无所不用其极。”长公主说,“而且,也的确是天意。
“我有一阵消沉至极,过得很是糜烂,不慎有了喜脉。
“要是服用打胎药,情形过于凶险,若不,便要仓促成婚。可不论怎样仓促,成婚时定然已显怀。
“正在两难间,听说黎盈也有了喜脉。
“于是,我就有了那个过于大胆的想法,认定这是苍天成全。
“先帝因着黎盈有喜,原本待她很是体贴,可她却整日一张晚娘脸,惹得先帝又没了善待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