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攸宁颔首,“去吧。过半个时辰,要打赏正房的下人,妈妈记得掐算着时间赶回去,帮忙引见。”
  “是,是,夫人放心。”赵妈妈满脸堆笑,转身到了福寿堂的宴息室,站在老夫人面前,细数昨夜从秋月口中听闻的种种。
  老夫人愣住,“只说这些事,唐……老五媳妇是向着我的?”她似是发问,又似自问。
  “单论这些,五夫人的确是向着您,阁老毕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遇到昨晚的事,傻子都知道该偏向谁。”赵妈妈谄媚的笑着,把揣测当事实道出,“但是,她也一定是要先拿走樊姨奶奶与二夫人持家的权利,再与您针锋相对。这样一来,就能在萧府横着走,作威作福。”
  老夫人乍一听,想点头,但转念一想,不对,“说什么呢?老五媳妇已是一品诰命,老太爷和老五已让她主持中馈,她哪儿还用得着跟谁争?”
  赵妈妈险些结舌,“可是,圣旨是今日一大早下来的,五夫人并不知情,况且循旧例的话,不定何时才能得到诰命……”
  老夫人一记冷眼,出言打断:“老五在朝堂的凶名,全是谁捏造出来的不成?礼部怎么敢耽搁他媳妇请封诰命的事?”
  赵妈妈说回根本:“可五夫人终究是恶名昭彰,注定是天大的隐患,万一哪一天算计到您头上——”
  老夫人斟酌一阵,目光意味深长,“你与秋月时时留意老五媳妇,监视她有无行差踏错,及时来禀。”
  “是。”
  “再有,”老夫人声音更冷,“你让方妈妈知会樊氏,让她照着老五媳妇的话行事,认亲时别露面。以往不成体统,是我身子骨不适,不得已,如今该照规矩行事了。”
  一把年纪了,樊氏还玩儿争宠那一套,要不要脸了?
  萧拓去外院处理些事情,攸宁这边,见了一众下人,按位分打赏。
  赵妈妈以正房管事妈妈自居,待得众人欢天喜地退下之后,挂上殷勤的笑脸,对攸宁道:“府里差遣奴婢来正房打理一应事宜,还能每日服侍夫人梳妆。”
  攸宁笑若春风,“好啊。我前一阵生了场病,便耽误了些事,连兄长急赶急添的那些嫁妆总值都没来得及算出来。”转头唤筱霜,“把账册拿来,你帮着赵妈妈给我算出个总数,晚间报给我听。”
  筱霜称是,去拿账册。
  赵妈妈张了张嘴:她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哪里会盘账?可是,并不需要在攸宁跟前,便有机可乘:哄哄陪嫁过来的那个丫鬟代劳,要么就把账目交给外院账房相熟的人帮忙。
  攸宁递眼色给晚玉。
  晚玉会意,扶着赵妈妈向外走,“妈妈请到小花厅稍等,奴婢服侍茶点。”这种拎不清自己斤两的,根本不需夫人亲自出手,她与筱霜已做惯做熟。
  攸宁回到内室,找出筱霜一早送来的信匣子,查看几封密信,其中包括恩师的。
  姚慕林谆谆叮嘱爱徒,一层意思与徐少晖一致:萧拓是良配,且行且珍惜。另一层意思是,萧拓若真是治世之才,她大可将那些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东西转手于他。
  看完之后,攸宁循例将密信烧毁。
  恩师期盼的那一天,她也期待,但也许永不会来。
  之后,她在正房各处转了转,瞧着下人开了箱笼,安置嫁妆。
  萧拓一碰公务,时间就不由他做主,午间没能回来。
  攸宁独自美美的吃完一餐,回寝室眯了一觉。只在喧嚣声中坐在花轿上那一路,她就得缓一两天,何况还有那么多事项要应承。
  秋月掐算着时间唤醒她:“两刻钟之后认亲,阁老在次间等您。”
  攸宁咕哝两句,翻来覆去的挣扎了会儿,才肯起身洗漱更衣。
  秋月瞧着,只觉夫人私下里的性子可爱得紧。
  打扮齐整,攸宁来到次间。
  萧拓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若有所思,听得她的脚步声,望向她。
  依然是一身红衣,戴了珍珠耳坠,点了胭脂之故,粉嫩的唇红艳艳的,更衬得肤如羊脂,眉目如画,天生水光潋滟的眸子残存着初醒的慵懒。
  “准备妥当了?”他和声问。
  攸宁轻一颔首。
  “走。”萧拓下地。
  认亲时,老太爷、老夫人居中而坐,萧府其余人等、旁支、姻亲、通家之好分列客座。
  谭夫人、杨夫人两位媒人帮忙引见。
  老太爷、老夫人又赏了攸宁十分名贵的物件儿。
  攸宁懂得女工的门道,但平时连条帕子都不肯做,加之定亲到成婚的只有月余,就算有心也赶不及。是以,她孝敬婆婆的开箱礼是一幅私藏的绣品。
  绣品叠放着只有巴掌大小、薄薄一叠,徐徐展开,却是一幅双面屏风,一面是山水,一面是猫蝶,寓意都好,绣艺精绝。
  有女眷凑过去赏看,啧啧称奇。
  两位媒人继续为攸宁逐一引见在座亲朋。
  会到场的宾客名单,萧拓早在成婚前便给了她一份,倒没有哪个需要特别留心。她备下的见面礼参考了别家情形、萧府旧例,用物件儿代替针线,只求个不功不过。反正她怎么做,人们背地里都不见得有一句好话。
  陪在一旁的萧拓,时时被男宾无伤大雅的调侃两句,而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自然只有攸宁:
  十九岁,熬死了顾文季,折腾得无父无母,把顾家主母及其娘家整治得半死不活,再嫁的是惹多少女子艳羡妒恨的萧拓。毒妇做到这份儿上的,以前往后不敢说,在当今是绝无仅有。
  绝大多数人初见攸宁,第一反应都是人不可貌相:出尘若仙,炽烈的红衣不能消减她容颜半分的美,反倒彰显出气韵中的清冷高贵;
  待人接物时从容优雅,应对得宜,又不同于八面玲珑的做派,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场面话说的恰到好处,但没存心逢迎的意思——萧拓的夫人,除了在皇帝面前,本就不需讨好任何人,可这份儿涵养,分明是长久成习。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披着空谷幽兰外衣、暗藏罂粟手段的女子,极美,极矛盾。
  宾客之中的有心人,品出一件事:萧拓娶攸宁,便是只图她这个人,也是很正常的。这般女子,不大可能臣服于谁,你反感,便弃若敝屣;你想征服,便如获至宝。
  想法简单的则暗暗纳罕:以唐元涛、蔺清芜的资质,怎么生出个活脱脱的妖孽来的?又想,得亏那俩是她双亲,不然,早被弄死了,绝不是断绝情分这么简单。
  心情最复杂的,是萧府女眷。她们本以为,认亲的场面会状况百出,需得她们帮忙斡旋,哪成想,需要做的只是维持着笑容看热闹。新娘子比她们行事更稳妥。
  两人应承一周,恰好到了开席的时辰,一行人去往设宴的花厅。
  男女席面东西分开,中间用珍珠帘隔开。
  这样的场合,没有人傻到在席间寻衅滋事,都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很有默契的相互捧场,维持着轻松的氛围。
  攸宁起先无奈的是,饭菜不可口,随后,悄然留意着三个妯娌。昨日被送入新房之后,三人也在看新娘子的女眷之中,却是不便仔细打量。
  二夫人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珠圆玉润,笑容可亲,言语爽利,很喜欢提及儿子萧延晖;
  三夫人二十出头,样貌明艳,举止矜持,偶尔不经意间,会对某个人投以讽刺、不屑的眼神,私下里大抵是骄矜的脾气。攸宁不免想,自己没留心的时候,遭了她多少记冷眼;
  四夫人正是双十年华,容颜清丽,且是耐看的那种,初时不觉惊艳,越看越觉婉约可人。她对周遭一切透着漫不经心,明显是应付事儿来的,偏又不会叫人挑出不是,仪态优雅自在。
  三个人各有千秋,相处时应该有些趣味。攸宁得出结论之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三个人各自的夫君——
  二老爷很符合富贵闲人的形象,神色真诚,笑容爽朗,举动透着洒脱不羁,其子萧延晖像足了他;
  三老爷目光深沉,笑的时候,笑意从不达眼底,说话言简意赅;
  在庶出的三兄弟之间,四老爷样貌最出色,只是眉眼间凝着些许忧郁,目光有些飘忽不定,随时随地在走神的样子。只说这一点,不知与四夫人算不算默契。
  .
  暮光四合,晚风习习。
  “怎样了?”樊氏站在大画案前,手中画笔不停,淡然询问。
  翡翠小心翼翼地回道:“什么事都没有。”
  “五夫人可有令人指摘的言行?”
  “没、没有,奴婢没听说。”实际上,翡翠听到的是,以五夫人的涵养与进退有度,便是没有阁老亲自引见,谁想难为她,也只会碰软钉子,当众自取其辱。
  “说实情。”
  翡翠硬着头皮,如实相告。
  樊氏丢下画笔,缓缓落座,端过手边的茶,细细地品着。过了好一阵子,吩咐道:“明日早些唤醒我,我要去给老太爷、老夫人问安。”
 
 
第32章 远近相安的眷侣(2)   双更合一……
  女客们陆陆续续道辞, 萧府婆媳五个以礼相送,遂各回各房。都知道,男子那边的宴席没谱, 持续到半夜也正常。
  攸宁回到房里, 叫水沐浴。
  身形舒舒服服地浸在热水中,望着氤氲的水气, 分外惬意。
  筱霜来了,隔着帘子禀道:“赵妈妈一直想做手脚, 奴婢见招拆招的阻止了, 末了她承认根本不会写算, 磨烦了一阵, 奴婢建议她先管着正房的洒扫,她应了。”
  攸宁夸奖道:“做得好。”
  筱霜笑盈盈退出去。
  沐浴更衣之后, 攸宁早早歇下。
  萧拓夜半才回房。都知道他酒量佳,席间有人敞开了跟他喝,又没法儿推脱, 喝的倒比喜宴上还多。
  攸宁面向外睡着,枕边是他见过的《奇门遁甲》。
  看起来, 这是她的枕边书。
  他没事儿也看, 却从不知道, 这书能助眠。
  有那么一刻, 起了戏谑的心思, 想闹醒她, 看她迷迷糊糊又气呼呼的样子。
  终究是没忍心, 看了她一会儿,悄无声息的去沐浴。
  .
  晨曦初绽,攸宁恍然醒来。
  一睁眼, 看到睡在一旁的萧拓,心忽的一紧,旋即醒过神,知晓身在何处,慢慢放松下来。
  好多了。
  昨日初醒看到他,当真吓了一跳,随后就一脑门子火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被迫要养成的习惯,心里总归有些别扭。
  天色还早,起来也没事可做,想再睡,又了无睡意,她好一阵翻来覆去。
  平躺的萧拓身形动了动,“醒这么早?”
  “吵到你了?”攸宁歉然道。
  “没。”萧拓抚了抚眉心,“是不是烦房里那些有异心的下人?”其实是没话找话,横竖都醒了。
  “不是,筱霜和晚玉就能应付。”
  “倒没看出来,她们这么干练。”
  “的确聪明伶俐。”攸宁道,“更出色的是书文、怡墨,在照顾一个孩子。”
  那孩子,必然是阿悦。萧拓心念数转,侧身凝着她,“跟你说个事儿,不准生气。”
  “说来听听。”话留了余地。
  “在清云寺外,我远远地看过阿悦。”
  攸宁目光流转,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我刚接阿悦回京城那一段,有人明里暗里使绊子,要我交出阿悦,是你指使的。”不是疑问,语气笃定。
  “嗯。”萧拓不得不承认,“我跟钟离在信中打过招呼,他说要是照顾阿悦的人尽心,我就不用多事。可我行事一向只信自己,就多了那些枝节,后来确信你善待阿悦,就歇了那心思。”
  “这样说来,兄长对你已不是一般的信任,他怎么不曾知会我?”早些知情,她那时也能给他的亲信留些情面。
  “他笃定我会吃瘪,不能如愿。”萧拓笑了,“他曾说,你我这样的人,得知对方与他的渊源,反倒易生是非。”
  攸宁想了想,会心一笑。
  的确,若知晓他是绝对可信的人,她会筹谋、接近,以图利用他的权势救助钟离远,他若看穿她心思,兴许会因为被上赶着心生反感,行事处处与她的心思拧着,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钟离远真是把他们看得透透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阵子话,相继起身洗漱,一起用饭。
  因为萧拓事先交待过,他与攸宁的膳食一概由小厨房打理,陪嫁过来的厨娘一过来就掌管了小厨房。
  早饭没有稀奇的花样,但特别可口。
  这两日喝酒太多之故,萧拓没什么胃口,守着一碗羹汤,用羹匙搅来搅去。
  攸宁见他这样,脸色也有些苍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把两碟开胃的小菜、一碟花卷推到他面前,又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好歹吃一些。”
  萧拓有些勉强地接受了她的好意,慢吞吞用着,吃相也就显得特别文雅。
  攸宁想起他蹭饭那次,不由莞尔。
  “偷着乐什么呢?”他瞥她一眼,明知故问。
  “今儿要回门,自然高兴。”
  “怎么不见你常去看阿悦?”
  攸宁淡淡的,“一年见几次而已,我跟她又不熟。”
  “……吃饭。”
  联袂去福寿堂请安的路上,二等丫鬟雅琴赶上来,微声告诉攸宁:“樊姨奶奶一大早便去了福寿堂请罪,老夫人没见她,老太爷与她说了好一阵子话。”
  攸宁颔首一笑,“去忙吧。”心里开始回想萧拓跟自己扯闲篇儿的时候,提及的关乎老太爷的事。很少,不外乎是历年来经常不着家,待她三朝回门就又要甩手走人。
  到了福寿堂,二房、三房、四房的人已经到齐了。
  二老爷的独子萧延晖快步上前,行礼道:“侄儿给小叔父、小婶婶请安。”言语、态度宛如昨日认亲时,透着由心而生的亲近。
  萧拓抬了抬手,攸宁微笑颔首,之后向老太爷、老夫人请安,再与另外三兄弟、三妯娌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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