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诶呦,那可不成。”攸宁笑着,亲昵地靠近老夫人,蹭了蹭她的肩,“我走了,回来再好好儿孝敬您。”说完就拔腿走人,脚步很快,生怕婆婆反悔似的。
  老夫人逸出了多年不曾有的愉悦笑声,“这孩子。”真是招人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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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拓在小院儿用饭之后,看了一阵子公文,缓步踱出去,遥遥地望着执拗的、孤单的初六的背影。
  正如陶师傅所料,他给喂食都不成了。
  小家伙这次是真拧上了。
  总听说猫狗认主的轶事,可没听说过小老虎认主的传闻。
  那个祸害,又让他开了一次眼界。
  望见初六脊背挺直,尾巴甩来甩去的,定定地望着园门,他便知道,惹祸的那位来了。
  攸宁脚步匆匆地走进园门。
  初六立刻缓步跑向她,到了近前,仍如上次,坐下来,望着她。
  攸宁心里酸酸的,甚至于,鼻子都有些发酸。
  她蹲下,手势柔柔地捧住它的大头,面颊贴近它,额头蹭着它额头。
  随后,她用力搂了搂它,又拉开距离,很认真地问:“傻小子,这是干嘛呢?饿坏了算谁的?”
  初六则在这时稍稍腾身,一双前臂搂住她双肩,用毛茸茸的面颊蹭着她小小的面孔。
  攸宁紧紧地搂住它,“乖,初六最乖了。”声音轻轻的。
  初六前臂明显用力,更紧更亲昵地搂住她,但又分明权衡着力道,放到了最轻,不会使得她跌倒。也知道她的单薄力弱。
  那么贴心。在她跟前,它特别聪明懂事。
  和煦的阳光下,芳草地上,漂亮的已经成型的威风凛凛的虎,与柔弱的攸宁撒娇起腻,无疑是极美的可遇不可求的画面。
  生动至极,鲜活至极。
  萧拓望着,噙着笑,出了神。
  哄了一阵子,攸宁带初六去解决温饱问题:“我们去吃饭。”
  初六乖乖地跟在她身侧,精神抖擞地走向小院儿。
  萧拓笑出来。
  “十九呢?”攸宁也笑,问他。
  上次过来,陶师傅要给十九洗澡,十九不肯,就这么件事情,居然折腾到了他们离开之前。亦因此,她还没机会跟十九接触。
  萧拓告诉她:“被初六打得闹脾气了,一门心里离它远着些,总往灌木丛、水里扎。得亏是在园子里,在外边,活不过一天。”
  “这不是还小么。”攸宁笑道,“你又不指望它们捕猎。”
  “那倒是。但是天性使然,它们该学的还是要学,有点儿无师自通的意思。”
  攸宁摸了摸初六的头,“初六学的怎样了?”
  “还没摸到门道,笨着呢。”萧拓也摸了摸初六的头。
  “居然说我们初六笨?”攸宁横了他一眼。
  “你以为呢?这些傻呵呵的事儿,不都是初六干的?”
  攸宁作势捂了捂初六的耳朵,“没听到,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初六仰头瞧她一眼,表情活泼泼的。
  萧拓哈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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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正左右,攸宁就回了萧府,因为三夫人的娘家嫂嫂——郭家大奶奶登门,想见三夫人没能如愿之后,便要见五夫人,放下话了:见不到人就不走。
  老夫人就算想干涉也不成,郭大奶奶压根儿就没提她,晚辈之间的事,要介入需要技巧,偏生她不是那种人。生了会儿气,就去小佛堂念经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儿,必然会发生,攸宁只有懒得见谁的时候,却没有躲谁的时候。
  回到府中,匆匆忙忙更衣洗漱之后,郭大奶奶也进了正房。
  攸宁等在厅堂,笑脸相迎。
  见礼到落座之后,郭大奶奶一直维持着矜持的姿态,“我来见自家小姑子,却不晓得府上已经天翻地覆一般,竟是哪一个都不让我如愿,亦是哪一个都不给句准话。”
  攸宁解释道:“我婆婆觉着我三嫂近日劳累得很,让她将养十天半个月的。是为此,才不能让你如愿。”
  郭大奶奶柳眉一挑,“哦?那她是怎么个不舒坦的法子?”
  “或许只是因着要交账,账目又乱七八糟,走了心火。”
  郭大奶奶嗤笑一声,“到底是她失势,还是谁在房里得宠之故?”
  这就是既不听人话也不说人话了。攸宁凉凉一笑,慢悠悠地问:“依你看呢?”
  郭大奶奶眼见到她神色间的变化,不至于忌惮,却也不敢再张口就来,“你三嫂到底也是主持中馈好几年的人了,怎么可能有账目乱七八糟一说?”
  “不相信?”
  “不相信。”
  攸宁问道:“那你想怎么着?查萧府内宅的账?我这持家不足两日的倒是无妨,只怕你的小姑子受不住。”
  郭大奶奶目光变幻不定,片刻后才笑道:“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料你胆子也没那么大,更没本事把手伸到别家。”攸宁语气和缓言辞犀利地呛声。
  “这……”郭大奶奶现出讶然之色,“萧夫人怎么这么说话?是不是我们郭家的姑奶奶与你有什么误会?”强调三夫人是从郭家嫁出来的闺秀,而不只是她的小姑子。
  攸宁笑容无辜,神色更是无辜,“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了,我跟你说话,你怎么往我三嫂身上找辙?莫不是她开罪过你?”
  郭大奶奶嘴角翕翕,上上下下地打量攸宁,神色郑重。
  攸宁由着她打量,敛目轻抚着衣袖。
  “我这次过来,也是奉婆婆之命。”郭大奶奶道,“如果谁也见不到,讨不到一句准话,回去之后,定是要受责备的。”
  攸宁颇不以为然,“要什么准话?”
  郭大奶奶就发现,跟这貌美的萧夫人说话是特别遭罪的一件事——她重点是要什么一句准话么?“我婆婆记挂着府上三夫人,整个郭府都记挂着她,只望她安好、遂心。”
  攸宁失笑,“那要萧阁老吩咐内宅的人怎么做?把出自你们郭家的女子供起来,每日早晚三叩头?”比门第,那自然要把萧拓扔出去说事儿。
  “……”郭大奶奶扶额,“我其实就一个请求,让我见一见我们家姑奶奶,哪怕只有片刻。”
  攸宁问道:“我起初说来说去,意思就是你们家姑奶奶被禁足了,你听懂没有?”
  “就算是真的,不能通融通融?我们自金陵到京城,远来不易,还是为了恭贺你和阁老的喜事。”
  攸宁失笑,“这话说的。觉着不值当,你们可以不来,阁老不稀罕,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见识短浅,没听说过金陵郭家。”
  郭大奶奶咬了咬唇,“你又何必如此?亲戚之间,总要经常走动的。”
  “难道要我害得我婆婆朝令夕改?”攸宁看着她,“难道你经常做这种事儿?”
  郭大奶奶险些拂袖而去,实在忍不住了,“你的事,我还是知晓一些的,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愿闻其详。”攸宁神色悠然,“属实也罢了,相反,编排出我什么事儿,或许就成了你们家姑奶奶的事儿。”顿了顿,好脾气地笑了笑,“只管说,我听着。”
 
 
第41章 无所遁形的情意(5)   更新
  郭大奶奶略沉了沉, 抿唇冷笑,“你嫁入萧府之前,你生母和齐家的人来过京城。”
  攸宁颔首, “对。这并非秘闻, 他们没有悄无声息进京的本事。”
  “你生母见过你;齐家如今正被顾侍郎发力整治。眼前事有无关联?你知晓多少?做何感想?”
  “没感触。”攸宁说。
  “哦?”郭大奶奶挑了挑眉,明显是有备而来, “我们郭家与齐家、顾家都能搭上话,要是想法子细究原委, 不知能否打听到一些关乎你的是非。被生母、上段姻缘的婆婆小姑子说出什么不是, 总归不大好。萧夫人,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攸宁笑开来, “只管去。”
  郭大奶奶好一阵语凝,对着这软硬不吃的主人家, 只得缓和了神色,摆出推心置腹的态度,“夫人, 我过来只是要见一见我们家姑奶奶,真不想闹得两家都不好看。比如我今日如果灰溜溜地回去, 婆婆看了, 疑心她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 呼朋唤友地来萧府讨说法, 终究是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你说对不对?”
  攸宁却道:“蔺氏病重, 没个三两年起不得身, 见不了客;顾夫人、顾大小姐已被禁足,不准任何人探望。吓唬我之前,也不查查事情的后续?”
  “……”
  “你们郭家真是挺好笑的。”攸宁予以郭大奶奶很不以为然地一瞥, “你是郭家大奶奶,不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已经赶回金陵主持中馈。你贸然登门,我以礼相待,你却恁的不晓事,张嘴闭嘴就能代表郭家跟我放什么话似的。就凭你一个庶长子的枕边妻的身份?凭你连礼数都不懂?——自登门到此刻,你可曾提过去给我婆婆问安?”
  郭大奶奶被戳到了痛处,几乎恼羞成怒,偏偏她忽略了以前就是摆设的老夫人又是实情,便就做不得声,涨红了一张脸,呼吸凝重。
  “还说呼朋唤友讨说法?求之不得,我等着。”攸宁想到三夫人,弯了弯唇,“先前只当是我三嫂被人蒙蔽,才有了好几年的糊涂心思,眼下看来,根本就是你们郭家不成体统,美其名曰给她撑腰,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郭大奶奶抿了抿干燥的唇,到这会儿才明白,唐攸宁为何有闲情陪自己说这说那,人家有十足的把握噎死她。
  她想着,自己今日怕是要灰头土脸地走人。却不想,攸宁话锋一转:
  “我也不难为你,你们郭家的姑奶奶为何被禁足,去问金吾卫指挥同知的发妻于太太即可。你分量大抵是不够的,请你婆婆出马比较好。”
  “我、我知道了。”郭大奶奶万般窘迫地起身,“不耽误萧夫人,告辞。”
  “不送。”
  攸宁问了问内宅这半日的事,得知并没谁出幺蛾子,便去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听得她过来,忙从小佛堂回到正屋,问起郭大奶奶的事:“有没有惹你心烦?”语毕,有些讪讪的。
  老五和攸宁成婚之前,三夫人、郭夫人和郭家大奶奶、世子夫人总来见她,说这说那的,甚至说得她心思有所动摇,索性选择继续做甩手掌柜,置身事外看戏。
  “没有。”攸宁笑道,“说了些家长里短的,想见三嫂,我委婉地说了三嫂被禁足的事儿,到末了也就歇了那心思。”
  “净会说些宽我心的话,我还不知道她们?”老夫人携了攸宁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又吩咐方妈妈,“小厨房不是备了血燕?给五夫人盛一盏来。”
  “真没什么。”攸宁歪着头端详老夫人,“人家找我,您倒上火了,回头阁老怪我不懂事可怎么办?”
  老夫人立马板了脸,“他敢。”
  攸宁笑出声来,“说笑呢,我可不敢挑拨您和阁老。”
  老夫人心说还用你挑拨?那小子气我还不容易?
  攸宁又爱娇地道:“娘喜欢什么?看我能不能投您所好。”
  “就为了出去半日?傻孩子。已经是当家主母,想去哪儿何需知会我?”老夫人想到她走前的样子,笑出来,拍拍她的脸,“得空过来跟我说说话就行。你先前送我的屏风、佛经,都是我的心头好,足够了。”
  “这可是您说的,往后我有事没事的,可就理直气壮来烦您了。”
  “好啊,好啊。”老夫人眉开眼笑,揽了揽攸宁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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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拓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路透过车窗望着外面。
  今日攸宁离开的时候还好,初六被她好好儿哄了一阵,就乖乖地留在小院儿,任她离开。
  兴许也是心里有底了:知晓来日最不济的情形,也是隔三差五见到她;它实在想她了,闹一番脾气,陶师傅自会把她寻来。
  唉,跟她无意中捡到的傻儿子似的。
  有什么法子呢?被惯坏了。
  在清云寺的时候,也不知她怎么哄着陪着的;到了碎月居,陶师傅根本把它当孩子宠。
  就说今天,陶师傅给初六备的饭食是一锅肉末汤,和一大盘切得极薄的鲜肉片。
  他就说虎三两日吃不到东西是常事,照常例准备不就是了。
  陶师傅却说那怎么行,初六没挨过饿,肠胃一定娇弱,就得缓着来,一下子吃撑了生病了,您还不是得跟我发火?
  他没说话。不是无言以对,是懒得搭理了。
  那时的初六呢,枕着攸宁的腿假寐,望一眼离自己有一段的饭食,居然不肯动。
  攸宁第一反应是担心地问饿过劲儿了吧,得了他一记“你是不是缺心眼儿”的冷眼之后,才带着初六到了很大但很精致的餐具前,拍拍它的头,说初六乖,吃饭啦。
  初六就斯斯文文地闷头喝汤,喝完汤,又由着攸宁给它擦净嘴巴,再把肉片一片一片喂给它。
  它始终小心翼翼的,生怕咬到她的手。
  那份儿乖巧懂事呦,简直让他瞧不下去,直怀疑小虎崽子会被她养歪。但是,养歪也就是更乖更黏人些而已……也挺好的。
  横竖他和攸宁也不会让俩傻小子回山林原野吃苦。
  虎算是天性甘于孤独的灵兽,像初六这般自幼认定一个人,心里有寄望,是例外,绝不是坏事。
  对攸宁消极的脾性,应该也有一定的助益。
  那就挺好的。
  就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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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奶奶回到郭家在京城的别院,见到郭夫人之后,能回禀的只有攸宁最后的提示:“我没法子见到姑奶奶,萧夫人说,于太太知晓原由,还说我分量不够,保不齐要劳动您亲自去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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