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还记得阁老新婚夜处置了的那个古妈妈么?就是她,委婉地透话给我,要我每年起码要交给我们的樊姨奶奶三千两银子。
  “我那时进不得退不得,樊姨奶奶仗着曾经管理家事,拿捏住了一些管事,平日里就总让我面上无光,遇到宴请之类的事,让我出丑亦是不在话下。
  “我以前也有我自己的难处,娘家婆家两边就有些理不清,也就浑忘了闺阁中曾受的教诲,枉顾了一些伦理纲常,加之阁老没工夫仔细梳理这些是非,由着我们胡闹,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走过来了。
  “怎么着?到了眼下,有个明白事理的主母持家了,您倒不高兴了?
  “父亲大人,萧老太爷,您这个人,可真是让我琢磨不透了啊。”三夫人的语声不可控制地转为讥诮不屑,“您与我们的樊姨奶奶那些陈年旧事,我也打听了,那我倒是闹不懂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老太爷,您当初要是有担当,干嘛将与樊氏的婚事作罢?干嘛又在成婚之后、见她痊愈又跟她勾三搭四的?
  “说您看重也着实看重,要不然,我也不会犯了好几年的傻,那都是您纵容、老夫人懒得搭理之故。
  “说您把她当玩意儿也真是当了一辈子的玩意儿——多好啊,有对你一往情深,又为你绵延子嗣,还始终也没争过正室的名分——暗地里有没有出尽花招我就不晓得了,真不晓得自甘下贱的女子的心思,但是明面上据我所知是没有,这种玩意儿,我要是个男人,兴许也会收到跟前儿了。这种可以占一辈子的便宜,可不是寻常人能遇见的。
  “萧老太爷,您当真是有福气。”
  语毕,三夫人福了福。
  她是完全痛快了,却不晓得老太爷混帐起来是怎样的——
  老太爷定定地凝视她良久,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又沉声喝道:“来人!”
  语声刚落,便有不下十名护卫齐齐现身,躬身领命。
  老太爷仍是凝着三夫人,“三夫人胡言乱语,定是下人挑唆所至,是以,三夫人的随从,一概杖毙!”
  “你敢!”三夫人惊怒恐惧交加,一时间却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危言耸听,“阁老和五弟妹稍后就到!你敢处置我的人,当心晚节不保!”
 
 
第66章 步步展露的锋芒(12)   三更合一……
  老太爷冷哼一声, “凭谁过来,还能干涉我管教下人不成?”又瞥向护卫,“还愣着做什么?!”
  “我看谁敢!”三夫人挡在随从面前, “府中处置人是不算什么, 却也得合情合理。今儿要是在这儿闹出人命,我一定要在阁老面前好生说道说道, 让他给个说法!”她平时也不是多护短儿的性子,眼下完全是跟老太爷杠上了。
  护卫们听她提及萧拓, 面色俱是变了变。只要曾在外院行走的人, 哪一个不怕萧拓怕到了骨子里?因此, 行动间便迟疑起来, 磨磨蹭蹭地走向三夫人那边。
  这时候,樊氏起身行礼道:“老太爷息怒, 三夫人年轻气盛,又向来心直口快,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也是很自然的。更何况,妾身只是妾室, 夫人们训诫也是理所应当的。”
  “夫人‘们’训诫?”三夫人气得冷笑连连, “眼前事还没了, 就急着攀咬别人拉别人下水了?你给我省省力气吧!除了我, 谁愿意搭理你?谁又愿意提起你?”
  樊氏垂了眼睑, 掩去眼中的笑意。她就知道三夫人会接话, 只要一接话, 就会惹得老太爷的怒气更为高涨。果然——
  老太爷横眉瞧着护卫,“怎么?我差遣不动你们了?既然不能听命行事,便以死谢罪!”
  护卫们心里叫苦不迭, 却知道横竖得不着好了,好歹得把眼前事敷衍过去。
  他们走到三夫人面前,行礼道:“三夫人,小的们也是不得已,得罪了。”说完便要动手抓人。
  三夫人从头上拔下一直金簪,胡乱挥舞着,“我看谁敢!?都给我滚!”
  老太爷快被她气疯了,扬声唤来这边粗使的婆子,指着三夫人,“把这忤逆犯上的东西给我抓起来,关到柴房!迟一些我便带她去见官,告她忤逆不孝!”
  粗使的婆子的态度可比护卫们干脆,直接卷起袖子,就冲着三夫人去了。
  “下贱东西!凭你们也敢动我?!”三夫人也快被气疯了,手里的簪子胡乱地戳到婆子身上。
  院中一时闹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片刻后,院门口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语声未落,景竹向松便已带着护卫齐齐进门来,分列两旁。
  先前闹着的人们都愣了愣,院中陷入片刻的死寂。
  谁都拿不准,来的是萧拓还是攸宁。
  攸宁款步走进门来,筱霜、晚玉、秋月跟在身后。
  “攸宁!”三夫人看到救星,立刻委屈起来,眼泪掉下来的同时,拔腿跑向攸宁,气喘吁吁地道,“父亲要处死我的随从,还要把我关到柴房,再送到官府。”
  攸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握了握她的手,“没事,有我呢。”又拿过她手里的金簪,给她别到发间。
  三夫人用力点头,眼泪却掉的更凶。
  秋月上前几步,扶着三夫人到一旁,帮她拭泪,低声劝慰。
  攸宁走到老太爷近前,并不行礼,从容地问道:“老太爷何时回京的?怎么也不知会家里一声?”
  “我的行踪,何时起要向你交代了?”老太爷反问。想起回京这一路,真是一脑门子官司。倒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直觉使然,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
  他所能想到的,只能是萧拓做的好事,因此开始在路上走走停停,尝试着把人甩掉。
  后来,一个小有名气的道士与他不期而遇,强拉着他去了道观。
  道士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他一起抄写一百部经书。作为道教的俗家弟子,他怎么能推脱呢?硬着头皮应下来。
  期间又收到了心腹的信件,说樊氏被发落到了庄子上,境遇很是凄惨。
  他心急的不行,却又不便告知那位道士,装了一场病,说京城有大夫能开出对症的药,这才得以离开道观,从速赶回京城。
  他可不就得先来庄子上看樊氏么?不然怎么能知晓,自己不在家的这一阵,到底出了什么事。
  攸宁淡淡地道:“您的行踪,我们自然不会探究。譬如此时,您要是只是来庄子上歇息一半日,还要离京,那我自然什么话都没有。”
  “我当然要回府,”老太爷冷声道,“先来庄子上,是要问清楚一些事情,以免到了家里,听到的只有你们的一面之词。”
  攸宁失笑,“这倒是奇了,有事情不问萧家的现今的宗主宗妇,却要先来您的妾室这边询问,您就不怕先入为主,处事失去公允?”
  “就是从你持家之后,家里才变得乌烟瘴气!”老太爷瞪着她。
  “别动气。您不是道教俗家弟子么?怎么张嘴闭嘴全是红尘中的俗事?怎么?要还俗了?”攸宁神色无辜,淡然笑问。
  老太爷没法儿回答她的问题,便做出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罢了,长辈的事,的确不该我过问。”攸宁道,“您是否回府,派人递话回去,我先陪三嫂回去了。”语毕,欠一欠身,便要转身。
  “你等等!”老太爷冷笑道,“今日的事,稀里糊涂地作罢可不成。不管怎样,你已是萧府当家主母,那么,这会儿就照家规惩治顶撞长辈的人。”
  “谁顶撞了谁?”攸宁问道。
  “老三媳妇满口胡言乱语,口口声声指责我德行有亏。我活到这把年纪,没见过这样的晚辈。”老太爷道。
  攸宁道:“我没有在外面处理家事的习惯。回府再说。”
  老太爷见她始终是轻描淡写的态度,强按着的火气又腾一下子燃烧起来,“你若不照规矩惩治了那个不成体统的,那我便可以认为,她是受你挑唆之故,你们是一丘之貉!”
  三夫人一听小妯娌都要被自己牵连,又要跳脚了,急匆匆走向攸宁那边。
  秋月在一旁低声道:“您别急,有话慢慢地说。”
  三夫人匆匆地点了点头,站到攸宁身边,道:“是这么回事,……”把争执起来之前的事情说了,“我也是相同的心思,觉着有什么事总要回府再说。在半主半仆的人面前发落儿媳妇,这是哪家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你给我闭嘴!”老太爷面色铁青地呵斥三夫人。
  樊氏则行礼低声道:“老太爷千万别动怒,三夫人和四夫人……”
  “你给我闭嘴。”攸宁目光冷淡地睨着樊氏,“再怎样,我们也是在商量家事,哪儿就有你说话的余地了?”
  樊氏垂下头,取出帕子擦拭眼角,随后默默地跪倒在地,不再做声。
  三夫人只觉解气。
  “说你们是一丘之貉,你们果然是!”老太爷气得在院中来回踱步,“好啊,联起手来给我添堵,管我房里的事,那就一起去见官,我要告你们忤逆不孝!”顿了顿,望向景竹,“去把老五给我叫过来!我要连他一起告!”
  景竹不动,当没听到。
  攸宁则举步到了石桌前,敛目看了看上面摆着的那盘棋,“好啊,您只管去告,我们也愿意奉陪。只是有些事,您可得考虑清楚。
  “离开道观的时候,您不是说自己生病了么?怎么一离开就活蹦乱跳的了?
  “您要回京城的理由,不是要找相熟的大夫开对症的药么?这怎么一进京就来了妾室所在的庄子上?
  “您精神抖擞地训完一个儿媳又训一个,生病的人有这精气神儿?
  “那您这十来年所谓的修道,到底是在修什么?扯谎?”
  老太爷惊骇之下,额角青筋直跳,“你竟敢窥探我在外的行踪?!果然是枉顾伦理纲常的毒妇!”他已猜到了,那道士与他的不期而遇,是她唆使。被愚弄的感觉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攸宁自顾自地往下说:“那道士给萧府写了一封信,说了原委,要我们提前给您请好大夫,恭候您回家诊脉呢。”做事情就要做圆,即便彼此心知肚明,也别想揪出她的错,“他说最近很是清闲,那么,萧府要不要请他过来,看看您回京到底要唱哪一出?”
  老太爷哽了哽,目光微闪,决定与她各退一步,“有事情也是该回家再处理。既然你来了,就接上樊氏回府吧。”
  “我接她回府?”攸宁视线在老太爷、樊氏面上逡巡着,再不掩饰嫌恶之色,“这事情是老夫人亲口同意的,没可能朝令夕改。您不妨歇了这种心思。”
  “那你可想好了。”老太爷现出不阴不阳的笑,“过了这一阵,我照样能勒令老五休妻,他若不从,我还是要把你们告到官府。”
  “也不用那么麻烦。”攸宁道,“前一阵皇上给了我一道恩旨,说我可以随时进宫。不如您受累,我们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少说大话压人,我不吃这一套!况且,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用这种事去耽搁皇上?你……”
  “那你到底要怎样!?”攸宁耐心告尽,声音骤然转寒,一把掀翻石桌上的棋盘。
  棋子飞落,棋盘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一旁的樊氏身上。
  樊氏如何也没料到攸宁会忽然发怒,棋盘一角戳到肋部,疼得她立时惨白了脸,身形倒地,却无法发出声音呼痛。
  所有人都被这忽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视线全落到樊氏身上。
  攸宁则已睨着老太爷继续道:“为了个心性下作的小妾为难萧府明媒正娶的两个儿媳妇,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些年了,你几个儿子想尽法子给你做面子,你却变着法儿地往下撕。
  “还见官?那就去见,恰好我也想追究萧府以前的旧账,要弄清楚那些烂帐背后亏空的银钱去了何处,那等家贼又该如何发落。”
  她指一指樊氏,“她但凡有个人样儿,谁会难为一个一把年纪的妇人?
  “萧府对她仁至义尽,她偏生不晓事,上蹿下跳地生事,以至于如今连樊家都对她不闻不问。
  “不是想为她主持公道么?那就不妨把樊家的人也请来,看看人家怎么说,怎么看待这种事。”
  语声顿住,她绕过石桌,举步走向老太爷。
  向松景竹立刻移步到老太爷左右两侧,防着老太爷做出更没谱的事,对儿媳动手。
  筱霜晚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攸宁。
  攸宁望着老太爷,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的那种眼神,“你当你是谁?当初就有人在宫宴上提及你不成体统,是长平公主顾及你小儿子的脸面,劝着先帝当即将人处死了。
  “皇上始终记得这件事,上次传我入宫闲话家常时提起的。
  “既然你觉得这是你生平最得意之事,巴不得人尽皆知,好,我奉陪。
  “不是去官府么?你只管去,也别管我去御前告你为老不尊、宠妾灭妻、刁难晚辈的状!”
  明晃晃的阳光下,她周身却散发着慑人的寒意,而明眸中流转的厌恶、鄙弃、冷酷,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刀,直直地刺到人心里。
  老太爷嘴唇哆嗦着,身形也开始哆嗦,手吃力地抬起,点着攸宁,“毒妇!……毒妇!……”
  已经撕破脸,攸宁自是不会再给这老混账一丝颜面,“总好过你欺世盗名。打着修道的幌子,把家事全扔给子嗣;眼下觉着你的小妾受委屈了,就急三火四地赶回来。哦,合着你的小妾得势,你就能放心在外,她失势了,你就受不了了。怎么好意思的?这是人办的事儿?你到底把你的发妻置于何地?真没见过比你更令人不齿的伪君子。”
  老太爷向前跨出一步,却在下一刻向后仰倒。
  景竹向松眼疾手快,即刻把人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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