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瞪着秀秀,都明确跟她说了这剑已经卖给别人了,这人听不懂人话也就算了,还真就和一柄剑讲话?
“哈哈哈……”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秀秀一愣,这剑真会讲话?
“你是聋了吗,是本少的声音,莫非你还以为剑真的会讲话?”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只见一个看起来与谢奚奴差不多大的小少年穿着一身亮瞎狗眼的明黄色的衣服,学着小大人的模样,摇着纸扇来到了她面前。
这衣服……秀秀是有印象的。
如果说原文男主所在的江家校服是花里胡哨的话,那原文男二所在的季家,也就是最后被谢奚奴灭门的季家,他们的校服只能用亮瞎狗眼来形容。
从发冠,发带,到衣衫,鞋子,全部都是金灿灿的明黄为主,偶有黑金线与白娟图案留底,也难掩这夺目的黄。
而季家这个年纪又讲话这么放肆的,秀秀一下子就记起了原书的男二季鸿归。
季鸿归扬头看着她,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秀秀心想,你才有意思,穿得跟只青脚麻鸡一样,还好意思笑别人。
“季少爷,您要的剑。”
只听“嗡”的一声,剑被拔出,凌空发出剑鸣。
秀秀一脸可惜地看着那大哥横拿着剑递给了谢鸿归。
开玩笑,就季鸿归这性格能使好些剑吗?
这书的男二不走什么“男主是被女主爱的,男二是被大家爱的”温柔男二风,而是另辟蹊径走了一条幼稚嘴贱风。
除了对女主还算温和外,这位小哥从小到大自恃家世傲人,从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与谢奚奴并成为南北双贱(君秀秀自己封的),唯一的区别是一个会用敬语,一个横冲直撞。
比如季鸿归会说:你有毛病吗?
谢奚奴就会说:阁下是不是有病?
比如季鸿归会说:你赶紧死吧。
谢奚奴就会说:您可以死了。
总之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鉴于谢奚奴现在是自家孩子,秀秀下意识护犊子地觉得,至少阿奴没有穿得像青脚麻鸡这样。
季鸿归接过剑,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无名先生不是说执此剑会显得威风凛凛吗,我看这不过是把破铜烂铁。”
说罢,他随意地将剑往地下一扔。
摊贩大哥心疼地捡起剑,道:“季少爷,我师父可是有名的铸剑师,这柄剑他打造了整整三年才竣工,若不是季少爷要……”
“那为何连个像样的剑鞘也没有?”季鸿归不屑道。
“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此剑已有剑魄,寻常的剑鞘镇不住它。”
“没有剑鞘是要本少背把裸剑让他人笑话?”季鸿归嗤笑一声,“你自己留着吧,或者给这个村妇,她不是想要吗?”
突然被cue到,秀秀也顾不上生气,忙道:“我要我要。”
季鸿归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她真要,又不舍得了,一把又夺过了剑:“算了,就丢库房里去……”
他话音未落,忽然惨叫一声,那剑竟然腾空升起,狠狠地划破了季鸿归的手心,要不是秀秀离得近,下意识地抓住了剑柄,这小孩的手怕都保不住。
想不到这剑还真有意识!
季鸿归痛得想哭,又觉得没面子,气得狠狠瞪了一眼秀秀,对着随从大声斥道:“没看到本少受伤了吗?还不快带我去找大夫!”
说到后面,竟有了一丝哽咽之意。
看着他被随从背着远去,秀秀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不到这么猝不及防就见到主线人物的团子版了,这人比长大后还要惹人厌。
“姑娘还要吗?”见秀秀抱着剑傻笑,大哥忍不住提醒道。
其实货主不要,他应该拿着剑回去复命,但这剑在路上就不听话,几次三番将他划伤,他这才忙不迭地日夜兼程来到季家公子哥游玩的城镇送刀,好不容易送到了,又被退了货。
现下不管是谁也好,把这刀祖宗领走他就谢天谢地了。
冷不丁地捡了漏,秀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摊贩大哥拿着荷包跑路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似乎拿了几钱银子,捡了个宝贝儿?
她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忽然手心一痛,那剑居然不安分地在她手心里转了一圈,就想飞走。
秀秀哪给它机会,忍着痛,将它一把拽了回来,拖着刀柄便往回走。
第35章 我想有个家
一个要跑, 一个要拽。
于是谢奚奴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夕阳西下,薄暮时分。
君秀秀手里拽着一根麻绳抗在肩上吃力地往前挪,走三步被拽回一步, 十分有规律。
走近了看才发现, 她拽的是一柄长剑, 剑身沾了一地的尘沙,看起来十分萎靡不振, 就像一把破铜烂铁。
君秀秀一把将松子糖云片糕塞到了他怀里, 累得坐在地上喘着气。
谢奚奴不知道她拖着把剑回来要干嘛,看了一眼便道:“你这是……”
秀秀累得不行, 缓了半天才抬起眼皮。
她张了张嘴刚要回答,突然记起来暂定的生辰宴还没到,不能这么快露馅, 得当做一个惊喜才行。
“哦,是拿来砍柴的。”她随口编道。
“……用这个砍柴?”
秀秀胡诌道:“不然切菜也可以?”
“……”
黄昏余晕中, 秀秀透过斑驳的光影,微微仰起了头。
注意到她的视线, 谢奚奴马上恢复了素日里淡淡的表情, 但就这一刹那,秀秀还是看到了他刚刚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行叭。
歇够了, 秀秀爬起身,掸了掸裙摆, 拖着剑准备往屋里走, 错过谢奚奴身边时, 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秀秀脚步一顿。
“你是不是又吐血了?”她转身打量了一下他,衣衫干净整洁, 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日有气色了许多,半点不像不舒服的样子。
谢奚奴抱着松子糖往屋里走去:“没有啊。”
难道她闻错了?
进屋后秀秀将剑五花大绑在柴房后又走到谢奚奴身边打量。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奚奴被她盯得不自在,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到底怎么了?”
只听秀秀“啊”的一声拍了下手:“你是不是换衣服了?”
白天她出门的时候谢奚奴还穿着靛青色的衣服,现下却变成了黛色。
“哦,先前打翻了砚台,衣服上撒到了一些墨。”谢奚奴面不改色道。
秀秀将信将疑地又看向他手上的纱布:“新缠的?”
这些日子都是她替他换药,这包扎纱布的手法与她的不大相似。
谢奚奴不在意道:“墨也点在了纱布上。”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秀秀又围着他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外,这才松了口气。
生日必备的除了礼物,还有蛋糕和长寿面。
长寿面阿施自告奋勇,表示会准备,秀秀便撸起袖子做蛋糕。
毕竟是在古代,没有那么多设备,试了几次都差了点意思,秀秀这几天基本都泡在厨房思考人生。
谢奚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也不理会。
“我出门了。”他道。
秀秀从灶膛探出头来:“又出门?”
不怪她这么问,谢奚奴这几日一过午时便出门,不到入夜都不回来,每次回来还风尘仆仆的,仿佛去找什么人打架了。
问他干嘛去了,他就用“适当锻炼”搪塞她。
果然,谢奚奴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顺着台词:“适当锻炼,去去就回。”
谢奚奴说的也不全是谎话,他确实可以说是去“锻炼身体”的。
江恩所说的妖兽在百里外的迷雾森林,以他现在这副身体,估计踏不进第一圈就得出事。但也不能一直这么强行冲破封印再受反噬,他只得就近寻点小妖兽的内丹。
那日秀秀的嗅觉也并没有问题,他身上确实有血腥味。
除了他为了画符再次割破掌心流的血外,便是妖兽被撕碎身体后喷射的血液。
虽然是小妖,内丹也不成气候,但勉强用来抑制灵力反噬,还是有点用的。
“轰——”
又一只小妖应声倒地。
谢奚奴面无表情地剖开它的肚子,夺取了内丹,消化完内丹残存灵力后,谢奚奴看到另一只妖兽,看起来很小,该是死去妖兽的孩子之类。
他毫无抱歉之感,甚至没有多分半点眼色给它,转身便出了林子,徒留身后冲破林间的悲涩之意。
今日耽搁了许久,回万塘的时候已经入夜。
怕秀秀唠叨,他先在苇塘边,用清水搓了搓衣袂上的血迹,这才放下心往回走。
沿着苇塘的小径原本仅桥头有几串落了灰的灯笼,平日的夜路黑得紧,若是碰上什么阴雨天,没提盏灯笼都别指望能看清夜路。
但今日却不同。
谢奚奴走过苇塘,行过木桥,沿着小径走,这一路上都挂着灯笼,透出昏黄温暖的光线,在夜风中颤颤悠悠,照亮了半个村落。
灯笼看起来跟很新,白天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见到,挂上去应该没有多久。
谢奚奴愣了片刻,踩着光影往家走去。
刚走到院落外,便听到阿施大老远的声音:“来了来了,阿奴来了!”
院落里此时用墨绿色的油布搭起了一个四面敞风的大棚,听到阿施的声音,原本在摆菜的,坐着拍蚊子的,聊天的村民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谢奚奴扶着篱笆,不知该不该进去。
这时,突然有人用黑布遮住了院落里的灯笼,光线猛得一暗,又忽然闪起了微弱的光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伴着起起落落到听不出曲调的歌声,那几点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盘看不出是什么的糕点,上面插了几支细蜡烛。
秀秀正捧着盘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生日快乐阿奴,快许愿吧!”
谢奚奴怔愣在原地,呆了半天,才翕动着嘴唇张口:“这是做什么?”
秀秀笑道:“给你过生日啊。”
“阿奴,从前发生过许多不好的事情,那些事情我不能辩驳什么,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人能改变,但是我希望以后陪伴你的不止是前几年黑暗的回忆,还有后几十开心的未来。”
掌勺的齐熊还执着锅铲,便从大棚里出来发表感言:“小阿奴,叔也不知道你和秀妹子以前吃过什么苦,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往事什么烟的?”
阿施将菜放到桌上,接话道:“往事随风,如过往云烟。”
“对对对,过往云烟,大家伙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生辰,便自作主张地给定了今日。希望你从今往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秀秀点头道:“阿奴,以后的日子,我会陪着你。”直到任务完成,这句话她没说。
“来!快许愿!”有村民等不及道。
谢奚奴晕晕沉沉的,刚刚的内丹似乎还没有消化,在他的心口沉浮,滚烫灼热,令人……难以拒绝。
他抬眼看向面前摇曳的烛火。
他看了一眼君秀秀,她的神色埋在昏暗处,其实看不清表情,但谢奚奴想,她应当在微笑。
许愿吗……
对谁许?天上的神明?
可惜他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本应该嗤之以鼻的,但谢奚奴还是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待他再次睁开眼,烛火已经湮灭在夜风中,徒留一片黑暗。
村民们马上掀开黑布,灯笼的光很快照亮整个院落。
“吃一点吧,你嫂子亲手做的,歌也是她教我们唱的。”
谢奚奴点了点头,接过勺子,吃了一口。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秀秀做的这是什么,外形颠簸,像是一团面疙瘩,吃起来又粘腻又酸,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什么奇怪的配料,咽到喉咙里还有些拉嗓子。
总之这东西绝对称不上好吃。
但对上秀秀期待地目光,谢奚奴微微别过了眼,违心道:“挺好吃的。”
“好吃我下次还给你做!”秀秀受到了鼓舞,惊喜道。
“……”
宴席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村民帮忙收拾了碗筷后便走了,留下了一桌子的礼物。
有人参,有笔墨纸砚,有小孩子的玩具,也有一些话本子。
谢奚奴将东西收拾在一起后,正好看到君秀秀拖着前几日那把剑,吃力地来到他面前。
“阿奴,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剑身被打磨过,刃如秋霜,剑锋不过擦过地面,便留下了一道干净的深口,一看便是把切金断玉的利剑。
只是送小孩子这个……
谢奚奴抬眸去看她。
秀秀刚刚在餐桌上又小酌了几杯,眼下面色桃红,一副微醺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在害羞一般。
“这剑你就压箱底,等长大了再用来防身,现在不要乱玩哦。”她说着就把剑柄上的锁链递了过去,“这东西脾气坏的很,你别解开,容易出事。”
谢奚奴点头,接过了剑,剑身原本有些沉。
剑一入手,凌空翻了一圈,剑身上的各种锁链麻绳鬼画符便都断成碎屑。
秀秀吓得要去抓剑:“小心!”
但剑身不过这么转了一圈,便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谢奚奴手中,再不乱冲横撞,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