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盛夏的夜里,温越却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他忽视着这样不舒适的感觉笑道:“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嫂子一个女子,这样挺不容易的。”
“不会啊。”谢奚奴开口,声音淡淡的,“她很坚强。”
或者可以说,异常的顽强吧。
温越沉默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喜欢我,我可不想被小朋友讨厌啊。”
谢奚奴歪了歪头:“怎么会?”
“那是我多想了……”温越尴尬地笑了笑。
不管是谁,快来拯救一下他吧,他实在不想尬聊了。
或许是他的心声过于强烈,真的有人打断了这场尴尬的对话。
“秀秀喝醉了!”
米酒的后劲有些大,秀秀对这具身体的酒量没有一个正确的评估,在村长那桌又豪情地干了碗白的,最后的下场便是脚底虚浮,趴着长凳烂醉如泥,怎么喊怎么摇都没有半分反应。
“这可怎么办,早知道劝她少喝点了。”
“你还说,就属你倒酒倒的最勤快!”
“你!……”
“哎!温大夫是不是顺路?”
温越刚走过来就被点名,错愕地点了点头:“是挺近的。”
“温大夫,那要不劳烦你将她送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她醉成这样,怕是得着凉。”村长道。
阿施很快取来了灯笼递给了一边的谢奚奴:“小阿奴,探路的事就要麻烦你了。”
……
一路无言,好不容易从尬聊的饭桌解脱,结果又经历了更尴尬的沉默,终于到了竹屋,温越将背上醉死过去的秀秀小心地放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起身想去打盆热水,就听到谢奚奴略显凉薄的声音落在耳边。
“温大夫不回祠堂继续吗?”
温越愣了愣:“我可以先照……”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忽然多出了盏纸糊灯笼,谢奚奴一脸送客的表情。
无法,温越只好提起灯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找我。”
“好,多谢温大夫。”
屋内很快恢复了寂静。
谢奚奴转过身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他微微一愣,才发现君秀秀居然爬到桌子上,笔直地俯瞰着地面。
谢奚奴怕她摔下来,忙扶住了桌子:“嫂子你做什么?”
秀秀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我要蹦极啊。”
蹦极?
谢奚奴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黑,秀秀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谢奚奴被这一砸,砸得头晕目眩,差点被压出内伤,好不容易推开她,发现君秀秀又趴在地面上,四肢比划着扑腾起来。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问:“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秀秀原地扑腾了几下,道:“这水太浅了,游不动啊!”
在游泳?
谢奚奴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个人的酒品未免也太差了些。
叹了口气,谢奚奴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却没扶动,反而被拉到了地上跪坐着。
“阿奴?”
“怎么?”
脸上一痛,居然被她狠狠地掐了一把。
下一秒,她便松开了手:“不是,你是大反派。”
谢奚奴没听清:“什么?”
秀秀却不说了,她怔怔地呆了许久,忽然眼眶一红:“我想回家……”
谢奚奴想将她扶起来,便道:“已经到家了。”
“不是这里!”
“那是哪?”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灯火噼啪作响。
谢奚奴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家在哪?”
“我家……”秀秀有些模糊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忽然,她嘴角一撇,“我家快拆了……”
拆?
“马上就可以拆了,我马上就可以变富裕了!”她打了个酒嗝,哽咽道,“还没摸到钱呢,就穿了……我怎么这么命苦?”
“……”
“鬼系统还让我阻止大反派杀人,我阻止得了吗?反派不变态那还是反派吗?变态怎么从良啊?”
“……”
“还让我降低他黑化值,刷他好感度,笑死,一点好感都没涨,他是不是没有心啊?”
“……”
“性格还这么别扭,这要是我亲弟弟,我非得揍一顿不可!”
“……”
第32章 秀秀颤抖着从臂弯中抬起脸……
秀秀是在冰冷的地面上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尤其是后颈处,就像扛着两大袋沙包跑了八百米一样, 痛得半天直不起脖子。
她回想了半天, 也没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夸村长彩虹屁和村长笑飞的两道白眉上, 之后的事全部断片。
她很少喝酒,少有的几次据老君说, 都是倒头就睡, 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差的酒品吧?
秀秀哆嗦着爬起身,往外走去。
也不知道她睡了有多久,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而谢奚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桌案边喝水。
见她醒来,谢奚奴的茶杯微微仰起, 遮住了眉眼,但秀秀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刹那间他有些难看的神色。
这是咋了?
秀秀挠了挠头, 打招呼道:“早安啊。”
谢奚奴还没放下茶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秀秀觉得有些奇怪, 往他身边凑近几步, 酝酿着问道:“那个……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但是……或许我昨晚酒后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者胡言乱语过什么吗?”
谢奚奴放下茶杯, 没什么情绪地抬眸看她:“嫂子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秀秀坦诚道:“不记得了。”
“……”
谢奚奴努力克制住情绪,又问道:“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秀秀默了一瞬, 试探道:“我应该要说过什么吗?”
可以, 很好。
谢奚奴怒极反笑。
这个人昨晚又蹦极又游泳, 又掐人又锤人,还控诉了他一晚上,要不是他忍无可忍一个手刀将她劈晕, 她还不知道要喋喋不休地骂他多久。现在她说……她都不记得了?
谢奚奴按捺住想锤她的情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系统提示:反派好感度-5】
?????
几百年不曾上线的系统,一张嘴就让人想锤它。
不过话说这大反派又咋了?周期性发作?大姨爹吗?
谢奚奴走到门边,忽然驻足回头看她。
秀秀忙举手道:“我什么也没说!”
很好,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知道又在心里怎么编排他。
他万分佩服君秀秀骂他时不重复的词汇量,但不管再多,昨晚他也听了七七八八。
谢奚奴无视她做贼心虚的表情,佯装不在意道:“嫂子,昨晚是温大夫送你回来的。”
“他把你送回房间的,所以你喝醉有没有说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他应该知道吧。”
秀秀一愣,虽然也猜到她喝那么醉是不可能自己走回家,但是想不到啊!温大夫这个人这么不怜香惜玉的吗?
就把她扔在地上?害她落枕,到现在脖子都僵疼。明明看上去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啊!
此时.躺着也中枪.翩翩佳公子.温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原本秀秀还担心再见到温大夫会不会很尴尬,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酒疯,加上他就将她随意地丢在地上,让她有那么小小的微妙。
不过很快秀秀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因为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温大夫的身影。
听阿施说温大夫是出外采什么稀世药草去了。
不过村里并没有人得什么怪病,秀秀对这点有些存疑。
但她并没有时间去猜测温大夫的行踪。
因为在他出门的第五日,万塘闯入了不速之客。
秀秀刚洗漱完,便被连人带盆地扔到了村口。
不止她和谢奚奴两人,整个村庄的村民几乎都被押在这里,无论老少。连断腿的常寻,也被几把长刀架着,虚浮地趴跪在地上。
秀秀被冷不丁地架到这里,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去看人,却被满目烈日刺了眼睛。
“都在这里吗?”领头的是个红衣的男人。
“除了药铺那里找不到人,听说早些日子便出远门了,其余的人都在这了。”另一个吊眼大汉抱拳复命。
红衣的领头男子摆了摆手,示意道:“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铁笼上的黑布就被猛得撤掉,伴随开锁的声音,一只巨大的黑豹咆哮着冲笼而出。
咆哮声一起,村口瞬间尖叫声一片,但他们被刀架着,根本无处可躲。
韦阿公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几个年轻的村民将他护在身后,深怕他一口气被缓过来。
阿施护住孩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常寻虽然没了双腿,却仍旧努力地想挡在他们身前。
秀秀手上还抓着盆,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心悸,她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些人,又是黄泉海。
与当初在长青村见过的不是同一路人,但看上去一样的凶恶。
这只黑豹有三只眼睛,其中头顶那只此时充满了血色,恶狠狠地仿佛连眼神中都长着倒刺。
它张着血盆大口,粘腻的口水顺着尖牙不停淌在地上。
好在它脖子上还套着锁链,链子的另一端尚在那个彪形大汉的手里。
“大家不用害怕,黑将军嗅到在你们这里有灵力特别强大的人。”吊眼的大汉勒着锁链,大声道,“谁自己知道的,可以站出来,也省的黑将军挨个去甄别。”
“黑将军脾气不大好,要是让它自己辩识,那有什么伤着碰着了,我们可制止不了!”
空气间一片静默,除了压抑的抽泣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这些人对这样的反应也习以为常。
大汉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
耳边是锁链落地的声音。
秀秀伏身埋首,甚至想就地挖个泥坑,先躲进去。
锁链在地上拖动,秀秀感觉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身边似乎有温热的呼吸声吐在头顶。她头皮发麻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将她吓得肝胆俱裂,尖叫声在脑海疯狂撕挠。
那黑豹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赤红着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它还流着口水,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秀秀吓得浑身瘫软,差点以为这黑将军就要张口咬下来时,锁链却忽然一收,黑豹被拉扯了回去。
“带过来!”吊眼命令道。
几个大汉走了过来,秀秀紧张地闭上眼睛,却没有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只突然觉得身边一空,那几个大汉居然将谢奚奴押了过去。
秀秀吓得说不出话,身子却本能地扑了过去,一把将谢奚奴拉了回来。
“他没……没有灵力……”秀秀咬了一下舌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有这么大胆子,吊眼大汉笑了一下:“他没有,那你有喽?”
胳膊猛得一痛,那人竟然直接用刀挑着她的胳膊拉扯了过去。
吊眼将秀秀一把扔在地上,刚要挥刀而下,身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轰动。
“求求你,放过她吧!”是村长的声音。
“我这里有钱,我把钱给你,求求你们放过秀秀吧。”是学堂孙先生。
“她只是一个孤女,阿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哪有灵力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阿施哭道。
“放过他们吧……”
黄泉海这帮人搜刮过那么多地方,有些人为了自保把家人推出来的都有,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群村民保一个人这样的情况。
“真感人啊……”吊眼感慨道。
但是……
刀划过空气,带过凌烈的劲风。
但是,这样杀人才有意思,不是吗?
周围一阵尖叫。
秀秀吓得把脸埋在臂弯里。
半晌,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有人低呼了一声。
秀秀颤抖着从臂弯中抬起脸看去。
一滴血落在她的脸上,紧接着是一连串,顺着刀刃连成了一条直线,淌到了她的衣襟上。
谢奚奴就站在她身侧,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他没什么情绪地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手紧紧地握住了刀锋,往偏处一折,刀片瞬间碎成两截。
第33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刀片被折断的瞬间, 刀柄猛得向前一送,又蓦地停在半空。
谢奚奴紧紧按住吊眼大汉握刀的手。
刀柄仿佛陷入什么沟壑中,死死地卡在半空。
吊眼大汉想起手, 用了半天劲, 除了越来越痛的手, 刀柄却纹丝不动,
他痛得满头大汗, 错愕地看着谢奚奴。
这个小孩……
这孩子看起来如此清瘦, 与普通的八九岁孩童并无区别,居然有这么大的蛮劲?
黑将军只是一只普通的妖兽, 其实并没有甄别什么灵根的能力,只是他们兴致来了相处的新玩法罢了,没想到随便一选, 还真选出个灵根极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