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个眼神让她很不好意思, 脸都红了。
谢铎稍微凑近她,嘴角轻扬:“为何想跟我去洛守,舍不得我吗?”
清清转身,故意不让他看自己:“我、我是为了你着想!”说完,磕磕绊绊地解释,“万一你好几年不回来,宝宝不认识你,到时候你、你就后悔去吧!”
“而且,”清清鼓起勇气,转过来对他,硬气地说,“我是你夫人,难道不能舍不得你吗?”
这回轮到谢铎愣住了。
心里暖得像是被外的太阳烘烤过,叫人忍不住就会嘴角上扬。
清清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自己又没说错,他干嘛笑,好像她在说孩子话一样,难道他不是这样想的吗?
正想问他,谢铎就把她抱住了。
他个子很高,手长脚长,圈着她的时候,好像一层无坚不摧的壁垒将她保护在了起来,那种感觉,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清清说不出来话了,呆呆的。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不想让他去那么危险、那么远的地方。
但她心里清楚,谢铎既然这样跟她说了,就一定会去,毕竟此行除了可以揪出那些毒瘤,还能找到父亲蒙冤的线索。
这也是她想要跟过去的主要原因。
可她怕给谢铎压力,她没敢说出这个理由——连永宁郡主都能这么快知道那条密令,别人肯定也会知道,调查起来自然就更困难。
他还肩负着剿匪的重任,若分心为自己调查,就多一分危险。
“我真的不能去吗?”清清问。
谢铎回答:“只有你安全无虞,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
“那你快点回来。”
“好。”谢铎保证,“乖,别怕,和你拉钩。”
-
三天后,钦差的死讯传到京中,说是上任途中所住的客栈遭了马贼,抢掠后还烧了客栈,如今已尸骨无存。
堂堂特派钦差,却死得这么惨,这群无法无天的“马贼”,简直是在打朝廷的脸!龙颜大怒,令御林军统领谢铎带领三万精兵,即刻前往洛守,剿除匪患,并任命永宁郡主为监军,协助作战。
临行前一晚,清清帮谢铎收拾行李。
想到他平时每天要洗很多次澡,出门要打扮的比她还久,就恨不得把家都给他搬过去,谢铎也不拦,由着她跟丫鬟絮叨,虽然很多东西根本用不着,但夫人一片心意,怎么可以拒绝?
况且,他本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即使行军打仗,也要保证生活质量。
最后收拾了两车的东西出来,连清清都惊了,转头看着谢铎:“这样、会不会被人说咱们太过奢靡?”
谢铎拉她到跟前儿:“夫人一片心意,旁人羡慕都来不及的。”
这个时候了,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不舍。
他越是冷静,清清就越是忧虑。
这三天,她几乎是数着时辰过的,眼下夜色已深,次日天不亮他就要出门,不知道会临什么危险,也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清清不想让他担心,就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万个不舍,恨不得藏在车上跟他一起去。
“别忙了。”谢铎在灯下看着她,“早些安置,明日还要早起。”
清清可不敢在这时候耽误他休息,听话极了。
沐浴回来,谢铎没在房里,她先躺到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幔,毫无睡意。
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以前父亲也总是回来几天就匆匆离开,可那个时候她年纪小,玩心重,根本没有觉得离别是这么难熬的事情。
现在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牵肠挂肚莫过如此。
他尚在眼前,自己就这样,若真离开了,岂不是要茶不思饭不想?
叹了口气,清清翻了个身侧躺着。
谢铎一进里间,就看到她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小脸在烛光下更显娇俏,只着中衣的肩头看起来也愈发单薄。
走过去,谢铎吹熄了烛火,躺到她旁边。
窗外月色正好,清清看到他高大的轮廓,沉默着握住了他的手,依靠在他肩头,无声地撒娇。
谢铎也没有说话,只牵紧了她的手。
先是在她柔软的掌心捏了捏,引起她的注意,待清清抬眼看他,却不打算休息,反而牵起了她的手,温柔地抚在他的颊上。
之前的几晚,谢铎也都会牵她的手,要不就抱着她,但清清能明显感觉到,这回是不一样的。
掌下是谢铎轮廓分明的侧脸,许是刚从外回来,滑腻的肌肤触感微凉,可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却烫的厉害。
连带着,清清的脸也烫的厉害,隐隐有些期待,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明天还要早起呢,何况,自己还怀着身孕。
不容她多想,谢铎的手就牵引着她的,轻轻摩挲了几下。
掌心所触及到的肌肤像是活了,对方鲜活的体温主动往她的四肢百骸里乱冲,在静谧的黑暗之下,早已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次的轮廓,在她的掌下逐渐明晰。
清清颤抖的指尖拂过他刀削斧琢的下颌线,来到饱满的下巴时,她感觉到谢铎扬起了头。
接着,手背上的大手位置变了,横在她手背上,贴得愈紧。
谢铎他……这么拉着她的手做什么?
清清不知所措,只任由他牵引着她的指尖,一点一点,从下巴处滑了下去。
柔软的、饱满的指腹,顺着下巴滑过谢铎的颈项,路过凸起的喉结,来到深邃的锁骨窝。
指尖触碰到领口丝滑的衣料,清清心跳得厉害。
掌心烫了起来,熨帖着谢铎紧实的皮肤,互相传递着温度,清清的呼吸乱了几拍,血液奔腾,脑袋昏昏。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谢铎的大手揉按着她素白的小手,缓慢而有力的,伸进了他的里衣。
领口散开了,乱了,没人去管。
清清全程被他牵引着,只觉得哪儿都是烫的,手心烫,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烫,呼吸也烫,心尖儿都火烧火燎,燥得厉害。
太慌乱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闭上眼睛,感受并给予一切……
次日,天还没亮,谢铎便起来了。
清清还在睡。
谢铎身着黑色铠甲,英武非凡,手上的动作却很轻,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纤瘦的指尖,没忍住,亲了亲她的眉心。
小姑娘似有所感,眉头蹙了蹙,可实在敌不过困意,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好可爱。
帮她掖好被角,谢铎又深深看她一眼,阔步离开了房间。
-
清清惊醒,看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被窗棂和树影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茫然了片刻,又躺了下去。
铁锤悄悄过来看了几回她都没有醒,也就没叫她,这会儿见她躺在床上放空,吓了一跳,连忙劝慰她:“小姐,姑爷本领高强,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好了好了,起来晒太阳。”说着,过去拉清清起来。
清清顺着她的力道起来,神色恹恹。
铁锤在她身后,看到她后颈印着好几片红痕,一低头就能瞧见,心中惊涛骇浪,忙帮她把衣领拢好,动作格外迅速。
弄得清清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铁锤嘿嘿两声,哄她起来。
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挨饿,有没有晒着。
清清边喝粥,边想着谢铎。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在他身上游走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好像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他一走,总觉得哪里都不对,空落落的。
“唉。”清清今日第无数次叹气。
“小姐,别唉声叹气了。”铁锤人都麻了,拉着她的胳膊晃啊晃,小声说,“起义军都是难民,没什么战斗力的,抵不了几天就降了,姑爷这次是去捡军功的,咱们该高兴啊。”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清清摇摇头,勉强喝了碗粥。
此去洛守,永宁郡主定是要与成山王正冲突,而成山王在西北势力庞杂,盘根错节,想要撼动他的位置,谈何容易?
而且,既是圣上密令,就必须要有个像样的结果才能回来,什么叫像样的结果?敲山震虎,甚至是断其臂膀!否则,就是无功而返、办事不力。
清清第无数次感叹,永宁郡主真的太狠了。
不想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下午去打铁铺看看新农具的进展吧。
就在这个时候,白檀步履匆匆地过来,一见到她,就紧张地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夫人,那位赵姑娘,在去往丰螺山的途中,失踪了。”
失踪?清清拧眉,确定是失踪?
“找了吗?”清清连连追问,“何时发生的事?”
赵心菀虽然可恨,但她已经遭到了惩罚,若肯在丰螺山修心养性,不无康复的可能,然而,却在半路不见了踪影——是被人掳了,还是自己逃了?又或者,是生是死?
清清不免觉得有些蹊跷。
“小厮昨儿来信说的,已有些时候了,”白檀摇摇头,“到处都找了,没找到。”
“她不良于行,离开定有人帮忙,应该走不了多远。只可惜,过去时间太久,现在再找,怕是难了。”清清说,“罢了,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檀点点头,担忧地望着清清,小声道:“我倒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实在是那女人太过歹毒,我怕她怀恨在心。”
那煞神又不在家镇宅,叫她如何不担心?
“先找人吧。”清清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白檀见她仍气定神闲,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加派了人手去失踪一带寻找,且莫声张,免得叫人误会。
交代完这件事,白檀又跟她说:“对了夫人,还有个事儿。”
“二爷这几日便要回来了。”
二爷?
清清茫然眨眨眼睛,转头看向白檀,无法保持冷静了。
就是那个,被她用一百两银子给赶出家门历练,两年都没准许他回来一趟的倒霉孩子?
为何谢铎一走他就回来?
别、别是打算趁夫君不在家,以牙还牙,把她也给赶出去吧?!
第31章 万人嫌
清清对谢钏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 那叫一个浑啊,成天斗鸡赌狗,打架闯祸, 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谢铎虽然名声也不好,但世人怕他敬他,当面至少称一声青年才俊,而谢钏今年已有十九,亲事却都还没订下来。
清清想到就犯愁,小叔子被她得罪了个彻底, 夫君又不在, 现在他要回来了,自己该怎么面对?
她不知道的是, 谢钏原也不至于到娶不到媳妇的地步, 三年前, 他曾与城东李家的次女订下婚事。
可在谢铎迎娶清清以后,李家担心被江家连累,想要解除婚约,又担心受人指摘,于是使尽各种手段来恶心他们, 想让谢家先提出悔婚。
李家明明是嫌弃清清的出身, 却变着法儿诋毁谢钏, 谢钏虽混蛋了些,却并非那种作奸犯科的坏胚。
眼看着谢钏的名声越来越差, 京中出了什么糟心事儿都往他身上赖,清清忍无可忍, 提刀找上李家,李家闭门不见, 清清就劈了李家的大门,做主退了婚事。
李家被她此举吓破了胆,更是将他们一家人传得如妖魔鬼怪一般。
那个时候,清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京中有名的悍妇,要回了谢钏的八字书后,径直去了流云坊,把醉眼惺忪的谢钏当众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谢钏自诩流云坊小霸王,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醒酒后开始作天作地,闹着要大哥休了清清。却不敢去跟谢铎说,怕他大哥也打他。
他大哥打人那才真叫狠,直接打断腿的那种。
老夫人一向溺爱他,这回却怎么也不肯帮他,他憋着一口气,要找清清单挑。
清清却风轻云淡的,跟他立了个契约:他不是喜欢赌吗?现在她借给他一百两,两年之后,若能翻十倍,自己就离开谢家,若翻不了,他回来磕头认罪,从此好好读书,成家立业再不胡闹。
一百两,不过是谢钏一顿饭的钱。
翻个十倍,一千两,也不过就是三天的花销,有何难?再不济,还能换得两年自由,怎么算都不亏,谢钏当即答应。
兴致勃勃地背着一百两去了潍州,做起了跑船倒卖货品的生意。
他以为挣一千两会像花一千两那样容易,自己朋友又多,两年之后,怎么也能让清清卷铺盖滚蛋。
可现实远不想他想的那么简单。
跑第一趟的时候,就险些赔得血本无归!事后找原因,发现自己从来不在乎进货时的蝇头小利,贵就贵了,重在交朋友,可一件贵,两件贵,件件贵,叠加在一起,就是巨额亏损。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世上银钱的面额不是只有一千两、一百两,还有半两,十文,一文……
在外漂泊的两年里,谢钏时常会想,那女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外面的日子这么难熬,所以才会和他打这个赌,自己以为赚了,其实是被她给耍了。
越是清楚这一点,他就越是有股倔劲儿。
每次遇到困难,他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撑过这次难关,不能让清清得逞,不能让她看笑话。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证明给她瞧瞧,她的计划落空了,自己在外面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两年过去,他的积蓄早已超过了一千两,他的船不再只是最初的一艘小艇,而是可以承载数千人的轮渡,他的目标也不光是倒卖货品,而是更大的商业版图!
而如果没有和清清的那个赌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期间他无数次想要回家,可每次到京城的渡口,又不敢回。
不光是近乡情怯。
这两年,他甚至害怕想象自己和嫂子重逢的场面,他害怕从清清脸上看到那种“如我所料”的神情,那样的话,她就赢了。
她一定会很得意,可能会说:“看吧,若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