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也懒得动,就把身子往前伸,两手正好撑着一个‘他’字一个‘我’字之上。
“看什么?”她迷糊地问。
霍惊弦伸出手掐着她两颊,“你舌头怎么回事。”
池虞听说过,有些八哥学不来人话时候会惨遭剪舌头,她不会被修剪舌头吧?
“你想什么呢?”她的表情那么明显,霍惊弦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是看她一脸惨色也猜到一二。
“张嘴,我看看。”
虽然挺难为情,可是看见霍惊弦认真的表情,她实在很难拒绝。
所以池虞就在他的目光之下慢慢张开嘴,嫣红的唇瓣里舌头躲在洁白的贝齿后不安地卷起。
好像是躲在坚固堡垒之后的那截柔软脆弱的存在忽然暴露在外,让它有些羞涩蜷缩。
霍惊弦忽然觉得挨着她脸颊的手指开始发烫,而自己的目光想要挪开却无法挪开。
好像那是一个什么摄人心魄的深渊,让他想挪开眼,又想要更加靠近。
池虞觉得被人这样盯着舌头看总觉得很不自在。
这么近的距离眼睛更是不敢乱瞟,根本不知道落在何处才合适。
于是她就将目光往下挪。
霍惊弦的下颚紧绷,那优美的弧线犹如刀削过,一截颈微向前倾,凸起的喉结忽然颤动了一下。
可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无意识地上下滚动。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他哑了半度的嗓音,“我教你。”
“啊?”池虞眨了眨眼,还不太明白他的话。
更因为没有上扬的视线而错过他脸上紧绷起来的神色。
就在她发愣的下一瞬,她眼前一花,好像是什么东西迅速朝着她靠拢。
她张开的唇就被堵上,温热滑软的东西侵入她的檀口。
肆意掠夺、攻城略地。
让她的深思一下飞出了九霄云外。
那一个下午,她学了很久的弹舌。
第66章 敷衍
好笋出好竹, 好师出好徒。
池虞的西丹语在好师和好徒的不懈努力之下,突飞猛进。
终于从‘你我她’上升为‘你吃了吗’和‘别动我,我有人’等简单句。
挞雷对她竖起拇指哥, “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学不会, 因为西丹语那个舌头特别难卷。”
池虞手指下意识捂住了嘴。
正巧霍惊弦带着几人从坡下的几顶帐子经过。
从云层中泄出的几缕光照在他脸上,他抬头往上看来,目光一下就捕捉到她偷闲放风的身影,然后唇角牵出一抹淡笑。
池虞连忙竖起手上的一叠纸挡住自己的脸, 似乎是在认真仔细把那些鬼画符记在脑袋里。
虽然只有短短的对视, 但是她还是看懂了那抹笑。
分明在说等他忙完,就要回来抽查她功课了。
想起那一日, 霍惊弦‘言传身教’, 致力于纠正她的发不对音的状态。
她现在都还存有手指微颤的后遗症。
往事不敢细想, 越想越羞得慌。
虽然教学的方式有些不寻常, 但是好处也十分明显。
她逐渐摸到了西丹语发音的窍门, 进步也酸喜人。
唯一不妙的是, 因此她也变成被抓住尾巴的猫,被人肆意逗弄。
一但她出了错, 霍惊弦就凑近, 打趣道:“是还想我‘亲自’教吗?”
池虞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旖旎的画面从她脑袋里甩出去。
挞雷只看见表面她惊人的进步速度,丝毫不知她背后的艰辛苦楚啊!
*
这几日池虞和霍惊弦一直睡在一个帐子里,但是大月左看右看, 觉得自家小姐每日就跟没事人一样, 不由心下奇怪。
得知二人大好的夜晚都是各自安好、各睡一边,大月更是诧异。
沉默给池虞梳了梳, 还是忍不住开口:
“世子他是不是……不行?”
哪怕她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最后的那个尾音还是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池虞的目光从让人头疼的西丹文字上挪开,奇道:“什么不行?”
大月虽然也是个没嫁人的大闺女,但是身为婢女,往常接触的人自然更多更杂,什么话也都听说过,什么八卦也知道一二。
“就是之前孙二婶家的儿子,听说好不容易娶了亲却被媳妇嫌弃,说是不能人道。”大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也赧然。
不过她家小姐亲娘不在身边,周围也没有经验的老嬷嬷告知,她只能硬着头皮多费心。
看着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大月轻咳了一声,“就是不能使女子有孕。”
“就是不能洞房?”
大月点头。
池虞眨了眨眼,看着镜中倒映出的脸,那张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疑惑。
“不过我也是瞎说的,世子看起来不像是有这方面疾病的。”
“这能被看出来?”
池虞一针见血,问得大月顿时哑口无言。
她把池虞的头发三下两下盘好,插上固定的银簪,“小姐不若自己问问世子爷,老夫人不是教导过,这夫妻二人最忌互相猜度,有疑问当然要当面解释清楚。”
池虞嘶了一声。
虽然她懂得不多,可是这话怎么瞧也不像是能直接问的话题啊!
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对着镜面里的妆发左右看了看,又说道:“更何况我又不一定非要生个孩子。”
“小姐不介怀这个,倒也无妨,现在最主要的事是防住那位公主。”大月忿忿不平,“奴婢都瞧见好几次了,她总是带着人想要去找世子说这说哪,有一天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玉笛,就坐在山坡上吹奏起来。”
“奴婢看见世子出来问,他们就顺势攀谈了几句。”
池虞转身看着气得嘴撅起的大月,拉住她的小臂晃了晃她的手,“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偶尔不见踪影,原来是去盯梢了?”
“小姐您别不放在心上。”大月耐心劝道,“您是看她现在对您没什么威胁,假以时日万一世子念起了旧情,那就不好说了。”
“都说青梅竹马最是难解难分的情谊。”大月感慨一声。
池虞点了点,装作认同的模样。
“而且我还听说公主她在乾北营特别活跃,就这几日几乎高调得巡视了个遍,就连杂物库都没有放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人呢!”
池虞心中奇怪,“她去杂物库那边做什么?”
大月摇头,谁能理解。
“大概是因为世子最近常去那一块。”
池虞哦了一声,看着自己手上这一大沓世子手书的西丹文字,再次苦恼起来。
若不是自己搬起了这块石头,压得她根本没有了时间,她也很想像柳秀灵一般到处去晃荡。
说起来,这近两日,除了晚上能看见霍惊弦,其他时间碰上的机会就特别少。
他好像格外的忙碌,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见踪影。
池虞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铜壶滴漏。
正是快到午膳的时间。
“我们去伙食房,做一些吃的吧!”
“小姐您会做饭了?”大月吃了一惊,要知道她在燕都除了指挥人捣鼓那个大补丸,就没见过她折腾什么厨艺过。
“不会。”池虞摇头,然后紧接着她又理直气壮:“但是我有食谱啊!”
她口里的做一些吃的,大概和大月理解的不同。
大月迷惑不已看着她从角落箱笼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线装册子,拍了拍得意地朝她晃了晃。
“来之前,我就命人把适合的食谱誊抄好了,里面还有你喜欢的那道八宝葫芦丸呢!”
聂光因为上次的事,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见她过来,那张黝黑的脸上都露出些许微笑。
池虞乖乖巧巧对他打过招呼,然后吸了吸鼻子,围着灶台转了一圈欣喜道:“好香,聂叔在弄什么好吃的?”
“将军说今年新年要我们准备些好东西犒劳大家,正好你来了,可以帮忙尝尝。”他不太好意思地背过手去。
以往他都没这个心情捣鼓什么菜式,最近他才有了些变化。
池虞眼睛一亮,“新年。”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燕都、第一次离开池家过的新年。
她想起以往这个时分,池府早已经张灯结彩,府中的人也忙着筹备年货,然而年末的时候往往也是她最忙的时候,没有闲心闲情去玩闹。
在乾北营,这些热闹全看不到,日复一日仿佛只是重复着简单的训练生活。
若不是聂光这么一提,池虞都忘记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新年。
但是军中的菜式都是大锅大锅的炖菜、煮菜,池虞探头一看和往常吃的没什么差别。
既然要为新年做准备,正是轮到池虞的菜谱大放异彩的时刻了。
池虞非常卖力地——挑选菜单。
虽然十有八九会因为太复杂而被聂光摒弃。
池虞从下午待到月上梢头,和聂光从和谐共处到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主帐前的看守近卫揣着手来寻她。
池虞才一下领悟出一个令人悲催的结果。
今日的功课,她还没复习完。
*
霍惊弦已经沐浴过,坐在床边用白巾吸着头发上的水汽,看见她进来就朝她瞟了一眼。
池虞眼光望旁边一看,她搁在桌子边的纸还零零散散堆在那儿,维持着她风风火火离开时的模样。
池虞收回视线,把披风顺手挂在一旁,一阵小碎步快速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把那白巾抽出来,自觉地给他吸着湿发并且谈起下午和聂光的那些‘政见不合’。
霍惊弦听完后,微微一笑。
也不评价她对还是不对,把话题继续引回了她有意岔开道话题上,“所以,你今天的功课是都学习好了,都有闲心出去逛了?”
池虞手指僵在他头上,顿时擦不下去了。
不然还是溜了吧?
可是她动作还是没有霍惊弦动作快,只见他把两边都膝盖往中间一收,顿时把她困在了两腿之间,进退两难。
池虞的腿别说动了,根本都站直都难,随着那力道加重,她只能撑着他的肩膀费力地挣扎。
“早就跟你说过,要学可以,我是很严格的。”霍惊弦发丝粘在脸上,还在往下滴水,语气很轻很淡,就好像气息微微吹拂过她的耳畔。“忘记了吗?”
池虞瞬间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惊得头顶发麻。
“还是你故意的?”后背上一只手慢慢上攀,看样子目标是朝着她的脆弱的后颈而去。
只要他一用力,就能让她弯下脖颈。
池虞垂眸瞅了瞅他,在那手没有压迫住她后颈的时候自己就先弯了下去。
对着他的唇,啾得一声亲了一下。
起身的同时,她看着那双微怔的双眼,理直气壮道:“没错,我今日就是没有温习。”
只要她自己不惧,没什么能为难得了她的!
不就是亲一下嘛,她也可以先下口为强。
霍惊弦微愣过后,看着池虞一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怒反笑。
然而这意味深长的笑意还没被池虞领会,那只手还是压下了她的颈部。
让她刚刚离开的唇瓣又近在咫尺,危险的气息萦绕在她唇边,若即若离地触碰。
“太敷衍了吧,夫人?”
第67章 危险
这样的距离, 危险至极。
池虞想躲开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抵住后脖颈。
不轻不重,却也让她无法挪动分毫。
浓翘的长睫不安地上下颤了几颤,想开口为自己开脱却不小心又把唇往上凑近了些, 饱满的唇珠轻轻擦过对方的薄唇。
轻柔绵软的触感让池虞一呆。
毕竟两人之间的间隙小到只有清风与烛光能穿过。
她不敢妄动。
霍惊弦勾起笑,“如何?”
细长的手指缓缓卸下力度, 转为轻轻搭在她纤细的后颈上。
池虞察觉后,想也没想就趁此良机把头往旁边一偏。
然后耍赖一般干脆直接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这下,任凭他有天大本事, 也休想吻住她。
她实在是太聪明, 太机智了,都不禁在他背后偷偷笑了出声。
她自以为逃脱了, 可以她这小鸡一样的力气, 霍惊弦想要挣脱她太容易不过了。
只不过无论几次, 她投怀送抱总是让他莫名受用。
手干脆落下, 在她后脊慢慢抚过, 有一下没一下, 宛若抚猫一般。
若她真是一只猫大抵会觉得这手法轻柔舒服,但是她不是猫, 便觉得他这只手仿佛总是不怀好意。
慢慢摸着, 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下一刻这手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她放下一只手,想抓住在她后背捣乱的手。
然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霍惊弦忽然发力。
天旋地转之间, 池虞下一瞬已经仰面朝上, 被单手制住,躺在床上。
浑然不知,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要让一个普通人去判断一个身经百战将军的身手,委实是太为难了些。
霍惊弦弯起唇,玩味地看着神魂未定的少女。
那双眼睛睁得圆如琉璃珠,迷茫也有、慌乱也有滴溜溜在那里面转着。
她动了动右腕,霍惊弦顺势瞥了一眼,但并没有怜香惜玉地收回压制的手。
“夫君。”池虞委委屈屈。
关键时刻,服软撒娇,也算她无师自通的本事。
但是这一次,她的希望也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