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很适合他,更显的他俊秀,唇红齿白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不错嘛,你现在都学会把脉看病了,以后是不是想进太医院当差?”林萱口中虽然揶揄,却还是乖乖把手放上去,给他诊脉。
“我无法保证太医院里的人会诚心给你看病,只好自力更生,这样我也能放心些。”吕思净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凝神听脉。
他手搭在林萱腕上停留了好久,奇怪的看她一眼。
林萱笑着回望她,眼睛弯弯的。
她小时候经常被虐待,而宫里的人又要看吕守一的脸色,底下的奴才不把林萱当主子看,就连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习惯敷衍她。邧帝虽肯为林萱出头,可是有吕守一在中间挡着,没人将太医院的消息递给他,他也不知道这事。
吕思净在一旁看着,暗暗着急,他想不出别的方法,只能自学医术,为林萱调理身子。
后来林萱学着养蛊,身体经常被蛊虫反噬,硬生生逼着吕思净的医术熬成了能进太医院的水准。
她的身体状况,吕思净了如指掌,今日她体内的绝情蛊动得厉害。
吕思净收回手,问:“是裴云瑾给了你解蛊虫的药?”
林萱点头:“你以后不要跟他置气了,好不好?我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吕思净看她双颊绯红,想起她的脉搏中的凝滞有所松动,温和的问:“他的路,跟我们的路不同,你可是想明白了?”
林萱嘴角的笑容退下,垂下眼帘道:“放心,他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
“那你想好以后去哪里了吗?”吕思净走到隔间,从柜子里拿出舆图,打开在她面前:“等镇南王收拾了莫卧儿帝国,他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挥兵入京。裴云瑾入京为质的真正目的,是提前过来部署攻打京城的计划。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应该提前把计划定下来。”
林萱认真看着舆图,面露纠结:“可是我好难决定呀,既喜欢大漠孤烟直的寂寥,又想去海上看看海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比房子还大的鱼。”
“既然你喜欢,那就都去!我先陪你去走一趟沙漠,等你吃腻那边的甜瓜,我们再往海边走。”
林萱看着舆图发呆,她心里虽然憧憬美好的远方,可是也隐隐冒出些念头。等她将来离开,陪伴在裴云瑾身边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嘴唇还微微发麻,提醒她,待她离开后,他也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唇舌纠缠。
这样一想,她忽然又有些理解宫里三位娘娘之间的仇恨了。
她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便有些嫉妒她。
第33章
林萱想起自己换下的衣服还留在晴云阁, 让吕思净替她走一趟,去裴云瑾书房里把衣服带回来。
吕思净没多久便回来,他道:“我刚才去了一趟, 晴云阁的人说,裴云瑾带着人出宫去了。”
“他是质子, 怎么能轻易出宫。”林萱嘟囔了一句,她皱着眉头,心急如焚。今日她被裴云瑾带回晴云阁,除了铁甲军和那些太监们, 并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些小太监已经被处死, 没有机会再张嘴,而铁甲军纪律森严, 没有人会乱说话。
但是那些衣服落在裴云瑾的书房里, 万一被人看到——她前世已经罔背祸水的名声, 今生虽然名誉也不怎么好听, 但因为她爱惜羽毛, 虽背后也有人说她闲话, 却没人能具体说出一桩于她名誉有损的事。
吕思净见她忧愁,主动道:“河南道那边的富户囤积粮食, 联手涨价, 需要他带兵镇压。朝廷无能,迫不得已只能劫富济贫,这么做对那些无辜的商户总是不公平的。有他亲自去镇守,既不会伤了百姓, 又能顺利处理好赈灾事宜。”
“这些朝廷解决不了的事, 有镇南王府出面,陛下也乐见其成。所以, 裴世子出宫,是陛下允了的。”
“我的衣服落在了他那里——”林萱头疼的说:“我尚未及笄,传出去多难听。”
“晴云阁内,有人见过贵主吗?”
林萱摇头:“没有。”
吕思净顿了顿,道:“贵主且宽心,这件事交给我。等再晚一点,我穿着夜行服去一趟。”
林萱道谢,然后送他离开。
她回到房间里,把刚才换下的贴身衣物拿出来烧掉,那上面还有香甜的伽南香。
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心里头那些淡淡地欢喜褪下,只后悔自己不该去招惹裴云瑾的。他性格执拗,不像狗皇帝那样好摆布,将来只怕还有更大的麻烦。
晴云阁内,裴云瑾书房的盥室。
妍韵愣怔的看着满地狼藉,浴桶旁绫罗织锦、珠环钗佩落了一地。她弯腰捡起一根羊脂白玉绶带,握在手心里。
窗外,响起一声雷鸣。
妍韵耳畔轰隆,想起她来京城之前,王爷特意跟她交代,让她一定看紧世子,不要让他被京城里的女人蛊惑。若是有人想祸害世子,她可以找岑先生商量,将那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处理掉。
妍韵看着手中的衣物,暗自思忖,那个女人是谁呢?但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突然闻到异香,一阵困倦袭来。
吕思净将晕倒的妍韵抱到榻上,收拾好凌乱的书房,最后将林萱的衣物带走,合上了门。
天降一夜大雨,天亮后,又是一个艳阳天。
林萱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巧儿。
巧儿又胖了些,实在太重,压得她腿疼,林萱把巧儿放在踏脚,让宫女拿了本《远航居日志》过来阅读,聊以打发时间。
只是,她心里藏着事,总忍不住往外看。
邧帝拖延到下午才来看她,表情十分内疚,林萱很懂事的原谅了他,并表示能为陛下分忧是她的荣幸。
邧帝对她内疚时,总是害怕与她多处,随便坐了会儿就逃也似的走了。
到了晚上,吕思净才把她的衣服带回来:“你看看,可少什么没有?”
林萱检查一番,摇摇头。
吕思净却道:“我去的时候,裴云瑾房里伺候的女人正抱着你的衣服在发呆。”
“是妍韵。”
吕思净给她把脉,察觉到她体内的蛊虫少了一半,又发现她的脉搏与昨日不同。原来通畅有力的脉像,今日忽然变得凝涩许多,再加上她眉宇间的心不在焉。
林萱说不出失望或高兴,不过心里少了一件记挂,总是轻松些。
但是,她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问:“你昨天来了,今天又来,吕守一不会怀疑你吗?”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吕思净很高兴,他眼中含笑:“谢贵主惦记,奴才奉旨来探望贵主,师父是知道的。可他就算不知道也不打紧。”
他端起茶喝一口,笑了笑:“有件喜事要向贵主禀报,陛下已经属意奴才为下一任司礼监掌印。我跟他之间,迟早是要翻脸的。”
林萱早知他与吕守一之间有血海深仇,听了这话,竟比他还高兴,笑道:“哥哥在仇人身旁卧薪尝胆十余年,如今报仇在望,真令人高兴!”
“总算有个好的盼头吧,真正要报仇,还得费些功夫。”吕思净淡笑的看向挂在墙上的舆图。
杀完了吕守一,便轮到剩下的几个,等所有的仇恨了结,他便带着妹妹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最近几天,你要当心李远山那边的人。吕守一在陛下心里失了信任,我怕他会狗急跳墙,联合李远山来对付你。”
林萱正看着舆图发呆,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奇怪:“李远山怎么会自降身段来对付我这种小角色?”
吕思净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第二日,林萱看游记时,翻到一篇《南疆风情录》,里面讲到滇州盛产孔雀,孔雀二雄夺一雌时,两只雄孔雀会展开华丽的尾羽吸引雌孔雀,漂亮的那只才拥有生育权。
那本书上说南疆的女人也那样,南疆与西疆交界,有些地方的风俗与西疆相似,比如一个女子可以拥有两个夫婿,择婿的主动权,往往掌握在女子手里。
林萱忽然对南疆很感兴趣,可惜青玉宫的书房里,找不到更多有关南疆风俗的书籍,她忽然兴起,对红豆说:“走,我们去晴云阁。”
“去晴云阁?”红豆有些意外,但她与林萱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不能像惠兰那样质疑林萱的决定。她给林萱简单梳妆后,两人没有带仪仗,走了偏僻小路去晴云阁。
晴云阁内,妍韵见到林萱也愣怔了一瞬,她想起裴云瑾书房里那套沾了泥的宫装,垂下眼帘道:“启禀贵主,世子不在宫里。”
“我是来找你的!”林萱笑嘻嘻地打量着妍韵,不由感叹,她的腰真的好细,皮肤白如凝脂,通身气度像个大家闺秀似的,这么个美人伴在身边,真是便宜了裴云瑾那个狗东西。
“去年冬天我来这里时,见到世子书房内有好些书,是讲滇州民俗风情的,我想借几本回去看。”
妍韵打量着林萱,心里想着,世子书房里的女人衣服是她的吗?应当不是吧,若真是她的,她为何敢再次上门来探访?
林萱笑问:“莫非世子书房内有什么机密不能被我知道?”
林萱这句话问得诛心,裴云瑾身为质子,住在宫里,他能有什么机密文件不能被人知道?这位贵主连皇帝的议政厅都可以随便进出,一个质子的书房,她为何不能去。
妍韵立即回以微笑:“世子的书房内并无机密,贵主可随意看。”
妍韵将林萱领到裴云瑾的书房,便行礼退下,只留下个随侍在门口候着听林萱差遣。
妍韵掌管裴云瑾的书房内物,她知道裴云瑾会将重要书信焚烧,其他保留的书信会放在案几上,林萱应当不会乱翻。
林萱对裴云瑾书房里的信件当真不感兴趣,她是真心来借书的,顺便来试探一下妍韵的态度。看样子,妍韵并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林萱终于松了口气。
裴云瑾的书房大多是兵书,还有些佛经,他在宫里的藏书跟别院里的那些书也差不多,林萱找了好久,才从架子上找到一本《滇州野林游记》。
林萱找到了想要的书,准备跟妍韵打声招呼就走,走到外面却没看到她。
她带着红豆走出书房,跟守在门口的小子说了声,便准备回去,却在外面的院子里看到了妍韵。
书房院外的园子里,妍韵正在给雪狮子洗澡,她身旁有个提桶的小子。林萱见过那个人,他是跟在裴云瑾身边的随从安瑞。
安瑞说:“世子最近太忙,连雪狮子都没时间看顾,难怪它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
“前几日你跟世子去别院,世子都在忙些什么呢?”
安瑞呵呵一笑:“没什么,不过大公子来了一趟,又匆匆走了。”
“还有呢?”妍韵柔声说:“世子出宫三日,总不至于都跟大公子在一起吧。”
“还有,还有就是跟京城里新结识的公子们一起骑射、赏花。”
“你有事情瞒我。”妍韵盯着他看。
安瑞被妍韵看得紧张,心虚道:“姐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我能说的,一个字都不会瞒你,不能说的你也别问。”
“青玉宫里那位贵主,也是三天没有回宫。这三天,她也住在别院吗?”
“有些事情,并非姐姐想的那样,还请姐姐不要多心。”安瑞低声讨饶:“这事大公子也知道,具体的我也不方便再多说,求姐姐别再问。”
妍韵温柔的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随意问你两句话。”她顿了顿,又问:“世子可将她收用了?”
“都说了没那回事,姐姐又何须在意她呢?”安瑞低声下气的道:“她是个什么身份,别说大公子不会同意,就是王爷知道了她惦记着自己不该惦记的人,也决不能饶了她。更何况,咱世子是有分寸的人。”
妍韵瞪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桶子,一边雪狮子冲洗,一边道:“她是宫里的贵主,我哪能跟她比,你别乱说。”
安瑞笑着道:“姐姐太谦虚,您是王爷亲自指派到世子身边服侍的,世子的后院里,将来必定有您一席之地。”
林萱听了半耳朵,只是笑笑,带着红豆从另一旁的路上走出去了。
第34章
邧帝最近服用了新丹药, 身体康健,精神矍铄,行走间也带了几分仙风道骨之姿。最难得的是, 他居然有精神参与议政,以往这些事, 他都是能躲则躲,全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凌霄殿议政厅内,李远山跪在正中,丞相姚文修、太子各坐一旁, 他们身后站着各自的心腹大臣。
这些人已经在议政厅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等到做完早课的邧帝。
空旷地大殿内寂静无声,邧帝布履踩地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 “哒、哒哒”的声音传到李远山耳朵里, 他的心跳也跟着加快。殿中的三足盘九龙香炉内的檀香味太浓, 熏得人快要窒息。
邧帝坐下, 将拂尘搁在案几上, 抬手指着李远山:“李卿, 你是天上派到人间来散播瘟疫的神仙吗?河南道境内两百万余人,你随便抬抬手, 就能让他们困于瘟疫, 九死一生。”
李远山冷汗流下来也不敢擦拭,他定了定神,回答道:“启禀陛下,河南道郑阳府太守是臣的门生, 他去年十一月来信, 说境内有刁民造反,问臣该怎么办。杀吧, 这些人都是大梁的子民,他们其中也有人是被人蛊惑而犯错的。不杀,任其壮大,酿成大祸便晚矣。”
“臣想了好久,给他出了个主意,叫他从死牢里找出两个患了瘟疫的死囚,派他们去了刁民那边当内应。臣的本意是,等这些人都生病了,也就没力气再造反闹事,届时再由朝廷出面招安,安抚赠药,这些人便也能回头是岸,此事便两全其美。”
邧帝淡淡一笑,道:“按照规定,你手里这份折子应该交给内阁,由内阁开会商议,再上呈司礼监批朱阅览。你为什么把它攥在手里,自己私自决定呢?”
李远山磕头道:“时逢镇南王请旨增援西境,此时若将奏折递与内阁,以内阁的议事速度,西境危机恐怕要暂时搁浅。且这封信只是臣的学生给臣的私信,并非写给朝廷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