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只能狠心地看她流泪,等待她的眼泪慢慢干涸。
她说宁愿跳进湖里喂鱼,也不愿便宜了他,那他就将湖里的鱼全部杀死。
她说再也不可能喜欢他,可是她那么好,除了他自己,将她交给谁照顾他都不放心呢,怎么办?
他离不开她的。
前世,就算她死了,他也要自焚于锁鸾宫,跟她一起回到这里。
这是上苍对他的垂怜,否则又何必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再重来一遭呢?
可惜他来得太晚,她已经翅膀硬了,可以大胆的离开他,逃离他对她的控制。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学再多本事,也敌不过他的手段——前世她拖着病弱之身,虚弱得连一场正常的欢爱都承受不住。
他没有对她用谋略,只是因为不舍得将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罢了。
这辈子,她健康且倔强,不怕吃苦。
那正好,他不介意对她使出谋略和手段,让她知道这个时间的规则。
他已非昔年那个懵懂的少年,是重生而来的帝王,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逃得掉的。
这辈子,他迷恋的不止是她的身子,还有她的心。
他要林萱从身体到灵魂,完完全全向他臣服。
林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没想到却被他拒绝,微微有些错愕。但她不肯放弃,想起兄长,她心里有了无限勇气:“裴云瑾,我低声下气的来求你,求你帮我救出我哥哥。就算看在我前世跟过你一场的份上,我求求你。这些钱,你借我三年,等我救出兄长,我们兄妹必定会如期还你。”
她又乱用“我们”这个词,这个世上,只有她和他,才是她的“我们”
裴云瑾笑着看她,手指慢慢移开。
“你要借多少?”
“一千五百万两。”
“一千五百万两。”裴云瑾笑了笑,对她刮目相看,“你居然在半日内自己筹到了一千五百万两。”
一千五百万两,是南境半年的的税银。
她因为这一千五百万两,不得不向他低头。
而吕思净欠的那三千万两,是河南道半数富户愿意将良田按照半价还给灾民的条件。
这世间风霜雨露,处处充满无情,离开他的庇佑,她的萱儿如何能支撑住一片天空,独自承担着恶毒的凄风苦雨呢?
“萱儿。”裴云瑾紧紧搂着她的腰,与她额贴额,鼻贴着鼻,含笑道:“我的妻子是出了名的吝啬,我的钱,得不到她的准许,从来不轻易借给旁人。”
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不知是善心的泪,还是被感动的泪。
他温柔的吻着她的眼睛,将她掉落的珠泪尽数吞下,连同她的苦涩和悲伤,一同吞入腹中,与她共同承担。
“萱儿,你不是最擅长做交易吗?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所以我来了,我宽衣解带,任由你发落。”她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十分羞耻:“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裴云瑾尝到她了的泪,心情愉悦,轻叹道:“我要你回来,留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好不好?”
“好。”林萱抽泣着回答。
裴云瑾笑了笑,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说好还不够,要说你愿意。”
“只要你能救我哥哥,我什么都愿意。”
虽然不那么心甘情愿,但是已经够了,她既然想当强者,不愿意当金丝雀,那他就得教她,强者的规则。
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想要当强者,就得先学会向更强的人认输。
她若愿意当他的金丝雀,他也愿意露出柔软的腹部,任由她撒娇,任由她胡闹。可谁让她相要自由呢?自由往往伴随着危险,而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人!
抱着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林萱,裴云瑾感受到一种极致的愉悦在向他冲击而来。
十二岁那年,裴云瑾从百步外一箭射中敌方首领,那样的成功,令他走出了父母双亡的悲伤,第一次享受到身为强者的喜悦。
可是那样的喜悦,也不如现在的十之一二。
原来权利和鲜血,并不能让他快乐,只有抱着她,才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他微笑的看着林萱,身体又开始涨得发疼,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
他有时间,慢慢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裴云瑾将林萱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给她重新穿上,伺候她重新梳妆。
他写了封信,让林萱将这封信交给陈实先生,吕思净就能平安归来。信中承诺,他欠的三千万两银子,全数由镇南王王府偿还。
吕思净三日之内,可以回京。
事情已经解决,但他必须立刻离开京城,去西境救他父亲。镇南王的属下与莫卧儿国汗王勾结,背叛了镇南王,现在西境局势很不稳定,裴云瑾必须带人去助镇南王一臂之。
林萱知道,前世的镇南王就是在这场战役中身负重伤,后来一直卧病在床。
他说他现在必须去救他的养父,三个月后就回来跟她成亲。
林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心思听他说那么多。
三个月的时间还有很长,足够她部署一切。
她为了兄长的安危,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
只可惜,裴云瑾要维持那虚伪可笑的君子风范,送上门的好处也不要,她当然要感谢他的翩翩风度。
但是,她不会就此认命,由着他摆布。
林萱立刻找到常正,将裴云瑾的信拿给他,“把这封信交给陈实。”
“贵主从哪里筹到的三千万两银子。”常正说完,吓得惠兰震惊的看着林萱。
“我跟朋友借的。”
常正不放心:“什么人会愿意借三千万两银子给贵主?”
他怕吕思净出来后,知道林萱被人拿捏,要回来找他麻烦。
“是裴世子。”林萱笑了笑:“我跟裴世子借了三千万两,承诺三年内还给他。”
常正眸色越来越黯淡,“属下也是今日才知,河南道商会的老板陈实先生,是他家的财神爷,专门帮镇南王府打理他们的小金库。陈实先生拿着镇南王府的钱到处做生意,挣了很多钱。三千万两,对镇南王府来说,的确是轻轻松松。”
“是啊,他很有钱。”林萱忽然失去焦距,茫然的看向前方:“原来陈实是他镇南王府的账房先生,这就说得通了。”
惠兰没有听懂林萱话中的深意,反而松了口气,感叹道:“咱们要多谢裴世子慷慨解囊啊,他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对此,常正沉默不语,因为吕思净的确是中了他们的计。原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了年初裴云瑾之前领兵开场赈灾的那一场威胁后,河南道的富户们都老实了许多。
谁料后来有一些人,拿着地契不肯还。因为他们是按照正常的市价买的地,并未欺压良民,虽也有圈地的嫌疑,但是在当时百姓被迫低价卖地的环境里,这些人按照正常价格买地,其实是做了善事的。
按照道义和法律,吕思净没办法把这些地强行要回来,偏偏这些地又属于邧帝要求吕思净想办法还给百姓的范畴。最后,陈实给他想了个办法,让吕思净去秋云阁借钱,陈实愿意为他做保,秋云阁还不收利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签的时候是没有利息的契约,过了几天,却又变成了五月初一必须偿还的高利贷契约。
这些内情,之前常正怕林萱担心,没有仔细说给她听。
第67章
“皇上突然唤贵主去凌霄殿, 刚走没多久。”红豆给裴云瑾上茶。
裴云瑾端起茶,问:“贵主今晚心情如何?哭了吗?”
“没有。”红豆低头回答:“听说吕大人出了事,贵主一直很担心。多亏世子仗义相救, 助吕大人脱离险境。贵主很感动,就连惠兰姐姐也一直在说裴世子是好人。”
裴云瑾喝了口茶, 红豆的话让他有些心虚。
看来林萱还不知道吕思净欠三千万两银子乃是他一手策划,若是知道,肯定不会感激他。
他能给林萱一切,唯独不能给她自由。
没有遇到林萱的日子, 他只能通过战场上的厮杀和不断获取别人的认可, 才能得到轻微的愉悦。遇到林萱后,她的一颦一笑, 她呼吸, 她的眼神, 她的体温, 哪怕是她生气时毫不讲理的无理取闹, 都能让他获得愉悦, 如同紧张了一天的身体浸泡在温水中,不断放松, 不断汲取……
裴云瑾在青玉宫等林萱时, 林萱正在邧帝的凌霄殿陪他说话。
太子的舅舅安定侯又做了混账事,惹得邧帝大发脾气,吕长夜等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直到林萱来了, 才算松口气。
邧帝见到林萱, 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邧帝道:“再有十几日,你便要及笄。女子及笄是人生大事, 我原就打算为你择一门亲事,如今见你跟阳蒙相处得不错,便打算给你们赐婚。”
“我就要一辈子都留在宫里。”林萱又跟他撒娇:“才不要嫁人,要嫁陛下自己嫁去吧。”
从前林萱若这样说,邧帝一定会很高兴,但是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不能任由她胡闹。
“只要不选裴云瑾,京城的权贵子弟中,你随便挑选。”
邧帝戒丹药的决心很大,精神矍铄,眼睛里不再有红血丝。他盯着林萱的眼睛,不怒自威的样子,令人感到害怕。
林萱瑟缩着头,不说话,邧帝便又心软了,柔声道:“只是先给你赐婚,再择一吉日完婚。天家婚事,需要时间来准备,你又是朕的心头肉,朕要给你准备公主府,还要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忙活完这些,至少是三年后了。你先成亲试试,若不再喜欢,还可以再和离。即便你将来成了亲,想回宫住,随时都可以回来,青玉宫永远是你的。”
邧帝说着说着,眼神幽幽,有些吓人。
“至少得让你母亲知道,朕没有亏待你,朕将你照顾得很好。”
林萱点点头,对他露出甜甜的笑。
等出了凌霄殿,正好遇上前来挨骂的太子。太子最近又被他的舅父安定侯连累,安定侯喝了酒,在街上遇到一个美貌妇人,便令人设下帷帐,当街宠幸了那位妇人。
后来事情闹出来,那位妇人的夫君竟是新上任的御史,御史将安定侯告到御前,邧帝便召太子前来责问。
林萱经过太子身边时,问他:“上回跟殿下说的事,殿下有决定了吗?”
那日得知邧帝有废太子的准备,林萱心里就隐隐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日她被裴云瑾和邧帝双重逼迫,心里头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太子摇摇头,还是不解:“萱儿,他对你这样好,你为什么还想杀他?”
林萱从太子眼里找不到丝毫恨意,他是真的没有野心,也没有任何进取心。
“他不顾我的意愿,替我决定所有事,这种好你可以接受吗?”林萱冷笑着摇头:“我不能。除了我自己,谁都别想替我做出任何决定。”
否则便鱼死网破!
太子叹气:“无论如何,他始终是的父皇。他若真的想废了我,那便废了吧,这个太子我也不想当了。”
这一刻,林萱才明白邧帝为何对太子失望,甚至会下决心戒掉丹药,想要调理好身子再生个合适的继承人。
“别太冲动,做决定之前,你还是多想想皇后娘娘吧。”林萱也只好言尽于此。
这件事,即便太子不同意,她也要做!
她来,是先问问太子怎么想的,若太子不肯答应,那她就想办法让他答应。
走了几步,听到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林萱笑着转身问:“难道太子殿下改变主意了?”
“萱儿,是我!”阳蒙从暗处走出来。
“你和太子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萱走近他,仰着头问:“所以呢?你要将我的话告诉陛下吗?”
听她这么问,阳蒙眼中浮现出受伤,他淡淡反问:“你觉得我会告诉陛下吗?”
“我、我不知道。”林萱眼泪说有就有,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柔弱,无辜,楚楚可怜,“你若是告到陛下那里,我恐怕就活不成了。”
阳蒙无数次隐在暗处,见过她用这种语气跟吕思净说话:“我、我是跟太子殿下说笑的。我、我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她语调哀伤,眼神真挚,满脸都是悔不当初的恨。
“你让我不要将你说的话放在心上?”他语气有些冰冷,透着明显的愠怒:“我没有打算告诉陛下,我来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林萱一听,渐渐放松下来,这回的愧疚里多了几分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阳蒙整颗心如坠冰窟,凉得透彻:“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跟太子说话,在你之前,陛下曾召我前去,问我愿不愿意当你一辈子的倚靠。”
当时,他回答愿意,并欣喜如狂。
但同时又怕林萱不愿意,所以当他得知陛下要召见她后,一直在凌霄殿外等着她出来,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却意外听见她和太子的对话,她竟然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
林萱宁愿豁出性命去做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愿意与他成婚。
阳蒙被她伤了心,却依然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萱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林萱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到他眼睛里:“阳蒙,这一生我不要任何人成为我的依靠,我只想依靠自己。”
林萱又向他行了一礼,道:“谢谢你愿意帮我,不过,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凭我和太子的实力,还不够完成大事。所以,我必须得到你父亲的支持。我知道,阳将军已向镇南王府投诚,可那是因为他对陛下很失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萱语气一转,继续道:“如果将来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太子呢?太子性格仁厚,勤政爱民,他会是个好皇帝。我需要你说服阳将军,因为这件事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阳将军,若是他不同意,我便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