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我有一点点喜欢的男人。”
明舒眼眸里的光静静地流转。只是目前看去,任务似乎进行得并不顺利。
正看着,冷不丁地,听见调酒师重重地咳了一声。
明舒她们转头,刚好撞上先前那个行为不端的男人去而复返,身后跟了几个好兄弟,人喝得面红耳赤。
场面更是因此不好看。
女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侧脸,神色嚣张。她看向明舒开口:“给我腾个地方吧。”
明舒目光打转一圈,重现清明。她眼尾勾着不错的情绪,“好,看你的。”
她起身往外站着,让了出去。
三五个人围上吧台的角落,为首的男人一副色咪咪的神情,说:“就是你泼了我一脸酒吧。”
女人甩了手里的酒杯,不屑得很,“所以?”
男人轻嗤,“要么你给我道歉,让我也泼你一杯水,要么—”
他搓了搓手,脸色难耐,“要么你陪喝我几杯,我大人有大量也不为难你了。”
女人却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她红唇吐了口气,挠人的轻佻。“你确定?”
男人咽了口水,“确定确定!”
女人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我帮你问问我的男朋友哦。”
男人神情一僵,“我劝你不要…”
女人扔了杯子在地,直接喊了:“闻聘!”
“你干什么!”
男人慌不择路,拉着自己的兄弟就要上去干架。他刚挽起衣服,作势要抬高的手还没来得及蓄力。
几乎是下一秒。
男人整只胳膊疼起,白着脸色惊叫。
在他身后,应声赶至的闻聘用力地扣紧对方的手,丝毫不留余地。
“我…我…”男人疼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我错…错了…”
闻聘更加使劲,几乎要掰弯对方的手骨。“有本事把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不敢。”男人疼得弓起身子,“对不起…”他冷汗直淋,拼命地点头。
闻聘勾唇,跟丢垃圾似得丢开他。“下次再来,记得把眼睛给我先擦亮了。”
“是是是…”男人拎着脱臼的手,一个劲地说。
明舒眼底浮着细碎的光,她唇边浅浅蕴笑,脖颈弯了点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视线晃动中,那张白色的创口贴也渐渐挪出了卡座。男人不慌不忙地起身,慢慢偏转的侧脸在灯光渐浓的氛围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明舒定神,触目男人一双黑雾致死的眸色,此时正一言不发地擒住自己。
仿佛她一动,兀自将她融于其间的目光也紧跟着动。
程宴洲踱步上前,无形的线在两人中间牵出不知所谓的因果。
他没有漏下女人在认出自己时嘴角停滞的微笑。男人轻喘了口气,敛去眉间的复杂。
闻聘搂和他的小女朋友说话,他怀里的女人眼尾带了钩子,拉着他的领带絮絮叨叨。
明舒懒得看程宴洲,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调酒师松了口气,紧接着把做好的东西端出,挑了下眉。“酒来了。”
明舒捏起,欣赏了杯身渐变的红黄色,紧接着要拿高。
程宴洲睨着她,嗓音透了责怪但经口腔的咬动后又软了几分:“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喝酒。”
男人脸色沉沉,视线扫向调酒师时,差点没把人家吓懵。
调酒师呛了一声,刚要言明那一杯自酿的果汁,不是什么酒。只是他嘴快说错了。
明舒却已将杯沿在唇边抵上,微抿一小口后。程宴洲眸色锐利,终究藏了戾气在喉间。
女人闭了下眼,无所谓地说:“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该离我远远的。”
明舒转了下右手手腕,有些无辜地抿了下唇。“一碰上你,我少不得要见血。”
男人喉结滚动,情绪汹涌。
恰时,手机叮了一声,赵茗在短信里说她工作结束,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明舒垂眸,回了句:稍等。
她买好单后,和闻聘他们说了声再见,提着包绕开吧台。
程宴洲冷着张脸,却还是跟上。
闻聘的女朋友见了,眼里亮着八卦的光:“你——前男友?”
程宴洲眼风凌厉,剜了闻聘一眼。
五分钟后,女人出了酒吧的门。
在她身后,程宴洲身形岿然,如一座大山覆下,恰到好处地控制着与明舒的距离。
从酒吧到餐厅的路上,车辆零星,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动。从头到尾,程宴洲都把人融于他的保护色。
灯光明暗交错,前面的转角在夜里流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几个人听了,逃也似地跑开。
明舒手机页面亮着光,她不明所以地往前,耳廓动了动。角落的微风搅扰着撞击的喘息声,还有难以启齿的水渍声。
女人顿时烧了张脸,幸好灯光很是同情地暗着,明舒才能不露怯地伪装自己。
她略微慌了神,眼前却蓦地捂上一只大手。纱布的毛绒蹭着她的鼻尖,微痒。
又因拐角处躁动的行径,连酒精的气味都徒增暧昧。
程宴洲俯身,安抚地说:“别听。”
明舒拿着手机成为当下的最亮的光源,男人顿了下视线,另一手带着女人的腰往前。
程宴洲唇形抿成线,眼底郁色浓烈。
记忆又开始沿着路线延伸。
哪怕是在程宴洲假装爱自己的那些日子里,她们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男人在床上服务她,吻她,却始终有所保留。给了又不给全部,空画一张大饼。
明舒相应给予他情爱时,男人都吻着她的眉眼,喑哑着嗓子拉着她的手说:“现在还不行。”
应该的。
不好的声音还在。
女人却直接一把扯下程宴洲的手,她快步走开,直到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声时。
明舒转身,才勉强施舍了男人一个眼神。“程宴洲,我没和你体会一回。不代表也没和其他人尝过情滋味。”
男人摩挲指腹,牙关紧住:“是吗?”
“三年了多少也能碰上几个合适的人,挺正常的。”女人眼尾轻渺渺扬起,话里的直白给了程宴洲扣准心弦的一击。
见她转身,男人咬着口腔,似是不经心地一问:“喜欢关灯还是开灯?”
邪佞纵生,那一刻不像他。
明珠挺着天鹅颈,想了想才说:“我喜欢蒙眼。”
话音一出,程宴洲嘴里弥漫血腥。
半晌,小路走到尽头,城市灯光又起。男人紧了紧手,嗓音在风中闯出认真和深藏的郑重。
“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尝,光是一双眼都能看得人从里到外地剥开。”
越克制,心里才越疯。
第27章
车喇叭响了一声。
驾驶座上的赵茗打了个眼神给明舒, 示意她上车。
程宴洲站着,目光些许波折,隔着暗色的车玻璃, 仍旧紧紧攫住明舒的上半身。
车子驶出,男人点了根烟。
他手里有一下没下地勾拉着打火机, 嘴边斜咬着烟,微微垂手,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何旭听他的吩咐把车开到马路,却见男人懒散地抽着烟。仿佛爱恨嗔痴里皆为序章, 他苦于其间又莫名心畅。
许久, 男人长出一度鼻息,才磕灭了烟头扔到垃圾桶里。程宴洲坐到车里, 捏着自己的眉骨, 轻笑着出声。
无妨。
哪怕爱过的不只他一个人, 也认了。
车子转弯时, 赵茗不经意地扫了眼明舒手里搁着的通话记录。
手机屏幕长亮, 女人也没去理会。
反倒是赵茗好奇地多了句嘴:“时屿还跟你打电话了?”
明舒垂眸, 把时屿的通话信息删掉。“他太闲了。”
女人手撑着脑袋,说:“给我打电话就是为看我有没有给他的号码添加备注。”
赵茗不怀好意地也了她一眼。“没看出来, 年纪不小, 做事还挺幼稚的。”
明舒半阖了眼,静静地听着,倒是没什么反应。赵茗耸了下肩。
——
天际慢慢露出微光。
天朗气清,万径寺上的山茶花开了最后一季。山上多求佛的人, 香火旺盛。
长明灯上添了名字, 如有归宿。程宴洲跪身叩首,掌心朝上。
住持对此不免说句:“阿弥陀佛。”
男人起身, 气场微敛。
住持照旧讲了一小段佛法,经文说到末尾时,住持点头顿了顿,执手说到:“看来施主已经弄清自己的杂念了。”
程宴洲眸色沉静,话里藏了分甘之如饴的味道:“是心动。”
“阿弥陀佛。”住持一双慧眼清明,不掩岁月结成的蛛网。
紧接着他又说起了佛家的著名典故:“《传灯录》中有言,六祖慧能初寓法性寺,风扬幡动。有二僧争论,一云风动,一云幡动。六祖曰风幡非动,动自心耳。”
住持谦和地低了下头,“施主上回所谓起风,大概如此。”
意动心动,逃之不过。
程宴洲听着,勾下嘴角,紧接着是自嘲地笑了声。
佛殿外的俗世里,又经了一轮微风。浅红和黄白的山茶花瓣零落,无枝可依,翩翩而动。
男人目光如炬,静静望远。心弦扣振,程宴洲不自觉地捂了下心口。
他字字沉哑,很快又散开在尘风中。
明舒,我爱上了你…
两次啊。
住持虔诚地说了句:“阿弥陀佛。”
程宴洲再转身时,住持说起了两天后万径寺的迎佛日。
住持眼里认真,诚心邀请。“到时候施主可以来尝尝本寺自己做的鲜花素饼。”
男人颔首。
离开前,他抬头仰视了佛祖一番。
——
芭蕾舞团里,明舒跳了一段高难度的舞蹈。结束后,她心口的旧伤难免会隐隐作痛。
舞台上的光沉寂片刻,明舒下来,喝了杯水才渐渐地平复了心跳。
赵茗陪着她回到化妆间。放下水杯时,明舒不经意地碰掉了桌子上垫着的软纸。
女人捡起,摊开后才看清了上面的书法。娟狂遒劲的全都全都注于明舒二字上,几张宣纸,无一例外。
明舒蹙了下眉,只因她认出上面的字出自谁的手。她问了句:“哪里来的?”
赵茗凑近,对着东西细看了下,说:“好像是那位叫何旭的助理交给左宁的,应该是上个星期吧。”
结果好巧不巧小姑娘住院,一不小心就把事情忘在了脑后。
明舒眼里不带情绪,她漫不经心地翻了几张宣纸,无端耗费着自己的耐心。
赵茗眉心跳了下,“要不我把它们给扔了吧?”
女人却挑了张纸按在桌上没什么章法地抹了几下,很快纸上就沾了细小的脏东西,在一漂亮的书法字中尤为刺眼。
明舒转手扔掉,“我不缺不好用的抹布。”她把剩下的那堆纸全都扔到一个纸盒子里,“找个快递员送回去吧。”
赵茗啊了声,就差给明舒点一个赞了。“好的,我现在就去。”
明舒点开自己的手机,又开始搜索北城市医院的详细信息。
赵茗把纸盒子交出去后,回来看见她一门心思扑在手机上模样,问:“还没找到合适的医生?”
“找到了几个在关节病方面有突破的医生,但都没有看诊的余量。”明舒分了度心思回她。
赵茗倒是挺懂的。好医生的挂号费不嫌贵,就怕它没处挂号。
赵茗倒了杯水给她,“慢慢来吧,总会有的。”
明舒也弯了下唇。
——
程宴洲回到盛越集团的办公室时,杨洁捏着自己的小包正两股战战地等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