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温柔到极致地抚触,在男人的眼里烧出一团火光。
“不过,说实话,你和他真的还挺像。”明舒偏头,红唇摇曳,却给了程宴洲致命一击。“也不怪她会看错。”
男人眼里的光扬起灰烬,燃得一片不剩,唯余殷红冷却下的绝望。
“我像他?明舒你说…”程宴洲死死攫住她的手腕,“我像他?”
他极力克制自己,“啊?”
明明时屿才是后来者。
“对啊。”明舒无辜地弯了弯唇,“要是有一天,我喜欢他那样的,没准还真回头看一看你。”
程宴洲心里无异于凌迟,他往前一小步,把人拉到怀里。
“我不准。”男人低吼。“明舒,我和他们不一样。”程宴洲脖颈发红,酒气上涌,揽在腰侧的指尖痉挛似地颤了下。
纪双莞抹了把脸,眼睛差点看瞎了。
没看出来,还有两幅面孔呢?
明舒不语,眼角眉梢却绕起明媚。她面色清浅地从程宴洲怀里退开。
男人颜面尽失。
明舒对拉下纪双莞可怜的小手,“走吧,回家。”
“快走快走。”纪双莞不敢回头,又…还是好奇。
程宴洲深呼吸几下,情绪收放自如。他单手插兜,转身,望着女人潇洒的步伐。
终是难以自抑。
“明舒。”男人喊她,“我的西装外套还在你那儿。”
明舒一顿,侧眸勉强分给他一抹余光,“明天早上我…”
“现在不行吗?”程宴洲嗓音认真,“我自己来拿了。”
闻言。
女人睫羽上扬,婉拒他,“外套在家里。”
“嗯。”程宴洲身形从容,随后静静地看她。
明舒无奈,“那你来吧,地址应该不用我跟你说了。”
男人勾唇,“好。”
明舒扫了眼四周,黑魆魆的一片,不见一辆车。她嗓音尽量温和:“别耽误我太多时间。”
程宴洲眸色沉沉,“不会再让你等了。”
第44章
纪双莞嘴巴小小地圆了一下, 绕是她也听出了不对劲,程宴洲明摆着是话里有话。
明舒眼风轻渺得扬起,睫毛卷翘的弧度一如几分钟前, 仍旧不上心。
她和纪双莞往舞团内部的停车场去,也没理会程宴洲的交通工具。
男人压了下唇, 转而拿出插兜的那只手,气势外露,而一双眉眼在夜色也越发可怖。
车子汇入霓虹灯下的车流,明舒专心地盯着路上的交通, 纪双莞在副驾驶上有些坐立不安。
“你…”她手指动了两下, “和程宴洲又搅和上了?”
明舒手指点在方向盘上,顿了几下, 转而找事做地去开车载的音乐广播。
女人冷冷地说:“他不听劝, 非要求我的原谅。”
纪双莞搓搓手, “哦…”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在此时, 经电流点缀的女性声腔慢慢哼唱出有故事的歌曲。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
不是骗我
很爱过谁会舍得
把我的梦摇醒了
宣布幸福不会来了
……
夜深人静时, 一些合拍的字眼才最容易割开心底的隐晦。
纪双莞的视线飘着, 她懒懒地窝在位子上,问:“明舒, 你觉得自己还有可能原谅他吗?”
女人按了下喇叭, 纪双莞抬起脖子看了看前面的路况,不由地松了口气。
差点还以为又碰上堵车了。
明舒深呼吸,她的一张侧脸线条融在光里,似有触不可及的美。
许久, 久到纪双莞都不抱期待时, 她嗓音透着潺潺如水的清冽:“你还不如问我,如果我是他会如何?”
如果当年是她身陷囹圄, 大难不死,承了人家一份情,却也为此要受杨家十几年的挟制。
怀着从小埋在心里的那份仇恨和歉疚长大,却又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仇人的女儿。
她活得太好,而罂粟是不配开花的,即使它本性不坏。
纪双莞亮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明舒漫不经心地挑了眉,“没有如果哦。”
她应该也会报复吧,恨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忍得住不出手。
可,程宴洲,我为什么要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她是明舒啊。
纪双莞丧气地躺回去,蔫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顺利驶回了小区。
明舒和纪双莞往公寓里走,夜里,老人带着小孩出来,坐在楼下的石板上,打着扇子赶走一些闹人的小虫子,再配合一天听来的八卦杂事,说得气氛合乐。
两三句和那些唠嗑的阿姨打完招呼,拐了个弯后,明舒怔了半拍。
昏暗的楼梯口,程宴洲直身站着,手上一点烟红。
男人眉眼间颇具耐心,碎发转了个弧度垂下,似有慌乱。他呼吸轻颤,在明舒看不到的地方,程宴洲黑色T恤背面濡湿了一块。
纪双莞惊了,妈呀。
我信了。
明舒双手抱胸,随口一句:“来早了。”说完,径自往楼上去。
赵茗兴冲冲地开了门,脸上的喜悦还没散开又卡住了。
“明…”女人差点咬了舌头,“程…程总…你们是…”
“那件西服外套你还记得顺手放哪儿了吗?”明舒认真地看向赵茗。
赵茗回神,“哦!有的,我昨天刚把它从干洗店拿回来。”
纪双莞闻着香味,甩下包包,往里面跑,“小左宁,晚上吃什么啊?”
“砂锅豆腐。”左宁探头,乖巧地说。
“好耶!”
“我也觉得好!”
纪双莞做了个比心的手势,“爱你。”
两个人隔空打闹,映在明舒的眼里渐渐透出美好又温柔的光。
她浅浅含笑。
程宴洲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门半开着,明舒不准备让程宴洲进来,嗓音干脆地丢了两个字后,她径自往烟火气最盛的方向走。
纪双莞洗着一把小青菜,左宁对着锅里的有一点点焦的鸡蛋皱眉。
程宴洲低头,扫了眼鞋柜,眸色暗了下。
明舒好听的声音却传来,“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在玩颠勺了?”
“我觉得我能行,所以试了一试。”左宁睁着一对求饶的亮眼。
程宴洲掐灭了烟,慵懒地倚在门边,脖颈露出一小段,眉眼隽雅。
赵茗捏着东西出来,视线在门里门外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许久,一时间不敢出声。
莫名其妙地…觉得像对小夫妻?
不对不对。
赵茗立马甩头。
明舒把焦了的鸡放到豆腐砂锅里,又再打了个好的。
她动作干净地把勺子交还给左宁,盯着色泽诱人的豆腐,点了点头说:“换换口味,应该还能吃。”
“好。”左宁忙活起来。
纪双莞把洗好的小青菜放到备用的碗里,“快好了吗?我饿了。”
左宁挑了块鸡蛋给她尝尝,“快了哦。”
程宴洲静静听着,眼角眉梢透着少有的向往。直到明舒把一个纸盒装的西服外套拎到他面前时,男人的神色沉了下。
女人抬了下手,示意他。
程宴洲敛眉接下时,兜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旋即响起突兀的机械音:“家庭医生提醒你,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分,请尽快用餐,身体健康最重要,一日三餐不可少。”
男人一言不发地找出手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页面上划开。他一双黑眸像是会说话,直直地望紧明舒。
明舒面色淡淡,手扶着门框,“慢走不送。”
程宴洲鞋尖不动声色地抵上门边,他意有所指:“帮你挡了那些记者,不谢谢我?”
“谢谢你。”女人敷衍道。
程宴洲包容她的小性子,“那陪我跳一支舞,下周三的晚宴,你和我一起。”
明舒眯眼,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下周的晚宴本来是江敬准备带着剧组的演员上去露个脸,也是为了电视剧的上星做一下宣传。
“没跟踪你。”程宴洲不喜欢她蹙眉,男人摩挲着指腹,反问她:“不是说要理完你和我的烂账?”
明舒扬起脖颈,“好啊。”
程宴洲勾唇:“奉陪。”
“早日两清。”女人轻飘飘一句。程宴洲气得下颌线绷直。
门关上,明舒坐回餐桌边。赵茗欲言又止,最后只给她倒了杯桃子汁。
偏转了几度的电视侧对着餐厅的位置,气氛带上,几个人干杯。
纪双莞耐不住美食的诱惑,舀了勺豆腐,直接放到嘴里,烫得她一个劲地扇风。
“哇…”纪双莞咽下,一双星星眼,激动地拄着筷子说:“还是家常菜好吃啊,比起我那个什么减脂鸡胸肉,我还是最爱我的石锅豆腐。”
明舒尝了口桃子汁,故意打趣她:“明天到芭蕾舞团的时候别忘了称一下体重。”
纪双莞跳脚,“我不要!豆腐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吃!”
左宁把颜色最好看的那块嫩豆腐挑给她,正义十足地说:“吃!”
纪双莞点头,“吃!”
明舒无奈地弯了下眼尾,赵茗和她碰杯。两个人仰头畅饮,视线再回拢时,不约而同地在电视剧前顿了一下。
视频里,画面转了好几场,最后来到程宴洲翘着长腿应对主持人问话的镜头。
赵茗动了下口腔,指着程宴洲那一身私服,“白天刚做的采访,出来的还真快啊。”
“私下里尝试不同的风格,怕你们不认识,所以找机会先露个面。”问及一身私服出场的缘由时,男人如是说。
彼时,程宴洲一身暗色系,灯光从正面打来,他右手理着左手的腕表,眼眸深邃,如黑曜石闪烁。
与生俱来的气势配合他脖颈至下颌扬起桀骜不驯的肌肉线条,能燃起人的欲望。
——怕你们不认识
几个字,莫名地透出一股狠劲。
主持人掸了下胳膊,他尽力暖场:“程总还挺幽默。”
“认真的。”程宴洲身体仰后,眼眸蓦地瞠开,厉色尽显。
主持人:“……”
赵茗眨眨眼,“他好像沉不住气了。”
“大概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女人支着下巴,倦浓。
她戳着碗里的小土豆,心情明媚。
赵茗讳莫如深地甩了甩头。
纪双莞吃得差不多了,她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左宁把一碗白菜虾仁汤单拎出来,她又舀了碗饭出来,“该去给保安室那只小东西喂饭了。”
“小心它凶你。”纪双莞吓她。
左宁呆萌地说:“才不会。”
楼下,小石板上光秃秃的,老人和小孩子都熬不住夜,早早地回家睡觉。
男人的身形颀长而高大,单脚用力倚着墙根,惩罚似地抽了一口烟。
程宴洲手里的一点橘红正对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他捏了下眉骨,邪气地勾了下嘴角。
左宁抱着一只碗下来,迎面碰上还没走的男人,一时间愣住。
程宴洲掀眸,死死盯住她手里的饭,眼眸晦暗。左宁也跟着低头,她脑子卡壳,颤巍巍地询问:“要、不、给、你?”
“汪!”保安室的那只小东西摇着尾巴出现,没好气地叫了声。
程宴洲脸色不善,左宁干脆原地装死。
程宴洲吐出一口浊气,转而往外走。他抬头望了眼某处阳台站着的女人,轻声道了“晚安。”
左宁也冲着明舒挥了挥手。
月色皎洁,几缕发梢拂乱女人的面庞,明舒神色清浅。赵茗拿着手机出来找她,顺便问了句:“没看到左宁吗?”
女人别住头发,扬起下巴点了楼下的一人一狗,“还在那儿玩。”
赵茗瞧了眼,“你的电话。”
“我妈的。”明舒抽空说了句:“估计又要和我炫耀一下今天凑成了几对小情侣。”
赵茗奇了,“她不是在疗养吗?”
女人轻笑,“跟她住同一间病房的有一个刚巧是做媒的,而后,把她带偏了。”
赵茗不放心地提醒明舒:“伯母知道你和程宴洲又见面了的事吗?”
“不多。”
“你要瞒着她?”
“没碰上一个合适的机会说。”明舒坦白。
她偏头,捏住手机开始和林琴聊起闲事,女人美目如画,赵茗贴心地帮她关上阳台的门。
谁知,机会来得如此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