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跑啊”
时屿放开车门,“是我…认错了?”
明舒委婉道:“应该是的。”
“可能是关心则乱?”
“只是因为太像了。”
像到不完全是巧合。
时屿不是滋味地问:“如果是程宴洲,他是不是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
明舒敛了下眉。
“我忘了,他还没出来。”
第61章
程宴洲也确实看到了那一幕。
警局黑篮两色的视野里, 一台不引人注目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半个小时前的那场闹剧。
全程女人被一堆躁动的私生饭追着,头发散乱,歇斯里底, 拼命甩着包。
镜头晃动,全程她只露一块窄小的侧脸。
程宴洲眼眸定下, 陈警官处理完杂事,坐下来难得跟他说会儿话。认真算起来,程宴洲在这也待了有三四天,按理说他清白无辜, 是最早该走的。
可偏偏, 一些情节稍微要严重的人都被自己的亲人朋友接走了,他却还紧巴巴地守着。能帮他的程家他不要, 偏要那个心里眼里都无他的人。
陈警官也觉得自己是人老了, 看不懂他这一套。
他吹着枸杞参茶, 随意地看了眼电视, 说:“她那么聪明, 不会出事的。”
程宴洲心知他误会了。男人捏了下眉骨, 嗓音淡淡道:“出事了才好。”
陈警官默默地喝了口茶,随后呆呆地抱着杯子。
“换个台吧。”他拿起遥控器, 找了个地方台的时政热点报道。
陈警官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上下擦着,不时慨叹了一句。“听说最近,边境小镇那里又不是很太平了。”
程宴洲压了下眼尾,“估计还是之前那帮人。”
陈警官悄声问:“可不是已经肃清了吗?”
“漏网之鱼总是有的, 更何况, 有利益的地方永远都有不要命的人。”男人言简意赅,“这些事只要日积月累地搞下去, 迟早有一天能安定。”
陈警官听得上头,差点把茶当成了酒喝,但架不住下面有事要忙。一位文邹邹的警员找到他,说有一桩棘手的案子要处理。
陈警官一个头两个大,抹了把脸后,“又出什么情况了?”
警员递话:“下午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私生饭事件,受害人不同意和解,但对方人太多了,乌泱泱的一片,现在还找不齐。审讯室那里挺闹的。”
陈警官皱着眉头,“行了,走吧。”
警员点头,“是。”
路上,陈警官不免问了句:“那受害人是女的?”
警员:“啊,是。”
“叫什么名字?”
“我听审讯室的小王说,叫贺什么。”
陈警官扶着下巴,暗自咋舌。怪不得程宴洲刚刚那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敢情是一早看出了那人不是明舒。
他奇道:“豁哟!”
跟着他的那位警官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走廊上银色高跟鞋重重地叩住地面,透着一股火气。贺窈从审讯室出来,随手甩了包给助理,女人扇着手,气得要命。
她现在只盼着赶紧回家洗个澡,去去手臂和后背上那些刚才无意间被那些私生饭碰到的脏东西。贺窈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恨恨地跺了下脚。
助理要劝她几句,女人一个眼风扫去,头也不回地往陈警官的部门走。
她今天非得要个说话不可。
程宴洲拿了本书盖住泡面桶,男人手肘搁在膝盖上,指尖互抵。他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人。
贺窈入目便是男人弯腰俯首的冷硬,偏是寂寥丛生。
女人僵在原地。
圈子都传程宴洲为了个女人不顾一切,脸面名声通通不在乎,说是死缠烂打也不为过。贺窈比他们知道还要多一些,可她下意识地不去相信。
包括一些世家千金也是如此。与其说她们是无力反驳,不如说是她们不甘心承认。
程宴洲掀眸,一双瞳孔明暗交错,终归于漆黑。他大手一撑,转而仰在椅背上,气势收放自如,不轻不重地点她,“记得把衣服换回去。”
贺窈鞋尖转了一度,却还是不甘,跟他硬碰硬道:“为什么要换?”
程宴洲眯眼,压住她,“你说为什么要换?”
“是她自己主动说让我去模仿的,也是她教我如何去接近你的。”贺窈捏地手心发红,“我是心思不纯,那她呢?”
女人倔强地看着程宴洲,“她一箭双雕,玩弄你,又利用我!”
说完,贺窈后怕地咽了下喉咙。
场面一度死寂,程宴洲却只是掀了下泡面盖,紧接着又慢条斯理地盖上。
男人勾下唇,“我随她。”
贺窈脑子轰隆一声,“程宴洲…”
程宴洲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至少,她已经不是完全在算计他了。
贺窈彻底觉得自己是个小丑,“晚会那次,我有问过她为什么。”
明舒却安静地抱臂,任由风拂面。末了,她轻飘飘地刮下眼风,“你会爱上一个费尽心机算计你的人吗?”
贺窈如是重复,她也很好奇程宴洲的反应。
男人咬了下口腔,“会啊。”他翘起腿,邪佞横生,“只要是她,都可以。”像极了一个痞气的少年,一旦触手情爱,绝不放手。
杨洁站在门后,视线停留在程宴洲目光的刹那,她震惊又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利眼挖着她,放下腿后,阴恻恻地说:“不该来的倒来了一大半。”
杨洁死死捂住自己的小心思,喘着气跑了。
贺窈比她要傲高一点,端着走了出去。
程宴洲指尖挑开泡面盖子,扫了眼后,略为可惜地掸了掸手:“坨了。”
说完,却仍旧径自吃了起来。
明舒来接程宴洲是在一天后。
天幕清明,疏星点点,明舒办完事情,站在警局门口。女人高跟鞋一下一下地走着,走到十六下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一阵如风的嗓音中渐起,攀升至大樟树的枝头。
明舒眼眸通透,眨了眨。
程宴洲走近,目光灼灼地浇在她头顶,指尖拢住的同时,他说:“终于有空了?”
女人挑了下眉,“有空来调查一下谁在我的舞鞋里放了钉子。”
程宴洲:“嗯。”
明舒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男人却有意要问:“那天的饭吃着怎么样?”
“什么?”
程宴洲勾唇,“看来是不怎么样了。”
明舒反应过来,“约会餐?”
旋即,她弯了弯唇,“挺不错的。”
男人紧住呼吸,“是吗?有多好吃,改天我们一起去尝尝。”他伸手刚要触及明舒垂着的指尖,女人恶劣地勾回。
明舒嗓音娇柔得能在人心里滴出水,“三个人,可不好玩。”
程宴洲明知她坏,却还是束手自缚。男人慢慢地放下手,压了下牙关后,说:“两个人,我和你。”
明舒配合着点了两下头,确认着:“程宴洲,你要和我重新开始?”
“可以吗?”
女人玩味:“说不可以有用吗?”
男人自嘲,“没用。”
“对呀,你挺爱犯贱的。”
程宴洲紧了下口腔,大大方方地认下:“是。”
明舒爱他的时候,他呼之即来,却偏要挥之即去。现在她折损他,他又任由她肆意妄为,拱手奉上,反而让明舒生出了兴趣。
女人幽幽地扬了下眼尾,“该回去了。”
程宴洲跟上,明舒偏头,听他问:“家里那只小东西还好吗?”
“要来看看?”明舒双手抱胸,难得含情,“那走吧。”
路上,一盏一盏的灯下,两个人淋着光,各有远近。
程宴洲单手插兜,仿佛永远护在她身后。许久,男人动了动唇:“明舒,养只小猫小狗总会有感情的对吗?”
女人睫羽轻扇,卷翘着诱惑。她浅浅一笑。
走过了城市大小不一的灯光,最后都归于老旧的公寓楼顶一盏微弱的青白。
门口,小东西似是听见细微的声响,舔着肉爪子轻轻地喵了声。明舒抱起它,温柔地点了点它的软毛,“饿不饿?”
她鼓了鼓嘴,抓着小东西软萌萌的小肉爪动着,“要吃什么?”
程宴洲不舍地看了一会儿,才说:“给我吧。”
明舒慵懒地勾了下唇,把小东西抱给了他。温度在两个人的手中交融了一刻,又分开。
小东西蹭着程宴洲,“喵~”
男人看着明舒,拉近距离,“给它喂点东西?”
女人不见软刺,“好啊。”
“应该在…”她自顾自地说着,绕着客厅找了半圈后,拿着饭盒跟一包包小东西爱吃的零食出来,明舒抓着包装认真看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平时都是左宁在带它。”
程宴洲心如擂鼓,“先做什么?”
明舒偏头,“给它换盆水,按包装上说的,应该给它倒一小碗左右的量。”
明舒抬了下手里的猫粮,男人挑眉,“我看看。”
跟着骨节分明的手转了下包装,程宴洲顺着她说:“再搭配点蔬菜谷物,不能光吃肉。”
明舒不由地看他,“好。”
程宴洲跟明舒一起动手,五分钟后,小东西满意地吃上了晚饭。它牙齿一点点地咬着,整个脸还不如饭盒大,整个都埋进去,吃得投入。
明舒弯腰,有趣地瞧着。程宴洲站在她身后,眸子里静静地融着当下的美好,却还觉不够。
他贪心得幼稚。
明舒站起,转头对上程宴洲眼里未尽的长情,“走了?”
程宴洲目光汇聚一点,他努力要说点什么:“明舒…”
话音刚掷地,敲门声应时而至。
程宴洲皱眉,明舒绕过他,嗓音如水:“来了?”
视野里,跟着一双皮鞋寻上,许启风度翩翩的气质尽显。程宴洲眼里的光一下子跌开,拉入荒芜。许启也看到了他,转而问明舒,“他是…”
“介绍一下,我的助理。”明舒微笑着,又指向许启点道:“我男朋友。”
那一刻,程宴洲恍如死去。
第62章
男人眼眸锁住明舒, 似笑非笑地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启侧了下肩膀,把明舒护在身后,程宴洲单手插兜, 盯着,气势压人。
还是许启主动伸手, 客气道:“你好…”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对方。
男人上颚绷直,“程宴洲。”
许启跟他握了下手,胳膊莫名一重,“抱歉, 可能我女朋友下意识地没跟我说, 也有可能是我忘了。”
程宴洲容瞳孔里藏起的克制略显不善,“什么时候的事?都没来得及祝贺。”
许启愣了下, 熏旋即看向明舒。
女人亲切地挑了下眉, 许启受到鼓励, “刚在一起不久, 主要是感情到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程宴洲嗓音里刺着棱角, “具体到哪一天都不记得, 以后不过纪念日?”
他滴水不漏地点着对方,许启说:“昨天。”
程宴洲蓦地笑了。
他说呢, 该来的不来, 原来是忙着跟别人谈情说爱。
许启只觉得男人顷刻喜怒难辨,露出的脖颈下面都隐隐泛出了红色的血性。
明舒适时站出,“不早了。”
许启接腔:“是啊,要不我送送你吧, 程先生。”
程宴洲沉声:“不用了。”
许启想了想, “那要不,明舒你送送他?”
女人柔柔道:“也好。”
她温婉乖巧, 像极了当时跟他在一起的样子,永远娇媚动人,尤其是抱着自己仰头时,从下颌轮廓到颈肩线优雅得让人心甘情愿得吻上去。
程宴洲眼尾埋下殷红,“送什么?我认路。”
许启客气道:“差点忘了你是她助理了。”
程宴洲睨着明舒,“要送我?”
女人微笑,“送吧。”
程宴洲倒是不拒绝了,许启却多看了他一眼。
楼道里的灯只比起外面的月光亮不了多少。一男一女的阴影在墙壁上经过几轮的打转,明暗交错,最后停在一楼的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