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柔地说:“车里开了空调。”
程宴洲野痞地勾了唇,“她冻不着。”
许启似是才注意到站在明舒身后的男人,“是该谢谢程先生帮我照顾她。”
男人咬着字:“不谢,我习惯了。”
许启点了点头。
明舒警告地瞪了眼男人,转而问许启:“戒指挑好了吗?”
许启看着玻璃柜台下某一款素净却不失美感的戒指,“能拿出来试试吗?”
服务员会意,把那枚戒指下的黑色底盒小心翼翼地捧出。“许先生眼光真好,这枚戒指是我们店里的限量款,刚从国外调货来的。”
服务员抬头,又夸起明舒,“许先生的女朋友长得不仅好看,也很气质。”
明舒跟许启相视一眼,笑了。
服务员深谙捧人的门道,“两位一看感情就…很好。”说着,不可避免地撞上男人不善的气势,服务员莫名心惊。
程宴洲喉间滚着那些字眼,恨不能咬碎了吐出来。
服务员压着眼皮,不敢去看男人,只端着微笑问明舒:“这位小姐的无名指尺寸可以报一下吗?”
明舒放直自己纤细的五指,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说:“我也不太确定。”
她看向许启:“你知道吗?”
男人捏着戒圈,“可能比我想的要宽一点。”
明舒说:“那量一下吧?”
服务员手贴在身前,态度良好:“没问题的。”
她拿出专业工具,“用戒圈模型试戴一下可以吗?”
许启接过,“给我吧。”
他一只手握住戒圈,另一只手绅士抬起,颇有形式感地问:“明小姐?”
女人满目温柔,把自己的手交给许启。
戒圈内侧的银光色跃动在明舒白皙的无名指指尖,程宴洲差点扔了手里的打火机出去,眼前一幕刺他眼睛猩红。
男人上颚紧住,“不用试。”
许启颤了下手,掀眸示意明舒。程宴洲出声锋利,像刮在许启身上,“四点六厘米,不用试。”
服务员绕是在训练有素,也呆了。
程宴洲眯眼,“再后面一位的也要?”
许启说:“要不还是试一下?”
明舒弯了弯唇:“好啊。”
戒圈顺着女人的指节缓缓往下,冰凉的触感贴着明舒的肌肤,令她眉眼缱绻。程宴洲只觉得自己的心全都跳乱,银光白像一把刀生生割得他血淋淋一片。
明知在赌,也勇气全无。
程宴洲强迫自己抬头,男人发红的眼底下,戒指在指节的某处停下。
许启推不下去,偏头问服务员:“还有更大一点的尺寸吗?”
“有是有,但是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全被另外一位客人订走了。”服务员重复着跟其他客人说了不下十几遍的话,“你们看的这些都是比较挑人的尺寸,要么太大,要么太小。”
见女人皱眉,服务员又透露:“那位客人说自己姓傅。”
明舒懂了。
程宴洲走近,气息恶劣拂在她头顶:“这回可不是我。”
“反正跟你脱不了关系。”
他大方承认:“是…”
这时,珠宝店门口又响起一声欢迎光临,却迟迟不见人进来。
女人拿着奶茶站住,触及许启打量的目光时,发自内心地说:“我只是碰巧路过。”她微笑着,紧接着避嫌似地往反方向去。
明舒支着下巴,许启歉声:“我出去一趟。”
“早点回来。”
程宴洲冷冷地睨着许启追远的身影,轻嗤。
男人脚步循上,他胸膛的温度似有若无贴着明舒的后背,“今天这戒指是试不成了。”
明舒学着他的口吻:“是吗?”女人仰起下巴,认真地劝道:“如果他回来了,你主动退出,好不好?”
程宴洲彻底绷不住,难掩心痛,“我情愿你不劝我,明舒。”
男人还要说点什么,许启却已经赶回,“真是不好意思。”
明舒红唇轻启:“没事。”
许启像是想通了,“要不然我们现场定制一个戒指吧?”
随后他的建议得到了明舒的认可。
后面几十分钟里,程宴洲久久站定在珠宝店门口,一双瞳仁近乎泛出妖冶毁灭的黑红。
手机微信群里,几个男人一台戏。
傅时晟:拦住没有?
顾泽承:人呢?
邵齐珩:不说话意思是不行?
沈易铭:肯定的。
傅时晟:靠
傅时晟:你把我弟都坑了,还不行?
程宴洲:闭嘴
顾泽承:……
邵齐珩:估计又受刺激了
沈易铭:她怎么说
程宴洲:她劝我
顾泽承:绝
这还不如骂呢。
邵齐珩:你老婆真够呛
——
深夜,明舒从舞团回家。
程宴洲在公寓楼下跟她道了晚安,“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明舒偏头瞧他,没应好也没说不好。
女人拎着包走在楼道上,头顶灯反复无常地在明灭之间来回动弹。明舒捏着手机,心里不安作祟。眼看快到自己的那间公寓,背后蓦地压上一把锋利的冷物。
明舒呼吸慢下,指尖却小幅度地点着。
杨洁一把夺过她妄图藏起手机,页面上亮起发送成功了的“2926”四个数字。杨洁不屑道:“你连电话号码都找不准地方拨打?”
明舒抿唇不语,杨洁掐住她的下巴:“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明舒点点头。
杨洁用力扔开她,“这还差不多。”
女人的刀示威似地刮在明舒的脸上,她眼眸碎裂,尽数放出嫉妒和恨意,“也别想着让程宴洲来救你。”
明舒示弱,“我的手机都在你手里了。”
杨洁逼她,“把包也给我。”
明舒一一照做,杨洁更得意了。
——
时值十一点,城市的夜色悄然合拢住霓虹灯。
酒店走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一间VIP的套房前。门的缝隙一寸寸撑起,程宴洲的气势逐渐触及沙发上垂脚坐着的女人。
杨洁倒了杯红酒,朝他邀约,“你最爱的Romanee Conti。要不要来一杯?”
男人捏着眉骨,狭长的眼眸狠狠逼着她,语气淡淡:“不是说正事的。”
“连跟我喝一杯的时间都没有?”杨洁咽下堵在喉间的干红,“你陪我一晚,我把当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你?”
程宴洲不善地勾唇,“免了。”
杨洁怒气十足,扔了酒杯出去。啪的一声,碎片迸溅刺入地毯,混着颜色纯正的红酒渍,把上好的毛绒染得可怖。
仿佛某些人的一生,跌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杨洁摇了摇头,“你不是很想知道吗?”
她指尖掐住茶几,“为什么不可以,我只是让你陪我一晚,谁都不会知道。像我们被绑到黎山小镇的那段日子里,你和我相依相靠。”
程宴洲舌尖漫不经心地压着牙关,“我不受人威胁。”
男人玩转着打火机,“陪你一晚别说有关系,哪怕没关系,我也膈应,更怕她因此越是不要我。”
杨洁踹了脚沙发,“你敢说她没有威胁过你吗?”
女人往后踉跄几步,“你跟我说过的,你说会让坏人付出代价,你说你恩怨分明,那为什么碰到她,你又原则全无了!”
杨洁拍着自己的胸口,恨道:“明知是我救的你,你都不能对我仁慈一点吗?”
程宴洲厉声警告:“你救我,跟我爱谁,毫不相干。”
“你爱她?”杨洁轻蔑地指向程宴洲,“可她比我还要坏!明明都是坏女人,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她,却要折辱我?”
男人点了一簇火,指尖摸了下,又关上。
“坏又怎样,左右我爱她。”程宴洲紧接着轻笑一声,“她身处荆棘,带着软刺,即使坏也让人心疼。”
“至于你,全是怨毒的蝎尾,哪点配跟她比。”
杨洁抓住红酒瓶口,“明舒!有是明舒!去死!”
话毕,女人奋力把酒瓶砸向窗帘。
下秒,杨洁手上吃痛,整个人跟那瓶酒重重栽倒在地。
程宴洲扔了打火机扣住她的手腕,不留余地。
男人径自走向窗帘,哗的一声直接掀去。
却见明舒嘴上贴着胶带,手腕跟脚踝遍布绑痕,她动了动,眼里燃起期望的光。
“没事了,明舒。“程宴洲一边轻撕下胶布,一边安抚她,“我在。”
明舒松了一口气,脚软着差点跌下,男人眼尖,先抱住她。
程宴洲拍她的背,“还知道发短信给我。”
女人眨了眨倦怠的眼皮,生出几分酸涩。她绷得太久,乍见希望又顿时泄力。
程宴洲,至少这次我没信错你。
“还能走吗?”
明舒试着动了下,点点头。
杨洁倒在地上起不来,她有气无力地嘲弄:“当年,他可没有那么好运气。”
明舒冷冷道:“你说什么?”
杨洁半死不活,“我说——”
“当年你那个天真的老爸把我抱在怀里,人都快死了,还不忘交代我,说另外一个小男孩被他藏在了一个安全的草垛下,让我记得去找他。”杨洁眼里漫出不知名的泪意,“他剩下最后一点力气,求我,他说他是一个好人,要我出去以后帮他跟别人解释一下。他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呢…”
杨洁又哭又笑。
程宴洲抱起明舒,把人带到走廊上。他让明舒贴着墙壁,转而捧住女人的脸,“给我五分钟,别丢下我。”
说完,他一个人又回了房间。
杨洁勉强撑起上半身,“程宴洲,为了报恩你不肯娶我,可为了赎罪,你又愿意为她去死。”
男人弯腰,似笑非笑道:“当年的那一刀是你自己割的。”
杨洁无措,“对…是我自己刺的。为了让你们程家永远亏欠我!亏欠杨家!只有这样,杨家才不会暴露,我才能接着过那些好日子。”
她自我可悲地肯定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程宴洲还牵挂着明舒,不欲多说。
杨洁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更加不依不饶:“你留下我,都是为了她。你要等她回来,所以把我把杨琼她们都当作筹码!”
“程宴洲!你心思再深又有什么用。你跟她的开始,全毁在我手里,如果不是我,你和明舒的相遇该多美好。”
男人握紧拳头,阴桀声响起:“所以你要为这些一一付出代价。”
一滴泪自杨洁脸上流下。
——
程宴洲抱起明舒径自出了酒店门口。
女人埋首在他胸前,“放我下来吧。”
程宴洲挑了下眉,紧了紧怀抱,“我先问问,你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明舒:“别明知故问。”
“阿宴?”
女人抿了抿唇。
程宴洲轻笑,“不看手机也能准确无误地打出那两个字?”
明舒抬头,叫他:“程宴洲。”
“我在。”
“我准备结婚了。”
男人僵了下,下一秒狠狠抱住她,“跟谁?许启?”
“除了他还能有谁。”
第64章
十六的满弦月上罩着层嫩黄色的薄纱, 漆黑的公寓里门口开进了一隙楼道上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