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娇——岁岁千
时间:2021-07-19 09:46:24

  余鱼出行时,裴深让她身边带着的是一尘院的张嬷嬷,毕竟小莲也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照应不好她。
  张嬷嬷对这些也算是熟悉,跟在余鱼的身后,轻声介绍了一下关于唐记首饰铺。
  余鱼听着,跨过门槛进了铺子,才知道为什么说,唐记首饰铺,是京中一绝。
  偌大的铺子高两层,一楼三面墙用汉白玉打造了格柜,每一格,都用绸缎托着一件华美的首饰。
  从闺阁少女的簪花,到朝廷命妇的头面,应有尽有。
  铺子里,还有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女和娘子,正在慢悠悠逛着。
  余鱼来时,铺子里的小妇人抬眸打量她。
  她穿着如今京城最风靡的十六破交窬裙,双环髻左右簪着一对珠花,正是唐记铺子月余前卖出去的珍宝。耳垂明月珰,颈间戴着一颗翠绿如洗的宝石,就连她抬手之间,手腕上那一串绯红珊瑚,也绝非凡品。
  只这么一眼,铺子里常年和金银珠宝打交道的娘子就推断出,这位陌生的漂亮小娘子,不是楚国公府最受宠的四姑娘,就是那新入京,楚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了。
  如果是四姑娘也就罢了,是世子未婚妻的话,今儿就是笔大买卖了。
  “姑娘快快里面请,姑娘似乎不常来,不如小的带着姑娘过过眼?”
  余鱼也听张嬷嬷提起唐师傅的厉害,真想看看呢,自然颔首,跟着那娘子在铺子里转了转。
  格柜上的东西的确精美,却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
  余鱼只看着,欣赏,只没有一样,能让她驻足久留。
  那领着她的娘子赔笑道:“可有姑娘入眼的?”
  余鱼老实地摇了摇头。
  那娘子思来想去,然后对余鱼低语:“不如姑娘随小的前来,还有几样珍宝,放在后间。”
  这倒是有趣,余鱼来了兴趣,跟着那娘子绕了绕,绕到铺子后间。
  隔着一扇屏风,后面还放着数把直椅,有几位妇人和姑娘,坐在那儿,铺子里的娘子们捧了宝珠来,给贵人们过目。
  余鱼刚一进来,那几位坐着的妇人姑娘似有所感,纷纷抬头,瞧见了她。
  新进来的小姑娘年岁不大,衣着配色是低调,可那一袭衣裙配上浑身的珠宝,根本不是普通小官吏家能供养的起。更别提,她生得一副闭月羞花之貌,寻常人家根本护不住的娇娇。
  这般少女,京中几时有人见过?
  那几位年纪小的姑娘,悄悄用眼角打量着她,见她落了座,并未与人打招呼,就知道这位姑娘不常出来走动,起码对这里坐着的夫人们,都不认识。
  那娘子进来之后,吩咐了底下人一句,然后不一会儿,底下人捧着一个盒子过来了。
  “也是姑娘来的巧,师傅刚刚做了一条新的手环,本来是郡主定下的,岂料还没有做,郡主就不要了。手环的料子都准备好了,师傅索性就改了改,做出来了这条手环。”
  那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余鱼的神情。
  余鱼果然有些好奇:“哪位郡主?”
  刚刚来找裴深的那个男子,好像是什么郡王,郡王和郡主,似乎也有些联系吧?
  “是敏然郡主,姑娘可是认的?”
  余鱼摇摇头。
  那娘子就笑着打开了盒子。
  “那姑娘可以先过过目,这条手环是黄金底料,翡翠串珠,内圈雕刻有平安经,垂扣是时来运转图。”
  “到底是给贵人准备的,处处都细致着。”
  娘子捧出的手环,只一指宽,金玉相撞,细细雕刻在内圈,两颗手环垂扣一碰,清脆作响。
  瞧着倒是有几分别致。
  余鱼拿了手环翻来看了看,那内圈雕刻的平安经,倒是有几分引起她的注意。
  往日她倒未曾听闻,首饰上也可以雕刻文字,甚至在手环上雕刻经文。
  娘子见余鱼似乎有些意动,殷勤地替余鱼将手环扣在她的手腕。手环大了一些,捏住两颗垂扣一按,大小瞬间合适了。
  她皮肤本就白皙,黄金翡翠这种重料,戴在她的手腕上,十分的映衬。
  如果说本来余鱼只是有两分意思,往手腕上这么一戴,倒是着实有些喜爱了。
  她抬眸看向张嬷嬷。
  以往她不曾自己在铺子中购买过什么,倒是不太清楚,在这里买入东西,需要怎么做。
  张嬷嬷得了余鱼的意,这才笑着对那娘子说:“这条手环,我家姑娘要了。”
  铺子里的娘子瞬间笑了,连忙屈了屈膝:“好嘞,那小的这就给姑娘装好。”
  有了第一条手环的开端,那位娘子更热情,捧出更多的珠宝来,供余鱼挑选。
  不远处的几位夫人和姑娘看着,私下相互打听,都没有得到消息。这时候才有外头伺候的娘子进来低语说,门口停着的,是楚国公府的马车。
  这铺子里的娘子不认得四姑娘,京城中贵妇人们是认得的,这位坐着楚国公府马车来的姑娘,既然不是三姑娘四姑娘,那就只能是楚国公世子未婚妻,远道而来的丁姑娘了。
  知道了身份,那厢坐着的一个小姑娘眼珠子骨碌一转,起身过来。
  “这朵簪花倒是好看,不过不衬丁姑娘,”小姑娘带着一脸笑意,摊开手中一朵珠花,“丁姑娘瞧瞧这朵?”
  余鱼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同样十四五岁的少女,衣着打扮也是官宦人家,她居然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就知道她是丁姑娘,有点厉害。
  别人递过来的好意,余鱼接下了。
  这朵珠花的确很可爱,只不过相比较她现在看的簪花,稍显华丽了些。
  “你若是喜欢,不然我们两个互换吧,”小姑娘见她没有反驳对丁姑娘的称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才自我介绍,“我是马家的三娘子,也喜欢这些,下次丁姑娘要是也出来玩,可以约着我一同。”
  张嬷嬷弯下腰,在余鱼耳边小声解释:“马家是通议大夫,马三娘子是马夫人嫡出的爱女,今年十四。”
  那倒是与她同龄。
  余鱼难得能遇上一个和她同龄的,且对她主动释放善意的女孩,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立即笑着点了点头。
  “好呀。”
  她把手中簪花和马三娘子的珠花互换,和那条手环放在了一起。
  两个小姑娘彼此说了几句话,就听见屏风外,不断传来恭敬的问候声。
  “请公主安,郡主安好。”
  “公主,郡主,您二位来了?”
  外头还在说着些什么,刚刚和余鱼还在说话的马三娘子忽地被自己家嬷嬷拽了拽,拉扯到一旁低语了两句。
  “丁姑娘,我先出去片刻。”
  马三娘子笑眯眯和余鱼道了别,绕出了屏风。
  余鱼听着外头公主郡主的喊,自己手中拿着的玩意儿也放下了。
  她有点好奇。
  公主会是什么公主,郡主,又是哪位郡主呢?
  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
  余鱼只想等自己刚刚认识的新伙伴,饮了半盏茶,没等到马三娘子进来,倒是等到了铺子里的主事娘子。
  “这位想必就是楚国公府的丁姑娘了吧。”
  主事娘子含着一抹较为僵硬的笑,屈了屈膝。
  “马府的三娘子说,您抢了她心爱的珠花,郡主为三娘子鸣不平,还请丁姑娘挪步,和马三娘子,郡主对一对峙。”
  余鱼捧着茶碗的手颤了颤。
  她抿了抿唇,那颗刚刚得了小伙伴暖烘烘的心,彻底冷透了。
  “……我知道了。”
  她垂着眸,轻声说。
  不该抱期待的。
  是她愚钝了。
 
 
第25章 教规矩
  余鱼出来时,铺子里不少夫人牵着自己家姑娘,让开了来。
  铺子里和她刚刚进来时有点不一样了。
  主事娘子令人搬来一扇屏风,隔了门口,怕外头人冲撞了贵人,而铺子里,有两位结伴的华裙少女,摇着扇子半遮面,眉目淡淡,随着余鱼脚步声,挑眉,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文贤公主今年十六,敏然郡主刚十五,堂姊妹俩关系甚好,经常一块儿玩耍,而敏然郡主比起文贤公主,要更随人一些,朋友众多,手帕交不少。
  刚刚还在内间和余鱼笑吟吟表达善意的马三娘子,这会儿绞着帕子站在一个高挑少女旁边,高挑少女细眉细眼地,长得很漂亮,也有两份眼熟相。
  “你没出息,给我告什么状,我和文贤堂姐在这儿,还能让你平白受了委屈不成?有什么话,当着大家的面儿,说的清清楚楚就是,我定然是要为你讨公道的。”
  细眉细眼的少女说话嘴皮子翻得极快,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点了点马三娘子的眉间,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然后抬眸落向余鱼,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吃惊,片刻后,勉强撇开视线。
  “这位,就是乡下来的,寄居在楚国公府的……丁姑娘?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前面语气倨傲,越说到后面,越没底气。
  张嬷嬷在身后提醒余鱼。
  “说话的是齐王府的敏然郡主,她兄长是我们世子的好友。”
  世子的好友。
  余鱼反应过来,这位细眉细眼的少女那两分眼熟相是怎么回事了。
  她居然是刚刚在醉生楼,冲进来的那位郡王的妹妹。
  世子好友的妹妹啊,余鱼眉心有些为难,这位郡主,对她的不屑,或者说一脸挑事,几乎是摆在脸上了,明显的不喜欢她。
  “你好好与人说,就事论事,别评价他人。”
  旁边高挑的女孩儿慢摇着扇子,眉目含笑,轻飘飘打量了余鱼一眼,淡淡转过眼去,慢声细语与敏然郡主说话,十分的和气。
  没有对余鱼有半分评价,或者说敏然郡主那般不屑。
  不过余鱼敏感的发现,她瞥她的那一眼,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算不得毫不在意,只不过是,完全不放在眼中。
  这种感觉,莫名让余鱼心中沉甸甸地。
  “那我说都说了,她都不回嘴的。”
  敏然郡主蛮看不上余鱼的沉默,撇了撇嘴,不服地说着。
  余鱼这才轻声说:“郡王是世子的好友,你是郡王的妹妹,我不想和你争执。”
  敏然郡主的表情微微心虚了点。
  “那,那又如何了!本郡主是本郡主,兄长是兄长,更何况,兄长是世子的好友,与你何干?!”
  余鱼不说话了,可是肉眼可见地,她神情黯然了下来。
  敏然郡主心里一阵心虚,奇了怪了,她本来就是来找茬的,怎么看她委屈的模样,心虚了?她怎么可以心虚呢?
  敏然郡主努力撑着气场。
  “总之,你欺负了三娘子,就该给三娘子道歉!”
  “我没欺负她。”余鱼的目光落在了马三娘子身上,她眼神淡淡,没有什么怨愤,也不见刚刚的欣喜,就像是在看路边一个陌生人,“珠花是马三娘子主动提出要交换的。”
  马三娘子对上余鱼的视线,慌忙移开,然后低着头绞着帕子,嗫嗫地:“我与你并不认识,怎么会主动要求交换珠花呢。”
  “更,更何况……”马三娘子又结结巴巴说,“你还抢了敏然郡主定的手环。”
  “郡主的手环你都敢抢,我又怎么敢反抗你。只好随了你的意,交换了珠花。”
  余鱼唇发干,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是无处申辩的。
  这个手环,那娘子说的清楚,本来是郡主定的,可还没有做就不要了,改了图纸样式,等于全新的。可瞧着马三娘子口中说的,敏然郡主定的,那这件事她怎么说都没有用。
  余鱼大概清楚了,今日,她们大约是一定要给她找些麻烦的。
  “我的手环,我的什么手环?”敏然郡主一脸茫然,然后在对上马三娘子和文贤公主的视线时,磕巴了一下,一下子坚定语气,“哦对,本郡主的手环!”
  “本郡主看在你刚刚入京,乡下人什么都不懂的份上,交出本郡主的手环,把抢的马三娘子的珠花还给她,给我们道歉,今日这件事,也就算了。”
  “不。”
  瞧上去一团软糯好欺负的白嫩少女,明显是在陌生的权势面前慌乱地,她却咬着唇,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抢你的手环,也没有抢马三娘子的珠花。我没有做错,我不能道歉。”
  余鱼声音很弱,比起强势的郡主,她显得格外娇小,也很没有气场。可她说话时,慢条斯理地,却是毫无退让的坚决。
  “你!不知好歹!”
  敏然郡主瞪了她一眼,有些气急败坏地。
  “你现在老老实实道个歉,事情就算了了,怎么,你还非要得罪本郡主?”
  “不是得罪郡主,只是不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道歉。”
  余鱼也不是没有想过,郡主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如果道了歉,那她就会永远被人记住,是一个品性恶劣之人。
  她如今是裴深抚养的,绝对不能给裴深脸上抹黑。
  她是一个乖孩子,不会做坏事的。
  她这般柔弱,又这般无助,却那么坚决,面对公主,郡主,甚至四品官员家的嫡女,半步不曾退让,娇小的身影就这么逆着人群,几乎是孤立无援地,有一些脆弱地,□□着背。
  敏然郡主一时语塞。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什么,心中那种欺负人油然而生的心虚,都始终伴随着她。
  这可就怪了,她脾气不好跋扈惯了,何时还曾对旁人有过这种心虚愧疚的情绪了?
  这般陌生情绪反而让她有些失控,敏然郡主拉下脸来。
  “让你道歉你不道歉,怎么,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我不吃酒。”
  刚刚才和裴深在酒楼偷偷喝了果子酒的余鱼略显心虚,却还是认真给敏然郡主解释。
  她除了刚刚,长了这么大来,的确不曾饮酒的。
  敏然郡主拼了命绷住唇角,才没有笑出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