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去时,二姑娘和三姑娘都到了,孙姨娘和赵姨娘也在座,三位姨娘像是亲姐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四姑娘瞧着倒是挺开心,还在和三姑娘说笑,底下人一说丁姑娘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直接朝着院门口瞪了过来。
余鱼才懒得搭理。
直接让小莲把礼物给袁姨娘送了去,又给袁姨娘说了祝福话。
到底是袁姨娘的生辰,她还是知道点礼数的。
“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你小孩子家家的,来玩带张嘴就是了。”
袁姨娘好不亲热地起身来牵着余鱼,笑得很是温柔,完全看不出之前和余鱼起过龃龉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初见时,客气又热情的模样。
“袁姨娘生辰,喜事,应该的。”
“好孩子,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玩,我这边比不上世子那边,但是有些好玩的,你四妹妹平日里也是爱的。就是这些日子汪司仪一直管着,倒是玩不得。”
说着说着,又提起了汪司仪,然后袁姨娘捏着帕子指了指后边一个角厅。
“本来我做生辰,汪司仪也该坐一坐,可汪司仪说什么不合规矩,避开了去。”
余鱼顺着袁姨娘指的方向看了看,是这个院子里有些偏远的小角厅,但是也离不得很远,这边说话听不得,但是说笑的热闹该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汪司仪这般驳了面子,我有些难受。好姑娘,不妨你帮我去请一请?”
她与汪司仪又不曾见过。而且她又有什么面子,能去请人家来。
余鱼本来是这么想着,可瞥了眼袁姨娘,总觉着哪里不对。
哦对了,丫鬟来请人时,说到了丁管家。
难不成这角厅里的,不是汪司仪,而是丁管家?
丁管家要在这里跟她谈事儿?
余鱼吩咐小莲跟着她,两个一道往角厅去。
袁姨娘瞧着,倒是安了安心。
这位姑娘要是还愿意卖她好,有些事说不定不用做得太绝。
她给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了然,悄悄跟了上去。
角厅里,的确有人。
只余鱼敲了敲门,里面应声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严肃女子。
这确真的是汪司仪了?
余鱼一愣,只见到了人,还是不好直接离去,只好躬了躬身。
“这位就是汪司仪了吧,袁姨娘请司仪入席。”
严肃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
年岁小,生得惹眼的漂亮,一身衣着精细无比,府上四位姑娘,而这位,只能是那世子的未婚妻了。
“丁姑娘。”汪司仪准确无误喊出余鱼的身份,见了见礼,“恕我冒昧,姨娘做宴,不合规矩。”
余鱼听了,倒也没有什么。
姨娘做生日,在原本的余家,是自己关上院门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余老爷也会跟着去。
这边的姨娘做生日,是准备的席面,不过也都是府中的女眷,在余鱼看来,或许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在司仪眼中,就是大大的不合规矩了。
“顺便提醒姑娘一句。”
汪司仪绷着脸:“身为世子的未婚妻,您该是楚国公府的下一任主母,除了国公夫人,没有人可以在这个后宅差遣您。”
这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强调。
余鱼本来是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的,听了汪司仪这么一说,隐约发现的确有些和之前不同。
府中的姨娘们是从来不在她面前摆长辈架子的。每次见面都是和气又客气,说的不好听一点,还多少带有两分殷勤。
这也是袁姨娘头一回在她面前,让她跑腿。
“多谢。”
余鱼谢过这位汪司仪。
她以往只听着说,这位司仪会打罚姑娘,格外狠厉,只今日一见,发现她是一个极守规矩的人,也极有原则的人。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来教导四姑娘,指不定要和爱女如命的袁姨娘闹出什么矛盾呢。
这样的汪司仪,是不会去袁姨娘的席面的。余鱼心中有了数,也不多说,准备离去。
刚转身呢,那外头探头探脑的一个丫鬟,笑嘻嘻凑了过来屈了屈膝:“丁姑娘,我家姨娘说,姑娘来都来了,烦请姑娘顺便让汪司仪,去一尘院。”
余鱼听着一脑门疑问。
什么东西?
顺便把这位司仪请到一尘院去?难不成四姑娘也要跟着去一尘院学?
余鱼没有一点回旋余地地拒绝。
“不。”
这就太离谱了。
且不说别的,只这位汪司仪是国公夫人给四姑娘准备的,她带走,像什么样子。
等她回来时,三位姨娘和三位姑娘都落了座。
今日袁姨娘做寿,她坐了主位,孙姨娘和赵姨娘坐在左右位,下头四个位置,是给四个姑娘准备的。
都知道余鱼和四姑娘关系不睦,倒也没有太过强求,一个是在左侧,一个在右侧,一个还专门分开,坐了个斜对面。
坐在主位的袁姨娘听了丫鬟的低语,目光扫过余鱼,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开了席。
余鱼也就随意动动筷子。
这里的吃食准备的倒是不错,也别有一番味道。
余鱼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做一件事时,很难去想第二件事,这么多年也就是裴深的事情才会打破她的常规,至于旁的,一应都是按序排队来给她找烦恼。
席间几位姨娘说话,她只听不搭话,身侧的二姑娘和她说话时,她才会低声回应那么几句。
“我听何家二姑娘说,五姑娘在准备下帖子请你出去玩。”
何家五姑娘吗?
余鱼倒是有几分期待。
“好呀!”
二姑娘一看就知道,余鱼蛮想出去玩的。
她也跟着笑道:“你出门少,的确不太好。下个月初一,你同我一道出门,去我们诗会玩耍可好?”
余鱼心中一动。
跟着二姑娘,她大抵是放心的。而且诗会的那些姑娘,她也见过几个,很是和善,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和二姑娘差不多。
“好呀。”
说第二个好呀的时候,她眼睛明亮,笑容软软,落在二姑娘眼中,倒是一团可爱。
全然是个孩子呢。
二姑娘又忍不住多给余鱼说了些关于诗会的热闹。
正说着,又是个丫鬟悄声走过来,说是袁姨娘请她过去说句话。
余鱼抬眸。
坐在主位的袁姨娘笑吟吟朝她招了招手。
而藏在阶梯后面房檐廊下阴影处的,还有一个身影。
余鱼忽地想起来,她来这里的目的。
估计这会儿才要说话吧。
也不知道袁姨娘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就不该是这么一个态度。
丁管家好歹是杀人未遂,这般穷凶极恶之徒,她怎么敢留着用。
余鱼离了席,从后面绕过去,在主位时,袁姨娘主动牵着她手,旁边还有一个蒲团,直接让她坐下了。
“我听丁管家说起,丁姑娘是爱吃辣口的,这里特意准备了一份南方口味的辣口,姑娘尝尝?”
余鱼哪里吃得了辣。她也不曾吃辣,说是丁管家说的,那大概是原本的丁姑娘。
余鱼倒是坦荡。
“我不吃辣的。”
入府几个月,她的口味几乎都被摸清了。
喜欢甜口,稍微食酸,口味清淡,从不吃辣。
“这可是照顾你十几年管家说的,难不成他骗我玩?”袁姨娘还笑吟吟地,“还是你逗我玩?”
“我是真的不吃辣,袁姨娘。”
余鱼说的很认真。
袁姨娘见她眉眼的确不见得有什么骗人的痕迹,也就作罢。
只微微皱眉。
提起丁管家,她一点心虚都没有。
这也奇怪。
“丁姑娘,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袁姨娘亲亲热热拉着余鱼的手,压低了声音,“我家四姑娘前些时候,没有能去成徐府的宴会,难受得厉害。她都十三岁了,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怕是旁人都忘了,楚国公府还有一位四姑娘。”
这怎么会。余鱼那天在徐府时,很多姑娘都提及了四姑娘,多少都透露出来一点,她们知道四姑娘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姑娘。
“姨娘多心了,很多人都惦着她。”
听到这话,袁姨娘似乎笑了笑,只这笑容转瞬即逝。
“丁姑娘,我请丁姑娘帮个忙。”
“姑娘在府中需要个伴儿,四姑娘就挺好。姑娘以后出门去,都把四姑娘带上,让四姑娘跟着见见人。还有汪司仪,姑娘想法子把人打发了。实在不行,送去二姑娘三姑娘那儿也好。”
“袁姨娘在说什么?”
余鱼听得脑袋瓜都疼了。
要四姑娘一直跟着她?是打算先逼得她翻脸,还是把四姑娘逼疯?
这位袁姨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两看相厌的两个人,还强行绑在一起,袁姨娘就不怕她们最后结出仇来?
“丁姑娘,这样很合算。”袁姨娘脸上还盈盈笑着,“你做你的世子夫人,以后做你的国公夫人,我家四姑娘就得是府上最特别的姑娘。旁人有的她都要有。旁人没有的,四姑娘也要有。你必须对她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四姑娘是最好的。”
“日后给四姑娘相看人家,我也要参与。”
余鱼听着,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眉眼中都是一种茫然。
袁姨娘说的这些,她甚至没有弄明白,是袁姨娘的构想吗?
而且为何要和她有关?
说话的语气,太理所当然。就该她应该这么做,凡是以四姑娘为重心。
正是因为听着太不着痕迹,余鱼也没有什么生气或者旁的情绪,只歪了歪头,静静听袁姨娘说完。
袁姨娘说完,对上余鱼的视线。然后脸色微微变了。
“你不答应?”
余鱼这才慢条斯理说:“袁姨娘说这些给我,毫无意义。”
可不是么。她和四姑娘全无关联,在袁姨娘口中,却成了要让她捧着四姑娘,让四姑娘做府上最矜贵的人。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更何况,就算有,为什么要听袁姨娘这般颐指气使的吩咐?
余鱼甚至觉着有几分好笑。
也不知道是袁姨娘太高估她了,还是太低估她了。
一面把她当这个府上除了夫人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一面又把她当做,府上最可以拿捏的人。
这般两种态度全然展现在袁姨娘身上,倒是有几分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袁姨娘咬紧牙,还不能让那两位姨娘发现她的低语。只好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算不得多少和善的笑。
“丁姑娘,容我提醒你一件事。”
她声音冷冷地。
“贵府的丁管家,如今在我院子里做事。”
这是要拿丁管家威胁她吗?
余鱼别说有几分紧张,更多的,可能是好笑。
从入府起,丁管家在一尘院外站了一天才能见到她起,难道所有人不都知道,这位丁管家,和她关系并不如何吗?
“府上的丁管家,可是告诉了我很多很多,关于姑娘的过往呢。”
余鱼和丁管家认识,也不过是那半路的事情。统共说来相处不足一个月。
她整日在马车上,偶然搭个话,也都丁管家问姑娘好。
能有什么过往。
“姑娘,我手上捏着姑娘的把柄,还请姑娘多少配合一些,我要的不多,不过是四姑娘的将来罢了。”
余鱼真心实意说了句:“四姑娘的将来是四姑娘的,我掺和不了。”
也不想掺和。
“丁姑娘。”袁姨娘眼神越来越可怕,“就不怕我把姑娘的把柄说出去,抖给夫人吗?”
“到时候,丁姑娘别说是世子未婚妻,以后肯定嫁不了世子,做不了世子夫人,国公夫人,说不定,丁姑娘的这条命,也就此香消玉殒了呢。”
余鱼疑惑地歪了歪头。
“哦?”
她这幅无所谓地态度,让袁姨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然后露出一个谈不上好意的笑容。
“丁姑娘,未出阁少女暗结珠胎,怕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吧?”
第41章 最后的处罚
余鱼听完袁姨娘的话, 第一反应是眉头微微一皱,歪了歪头,略带好奇地问。
“暗结珠胎是什么意思?”
裴深教她读书识字,学过的成语许多,和珠沾了关系的,大多是形容珍宝美玉,可是袁姨娘口中又是见不得人的事,这可就为难学识不多的余鱼了。
实在是不能从字面意思去理解这四个字。
并不懂其意思,余鱼也难以给袁姨娘一个她想要的反应。
袁姨娘脸都气得通红。
刚想指着余鱼骂她装傻,对上余鱼清澈而茫然的视线,卡了壳。
才回想起来,余鱼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从小接触的环境,的确不是会用到这种词的。而且如果她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绝对不会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问她。
袁姨娘又不能在这里,给她解释什么叫‘暗结珠胎’。简直是有气无处可出,憋得难受。
“你……不学无术!”
这个词的意思余鱼是懂的。
还是之前余鱼和裴深闲聊中提及到他的一些友人,裴深自己点评了其中两个少年郎,称他们不学无术,就是脾性好,爱玩,不会作恶。
余鱼也不气恼,慢腾腾给袁姨娘解释:“我不是不学无术,我只是初初起步,还学着呢。”
学习可不是一蹴而成的。裴深说他两岁启蒙,学了十六七年,余鱼小时就那么囫囵识字,都算不得什么数,不过是如今这几个月跟着裴深认真学习罢了。真要说来,只算得上是新入门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