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更有甚者,村子里实在抽不出男丁了,小吏们又要完成上峰下达的任务,干脆直接捕捉流民、灾民,将其充入营地里。
  战乱加上征兵,户籍管理极度混乱,傅越离开了小油坊,一出现在村子里,顺理成章的被抓进了民夫营里。
  然后他跟着大军一路来到了南平。
  “愣着干什么!快去领饭啊!”
  “是是”,傅越回过神来,窜的比谁都快。民夫营里的饭可不是每天都有的。毕竟这年头,连兵大爷们都是吃两顿饿一顿,吃的两顿还只是半饱的状态,别说是日日想逃跑的民夫们了。
  整个民夫营共计有两万人,负责粮食运输、埋锅做饭、军械运输管理等等。有的甚至要背负着二三十斤的重量跟着前方的将士们一同前去明州。
  能够活着到达明州的都是幸运儿,不幸的那些都死在路上了。
  疾病、饥饿、疲惫……民夫营里的人在不断的倒下。每个夜里都有人试图逃跑。于是看守越发严密,管理民夫营的小吏恨不得将把这些民夫饿到没力气逃。
  民夫营里素来只有早上一顿又糙又陈的粟米饭,还只能吃的小半饱。这还是好的,最常见的情况是两天一顿饭,仅仅只能维持民夫们最低的生命体征。搞得傅越说不上形销骨立,但也面黄肌瘦。
  估计今日新到南平,为了迎接大军,傍晚时分才给了民夫们一碗粟米饭。
  傅越根本就不需要演,他实在是饿坏了,直接把一整碗粟米饭往嗓子眼里倒。
  好不容易缓过来,即使腹中还是一阵阵饥饿感,傅越都没有动用贴在他胸口的救命粮。
  夜色将至,傅越干完了一天的活儿返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民夫营的营帐劣质也就算了,人还贼多。一个营帐里能塞进去十个伍,共计五十人,每个伍长都要夜间点名,确保自己伍里的人都在,防止民夫逃跑。一旦逃跑,全帐连坐。
  一入营帐,气氛极为沉闷。地上堆满了人,人人形态各异,有的抬头,有的望地,还有的低声抽泣。估计哭泣的这个是刚被抓来的。
  这是自然,民夫们在路上是消耗品,边走边死边补充,其补充来源自然是路上遇见的流民、灾民。
  傅越冷眼旁观,根本没有要安慰新人的意思。他坐在营帐最里侧,点了点自己手下的人数。狗剩、墩子、二憨、锁头,四个人都齐了。
  “富贵哥”,狗剩一点点挪到傅越身边。
  是的,傅越既然是个流民,他就得有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干脆用了他自己没被沈游捡回去之前的那个名字——富贵。
  那是他逃荒乞讨的时候,听见一个老乞丐向别人讨钱,祝那人将来大富大贵。他就觉得这是个好意思,干脆就给自己取名富贵,期盼自己将来大富大贵。
  谁料到被沈游捡回去之后,富贵成了傅越。寓意也从大富大贵变成了卓越不群。
  想起自己的恩主,傅越难得的柔和了一些。
  “什么事?”
  狗剩抱怨道:“有新人来了,这人特凶!”
  狗剩是他们伍里年纪最小的,才不过十二岁。看上去却才八岁的样子,瘦巴巴一个小孩。
  傅越早就注意到了,除了那个哭哭啼啼的,还有个几个新人被填进了方胜、铁牛的队伍里。
  三个新人里除了那个哭泣的,还剩下两个新人,一个壮实的,其面相较为凶恶,估计就是狗剩说的特凶的那个。傅越并没有在意,他反倒更注意另外一个干瘦的男子。
  傅越余光一直在注意这个干瘦男子。对方看上去平平无奇,与民夫营里每一个逆来顺受无力反抗的人一模一样,但傅越之所以注意到他,纯粹是因为此人眼神不太对。
  这个人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要知道民夫营依然算作军营,不准私下械斗。所以绝大部分民夫是饿死的、病死的、累死的,除非逃跑被抓,否则一般没有械斗打死人的。
  傅越窝在角落里,笑呵呵的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方胜和铁牛的队伍是全营帐内死亡率最高的——因为上供。每日分到的粮食本来就很少了,还得上供一部分给伍长。结果就是吃饱的方胜和铁牛能够更好的压迫底下饿肚子的队员们。
  有好几个甚至直接就饿死了。
  傅越笑笑,摸了摸狗剩的头,“吃饱了就去睡觉”。
  狗剩点点头。
  他们伍是全营帐里最公正的一个伍,至少伍长不会欺压底下人。有时候看见他们出事,还愿意顺手帮一把。
  “今儿都吃完了?”,铁牛人如其名,格外壮实。此刻,他对着新来的三人说话,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意。
  狗剩当即一抖。就算不是铁牛手下的,他一样照抢不误。如果不是富贵哥打了铁牛一顿,他们伍估计都得给铁牛和方胜上供。
  傅越和他手下的四人就这么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假如不是当时铁牛看上了傅越手上的粮食,他也不会出手。救狗剩纯粹就是顺带的。谁知道这小子就此认定了他是个好人,天天跟屁虫一样跟着傅越。
  铁牛眼看着傅越眼皮都没抬一抬,心知傅越不会出手管这种闲事。
  他憨厚的脸上浮现出狠意,看上去简直越发的来劲儿,别管今儿有没有吃饱,总得给新来的立一立规矩。
 
 
第149章 
  傅越掀开了眼皮,偶尔瞄两眼正在打架的二位。
  铁牛和那位面相凶恶,身量壮实的男子打起架来看上去拳拳到肉,实则毫无巧劲,只是纯粹的挥洒蛮力而已。真到了生死搏杀的时候,傅越几下就能够弄死这两人。
  周围人纷纷躲开,留出余地给这两人。生怕两人打架波及到自己,偏偏眼神不断的在两人身上徘徊。眼神里都充斥着希望。
  傅越讽刺的笑笑,自己没有勇气,却又盼望着别人能够杀死一直压迫自己的铁牛。
  自己不拼命,只等着别人出头,都是一帮没卵蛋的孬种!
  傅越看热闹的表情盖都盖不住。看起来这些脓包们的愿望要落空了。
  果然,新人被铁牛一拳击倒,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傅越饶有兴致的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周围人多数眼神闪闪烁烁,有些城府浅的竟然还流露出了一股失望之色。
  铁牛喘着粗气,挑衅一般的环顾四周。他伸出手指,用力指了指干瘦男子和哭泣少年,示意他俩明日自觉点,把粮食交上来。
  哭泣少年人都要被吓傻了,慌不迭的点点头。反倒是那个干瘦男子,就抬头瞥了铁牛一眼,紧接着毫无反应,继续木呆呆的坐着。
  傅越颇有兴致的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果然,铁牛仿佛感觉自己被挑衅了。一把攥起干瘦男子的衣领,沙钵大的拳头直冲干瘦男子的脸而来。
  然而令在场所有人意外的是,干瘦男子拳头远比铁牛的拳头速度更快,力道更重。
  “砰”的一声,铁牛硕大的身躯晃悠了两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干瘦男子轻微的将身体后倾,以便于防备铁牛的再度出手。等了一会儿后确认铁牛只是哀哀叫唤着,已经没有力气没爬起来了,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视线逡巡在周围人身上,试图确认周围人的反应。
  这么巧吗?傅越眯了眯眼睛。干瘦男子精准的打中了铁牛的风池穴。一击即中,毫无花里胡哨的姿势。
  傅越眨眨眼,这人是学医的,还是……情搜科的?
  沈游数年里不停的砸钱砸人,好不同意养出来的情搜科细作,在大战在即的日子里几乎都撒了出去。
  最方便的法子是直接以流民的身份进入民夫营。但这样的人不能太多,并且一旦知道官府在抓人,流民们只会四散奔逃。所以不太可能一地有许多流民等着被抓。
  因此傅越才会从金陵出发,而像干瘦男子这样在临近南平的时候被抓自然也是有的。
  按理,情搜科人员出动的时候为了隐秘,基本只与上峰单线联系。人与人之间对面相见不相识才是正常的。
  然而有些气质、行为习惯对于傅越这样的同僚而言是无法遮盖的。比如出招干脆利落、粗通医理、遇事下意识观察四周等等。
  还有,这个人跟傅越一样,选择击倒了铁牛来立威,至少要让民夫营里的人不至于随意欺凌他。也是为了方便行动。
  此外,傅越不信这个小小的营帐里恰好能碰上个卧虎藏龙的高手。
  傅越闭上眼,假如这位是情搜科的话,他是恰好碰上了还是情搜科的人手都渗进了民夫营,以至于频率高到一个营帐五十人里有两个情搜科的。
  “干什么!干什么呢!”
  负责管理这个营帐的小兵王五进来点名了。一进来就看见铁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没”,铁牛哑着嗓子回答道。
  他当然不肯让外头的兵大爷们知道这里发生了械斗。说白了,营里的事是内部的事,一旦他引入了这些把他们抓起来的仇人们,他铁牛就彻底别想在这里混了。
  再说了,真要是发生了械斗,兵大爷们可没心思听你分辨谁对谁错谁先动手,双方都要挨一顿打。除非有人暗地里交点粮食,否则告状简直等于平白无故的找打。
  “官爷,咱们闹着玩儿呢”,冷眼旁观了整场局面的方胜笑着打圆场。
  点名的王五心知里面有龃龉,但他也懒得搭理这些破事。反正也没人把粮食分给他,他自然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自己没看见。
  “行了行了,要点名了”,王五拿着名册,一个一个的点过去。
  傅越本来还奇怪这些兵的识字率似乎挺高的。直到他有一次瞥见名册末尾附注着各种奇怪符号。这才意识到感情这些点名的士兵都不识字,全靠自己标注的各类符号来认人。
  王五将所有人员点齐,确定没有遗漏的,这才离去了。
  傅越这才知道,那个干瘦男子叫温三。
  傅越在民夫营里待了五天,这五天他们不需要再搬运辎重,难得有闲暇坐在营帐里发呆聊天。
  与此同时,分配给他们的粮食也日益减少。傅越知道这是因为大军尚未开拔,既要节省粮食,又不想他们逃跑,干脆少发点粮食,从一天一顿粟米饭变成了一天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
  傅越不怎么操心自己吃不饱这个问题,他反倒替秦承章担心,他的兵怎么会效率如此低下?这都五天了还不发兵攻打明州?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起来!起来!把你们的辎重都拿好!”
  负责辎重管理的小兵嗓门喊的震天响。傅越一挑眉,心知五天过去了,这接风宴可算是弄完了。
  他即刻前去小吏处领取自己要背负的辎重。这一次,他们伍正好押送一辆运粮车。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傅越笑起来,心知这是大军很快就要开拔,攻打明州的意思。
  整个明州除却叁明府之外,其余县基本是一盘散沙。原本抵抗能力就不强,有的些县里的贼子甚至腆着脸,大开城门以迎王师。
  攻克明州格外顺利,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大半明州的疆域已经收入了秦承章手中。
  廖永年和范太监近期堪称春风得意,捷报频传令皇帝龙心大悦。廖永年和范太监只要一想到夺下明州后的赏赐,做梦都能笑醒,只觉得对方那张晚娘脸都顺眼了许多。
  不过这看上去跟吴绶没太大的关系。就算实际上带兵打仗的是他,功劳也被廖永年和范太监抢走了。
  在大齐官场,立功了是上峰领导有方,功劳属于上峰;办砸了是下属失职无能,黑锅扔给下属。
  “将军,马上就要启程前往高桥县了”,庞大海吞吞吐吐试探道,“……您这是怎么了?”
  居然坐在营帐里发呆。
  吴绶苦笑,功劳被夺他也认了。反正别管是文臣还是太监,都是逐臭而来的苍蝇,只等着镀层金身好升官发财。
  当年攻打南平之时,他们的兵力十倍于南平守军。吴绶试图围而不攻,耗尽城中粮食。这样一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拿下南平。
  可朝中那些蠹虫们源源不断的参他,什么“怯懦而不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最为毒辣的当属那一句“挟兵权以自重”。这一句,直戳皇帝肺管子。
  圣旨一道接一道的来,道道都在催他速速发兵。踩在他头上的主帅连广志不仅不为他美言,反倒厉声呵斥他。
  最后的结果是南平一战,十万大军死伤七万有余,数都数不清的尸体堆在一起,令吴绶极度痛苦。许多同袍昨日还在说笑,今日就喋血沙场。若是死了有意义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其实是不用死的啊!
  吴绶每每思及此处,总是郁愤难当,却又无能为力。
  “将军,别想了”,庞大海心知将军这是又想起南平一战了。
  “再过两日就到高桥县了,拿下高桥县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庞大海指了指天上,压低了声音道,“等头上那二位婆婆高升,再换个好糊弄的来,咱们也算是清静了”。
  吴绶摇摇头,“清静什么!拿下了明州,陛下势必要我等直攻晋安”。
  “真他娘见了鬼了!”,一提起晋安,庞大海就纳闷了,“不是,晋安那地方怎么针插不仅水泼不进的?探子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
  吴绶并不知道,当年因为琼州酒铺一事扯出了秦承章和秦承嗣的暗探之后,沈游和周恪下了死力气梳理境内探子。
  一则是面对普通老百姓,举报疑似哨探后若是核实则有奖励。群众们的力量之大,还真揪出了好几个探子。二则是情搜科的耳目开始遍布境内。三则是沈游辖区内日子好过。许多无牵无挂的探子入了晋安,只想好生过日子。四则沈游大大方方通告全境,哨探自首便可以定居下来,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多管齐下之后,活生生将辖区经营成了铁板一块。确保尽可能的没有暗探。或者说,就算有,也探听不到什么重要消息。
  “就是因为那里什么都查不到,我才担心”。
  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
  “将军,让探子扮成跑商的也不行吗?”
  吴绶摇摇头,“晋安距离明州最近的那几个县现在都禁止商人出入。我也考虑过去南越打探消息,但是探子扮演的商户进了南越,买了一堆东西,除了探听出……”
  庞大海一愣,怎么不说了?
  “将军,探听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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