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保不准坐地起价都大有可为啊!
刘阿大即刻大笑起来,“陈兄弟说笑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哥!”六子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叫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简直担心死了!要是不担心,至于在南越和朝廷两方纠结这么久吗?
刘阿大狠狠瞪了六子一眼。这种心直口快的暴脾气拿来当枪使的时候自然是好的,可要是枪口对着自己那就很不好了。
“这位兄弟说的对”,陈章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阿大。既然对方想漫天要价,那他自然要就地还钱了。
“今日在座的诸位都是个人物”,陈章捧了几句。然后他就发现,效果居然还蛮好,好几个人面色都缓和了许多。
陈章笑起来,顿时口吐莲花,“诸位说起话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所以诸位担心什么、要什么,直说便是”。
陈章吹完了彩虹屁又给了个大棍,激了一句,“别扭扭捏捏的,这是要让诸位拿好处,又不是让诸位去送死”。
这话说的,委实难听,即刻就有人忍不住了。
“小子!你年纪轻轻,一个人来这里,也不怕死在这儿!”
一直没说话的陈老二面相凶恶,开口就是一副吃小孩的表情。再加上旁边恨不能擂鼓助威的其余匪徒,一时间竟然人人都对陈章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他。
奈何陈章刑讯过、处决过的犯人没个一百也有个八十了,说要杀了他祖宗十八代,将他剁碎了喂狗的都有,这种恐吓简直如同毛毛雨。
“诸位,我就算死也不过是一个人死在这儿罢了,可你们要是再不下决定,外头朝廷的大军一来,你们又不投降……”,陈章脸上浮现出一种恶意,他朗声笑起来,“黄泉路寂寞得很,诸位都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正好有说有笑一块儿上路”。
“大哥!”,六子当即就要爆炸了。这话也太气人了!
他梗着脖子嚷嚷起来,“大不了咱们把这贼人杀了,再把人头交给朝廷大军,大家一块儿投奔朝廷去!”
陈章大笑起来,他看着暴跳如雷的六子,直接开口道,“那也挺好的,我一个人在地下也冷,正好在黄泉路的前面等着各位”。
“你!”面对陈章的讽刺,六子只觉怒发冲冠,刹那间,一连串暴怒的脏话即刻就要脱口而出。
“好了!”,刘阿大厉声呵止了六子,他阴沉着脸色,“陈兄弟到底要如何?”
“朝廷的大军马上就要来临了,现在急得可是你们”,陈章笑眯眯,“哦,对了。至于把我杀了送给朝廷这种傻事儿我劝各位还是别干”。
刘阿大能够做成老大,让众兄弟信服,他还是有点脑子的,自然也知道陈章的意思。
假如他们真的带了陈章的人头前去投靠朝廷,先不说要如何证明孤身一人前来的陈章是南越使者,单说万一朝廷要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弄死他们,那这简直是最佳的——勾连南越细作。
毕竟谁知道陈章到底是真的来劝降的,还是刘阿大和陈章和谈不成反倒内讧。说白了,把陈章的人头递上去,简直等于自己把把柄递给了朝廷。只要朝廷试图清除掉他们,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更别提陈章一死,他们和南越就彻底结成死仇了。
刘阿大消息虽说闭塞,可云门帮那件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沈游周恪手下的宣传科持之以恒的推波助澜,作为毗邻晋安的高桥县,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年云门帮残杀了琼州一船人,此后琼州竟然数年隐而不发,最终血洗云门帮怀集渡甲字号船队,令船队数百人埋骨于海上。彻底震慑住了周遭喘喘欲动的大小船帮海寇们,逼得云门帮不敢复仇,令周围虎视眈眈的海寇船帮们再也不敢把手伸进番禺港到神应港的这段海上之路。
而这一仗的后果就是打出了海上之路数年的和平。迅速发展的海贸为沈游带来了海量的白银、稀奇古怪的海外作物种子、许多海外新鲜的技术。甚至还有几支常年往返于番禺港、神应港之间的船队为沈游运送了大量的逃荒人口、商户乃至于马匹。
这段海上之路为琼州乃至于南越的崛起奠定了基础。沈游和周恪当年积累了数年的力量就为了打那一仗,不是没官吏劝过的。可南越发展到了今日,人人都要赞一句沈游与周恪目光长远、极有魄力。
而恰恰就是因为海路富到流油,所以沈游与云门帮的这段仇直到现在都未必结束。因为沈游势必要清除云门帮,这才能够彻底的将整段海路捏在自己手上。
若是皂衣军真的能够击败朝廷大军,从而将整个闽地拿到手,那么往返于泉州港、番禺港的云门帮和沈游周恪之间只怕又是一场血战。除非云门帮愿意俯首称臣,彻底解散船帮。可财帛动人心,更别提是海量的财货了。
也就是说,这段仇恨早已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掺杂了政治利益,只要利益冲突,仇恨自然能够绵绵数年不绝。
同理,他要是真的杀了陈章。若是皂衣军被朝廷大军打败了,那自然一切好说。可要是皂衣军赢了,等着刘阿大的势必是处死。
一则皂衣军要借刘阿大的人头抚慰手下的人心,因为陈章是因公致死,绝不能让手下人觉得自己死了也白死。二则也要借此机会震慑住那些有实力也胆敢杀害南越使者的势力们,让他们看看若敢随意杀害南越来使,那么刘阿大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所以要是真杀了陈章,既得罪了南越,又把自己的把柄递给了朝廷。两不讨好,刘阿大哪肯真的这么干。
“六子脾气急,陈兄弟多多担待”,刘阿大面色缓和了许多。
既然已经压住了对方人多势众之下嚣张的气焰,陈章自然也笑着说道:“客气了”。
“说来说去,我等担心的不过是性命罢了”,刘阿大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感慨道,“都说南越日子好过,也不知道若是我等投了南越,那……”
这是要问你能我给什么?
陈章笑道,“给不了荣华富贵,但至少能保各位一命”。
这话倒是实在,可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一个肯节制贪欲的。
“可若是没钱没权,这日子过得只怕是猪狗不如啊!”
陈章看向说话的刘阿大,他笑道,“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刘阿大面沉如水。这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就你那点能耐,也配高官厚禄?
刘阿大自觉当了老大之后为了有威严,素日里极少动怒。可陈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他们,反倒激得刘阿大心生愤怒。
他正欲张口,陈章乍然笑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求你们的事实在太小,不足以让我许给你们荣华富贵”。
刘阿大一愣,一句“你不是来劝降的吗”直挺挺的就冲出去了。
陈章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我不过来请诸位行个方便罢了”。
“你要我们做什么?”
陈章笑起来,“我想向诸位借个道”。
第152章
“你要让你们的大军从城中穿过去?”,刘阿大摇摇头,“这不可能”。
“将军说笑了”,陈章也摇摇头,“我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劝得动将军这么做”。
让沈游的皂衣军直接从城中穿过去,视城中驻守的匪兵于无物,这还不如直接劝降呢!
“我要借的道在城外”。
“城外?”
乌老五都惊呆了。不是,你找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而且城外那么大的地方,你自然是爱往哪儿走往哪儿走,有必要跟龟缩在城中的他们来借道吗?!
虽说龟缩这两字很难听,但自从朝廷大军发兵以来,他们这帮人真的是缩在城里,从不肯探头出去。以至于沈游带着人一路从南侧绕过高桥县来到了高桥的北城门,这些匪兵居然还憨憨的啥也不知道。
“我比较希望三个时辰以后将军能够按兵不动,任由我的人在城外通过”。
虽说城外地盘大,也没有兵驻扎,但是若是沈游回城的时候这帮匪兵脑子一热决定投靠朝廷,所以冲出城攻打沈游,那么两面夹击之下,这支埋伏的神机营只怕是全军覆没。
沈游从不害怕敌人聪明,但她却害怕敌人是个傻蛋,乱拳打死老师傅。
当然,假如这帮土匪们答应了陈章却又不信守承诺,那也没关系。毕竟三个时辰以后神机营早就打完之后跑回雏山县了,这帮匪寇们再怎么动弹也无所谓了。
陈章笑起来,“将军意下如何?”
刘阿大脑子转的飞快。看上去这对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毕竟他们啥也不用干就能收获南越的允诺。
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刘阿大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南越要求他们三个时辰以后按兵不动,那这意思是说三个时辰后皂衣军就会借道高桥。
“朝廷的大军已经快兵临城下了,陈兄弟的大军要三个时辰后才过来”,刘阿大身体微微颤抖,发出了灵魂一问,“来得及吗?”
刘阿大身体微微前倾,面上克制不住的流露出关切。他能不关心吗!一旦皂衣军和朝廷大军对撞,两败俱伤之下他们这帮高桥匪兵最为有利。
唯一的问题就是三个时辰后朝廷大军已经到了高桥城下,他们势必会率先攻城。这样一来,高桥不一定能抗得到皂衣军赶来。
刘阿大急急追问道:“三个时辰未免太晚,我可以向陈兄弟允诺,高桥不论何时都会按兵不动”。
所以你们别搞什么三个时辰了,现在就出发,赶紧来啊!
陈章看着兴奋到面容微微扭曲的刘阿大,又看看周围神色各异的匪寇们,他扯动自己的笑容,缓缓说道:“好”。
你可千万别后悔啊!
陈章话音刚落,“砰砰——”
仿佛一时之间,整个议事厅地动山摇。
不知道是谁喊起来,“地动了!快跑——”
过度的惊慌失措令刘阿大的面孔一片空白。他仿佛再度想起了数年前那场自南到北、波及闽地,死伤超过几十万人数的特大地动。
仿佛过了很久,实则不过是转瞬之间,他几乎是从座椅上跳起来的,整个人火烧屁股似的,飞速蹿了出去。
“别挤我,让开!”
“快跑快跑!”
“地动了,快跑啊!”
陈章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跟着惶恐无措的众人,拼了命的往门口挤。
一时间,什么生死之交拜把子、两肋插刀好兄弟都在灾难面前现了原形,离门远的恨不能把靠近门的人撕下来,自己上。
等到众人拼了命的跑到县衙外头的街上,才发现街上里到处都是从房子里逃出来的人流。
陈章平复了一下呼吸,情搜科的本能让他迅速扫了眼街道。果然,陈章对此毫不惊讶,这些人基本都是驻扎在此地的匪兵,几乎没有多少个平头老百姓了。
也是,战乱、地动、饥饿……能跑的早就跑去隔壁南越了,跑不了的也都死了,这地方能出现百姓才怪呢。
“怎、怎么回事?”,刘阿大面上红红白白,脸色好不诡异,喘着粗气质问手下人。
“大哥”,六字语气里都带着迷惑,“这房子、房子没塌啊?”
乌老五的视线转了一圈,才发现除了听到那一声大响动之外,房子、地面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一声响动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砰砰!”
又传来了两声巨大的震天响。
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乌老五百思不得其解,他皱着眉头,眼睛慢慢睁大,不是地动,是城外!城外!
刘阿大却根本没注意城外,他的牙齿磕碰起来,仿佛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粘稠而充斥着恶意的视线附着在他身上,他缓缓转头,近乎惊悚的看向身侧之人。
陈章就站在刘阿大旁边,不过一拳的距离,他脸上毫无刚才惊慌失措的痕迹,相反的,陈章对着刘阿大微笑起来。
他轻轻的开口,“别动”。
刘阿大浑身一僵,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就抵在他后腰上。刘阿大并不知道那是匠科军械司最优质的工匠手工打造的燧发枪,造价高达百两。但他好歹也知道抵在他腰后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提陈章抵的后腰部位正中脊椎。
“我不动不动”。
“大哥”,六子心糙到根本没发现,他慌急慌忙的喊道,“不是,城门上的守军呢?怎么没人来报消息!咱们赶紧派人去看看啊!”
刘阿大僵直着身体不说话,六子越发的急迫,他冲着刘阿大喊道:“大哥,你说话啊!”
刘阿大张嘴意欲说话,然后就感觉后腰有什么东西紧了紧,他越发惶恐了,又不知道陈章到底想让他干什么,只好站在原地嗯嗯啊啊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六子隐隐觉得不对,他迷茫的看向刘阿大,“大哥,你怎么了?”
还是面相凶恶的陈老二冷笑一声,“怎么了?你问大哥有什么用,你怕是得问问乌老五,你看看他带进来的人!”
乌老五脸色惨白,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他引狼入室了。
陈章笑起来,他用左手抽走了刘阿大的裤腰带,将对方双手反捆,然后他的左手手指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打磨的极为精细的袖箭直挺挺的抵在刘阿大的太阳穴上,紧接着他才把燧发枪从刘阿大后腰移走。
他让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袖箭箭头上闪烁着锋锐雪亮的光芒。
因为对于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人来说,别说燧发枪了,他们连普通的火铳都没见过。燧发枪对他们的威慑力保不准还比不上一把打磨锋利的刀刃。
“请诸位为我备一匹马,送我出城吧!”
“你放开大哥!”六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章,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去取弓箭来”,面相凶恶的陈老二心也挺黑的,他直接吩咐手下人。
陈章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怎么,二当家这是想弄死大当家,好自己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