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多谢了”,周恪又问道,“要一个即可”。
  要一个竹筒,再找个地方,两人从一个竹筒里倒酒喝,拿酒时手指便极有可能会有些许接触。届时,再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
  一眼万年,爱情不就来了吗?!
  掌柜的当即从身后放置的酒坛子里舀酒。
  “掌柜的,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酒啊?”
  掌柜眉开眼笑,“小娘子问得好,我家的酒铺虽不是琼州最大的,但酒品类也多,您看看这酒液,色如琥珀,晶莹剔透,没有半分浊态。全是滤过的,可不是那些个拿来骗人的假货!”
  沈游一挑眉,“那你们这儿可还有粮食酒卖?”
  “可不敢可不敢”,掌柜连连摆手,“小娘子不要胡说八道,我家卖得都是果酒,怎么会有粮食酒呢!”
  为了囤积粮食防止灾荒,沈游早在三年之前就下令,不准许以粮食酿酒,违者罚款乃至于坐牢。所以琼州的酒类基本都是研发出来的果酒。正好琼州气候湿热,光照时间长,水果品类繁多,于是琼州各色果子酒极为有名。甚至有商家研发出了猴儿酒,以数百种果子酿造,号称酒中之王。
  “掌柜的,不瞒您说,这果酒滋味儿再好,还是入口绵软了些,哪儿有烧刀子来的烈性。可这琼州偏偏禁粮食酿酒……”,周恪配合沈游苦笑着,“我是从北边逃荒来的,我一个好酒如命的人,实在是受不了了!”
  掌柜的脸上写满了“你别害我”,周恪拿出了三十来个铜板,“掌柜,你若有好酒渠道,请万万告诉我,这钱就当给你的谢礼了”。
  掌柜犹犹豫豫不肯收,沈游瞥了眼周恪,周恪会意,当即又加了十文钱。
  掌柜接过钱,仔细的数了一遍,“这位郎君,我家是真没有粮食酒。不过郎君若要,我给你指条路子,你再过三条街,去赵记酒铺,那里的小二就有买酒的路子”。
  周恪当即谢过掌柜,又多买了半斤酒。
  他拉着沈游,两人一道出了门,门外是喧哗的街道,人流如织、比肩接踵。
  周恪叹了口气,“早知道今儿就不带你出来玩儿”。
  沈游反倒极为镇静,“很正常,光明与黑暗并行才是世界的状态,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不断地减少黑暗面罢了”。
  “我会通告情搜科,请他们先行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贩卖粮食酒?”到底是某个百姓私下酿酒还是已经串联成网却隐而不发。
  周恪点点头,“今日还未到中秋,提前与你庆贺中秋佳节,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喝酒赏月”。
  周恪拽着沈游,两人随意找了家酒楼。
  “包厢都满了?”
  小二连连致歉,“实在是对不住,马上就是中秋,听说晚上会有花车巡游、烟火大会,故而咱们的包厢都满了,大堂倒是还有座儿,二位您看……”
  周恪颇为郁闷,在沈游揶揄的目光中重新找了家酒楼。
  一连三家,家家爆满。
  沈游终于憋不住了,“这说明你我治下,百姓安居乐月,手有余钱,是大好事才对!”
  “是极是极”,周恪只是懊恼没能与她共同小酌两杯罢了。
  “不如我们回府,反正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了,倒也清净”。
  周恪点点头,跟着沈游一路慢吞吞的回府衙。
  “可还记得当日你初来金陵,在龙江驿与我一同赏月。”
  沈游小酌一杯,“你我心怀鬼胎的那会儿?”
  周恪顿时笑起来,眉目熠熠生辉,在月光下看简直宛如神仙中人,沈游赞叹了一下周恪的美貌,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位小娘子。
  “是啊,你那时候还在一心一意的装傻”,忆及往昔,周恪神色都温柔了许多。如今再回忆过去,那些斗智斗勇的日子都显得颇为令人愉悦。
  沈游“哼唧”了两声,“我那是大智若愚”。
  “是是”,周恪忍笑,“小娘子身怀雄心壮志,行常人之所不能行之事,堪为天下表率”。
  沈游丝毫没有被大高帽子迷惑,“比不上谨之,才华卓异于世,真乃大丈夫也!”
  两人一通商业互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皮笑肉不笑,天天当阴阳师的那会儿。
  大概是花好月圆,暖风徐徐,氛围太好,周恪有些意动。
  “沈游”,周恪很认真的唤了她一声。
  “嗯?”
  “你有没有考虑过大业完成之后?”你想不想与我归隐山水之间,再不问世事。
  沈游一愣,这就跟我要上清华还是北大一样,压根儿还没影的事,想它干嘛!
  沈游摇摇头,周恪笑起来,“那你可以考虑一下了”。
  现在就考虑?难不成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皇帝是不是出事了?”
  周恪赞许的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们捣毁的那批□□吗?皇帝十四年不上朝,抽这个已经有十二年了,近期脾性越发爆烈,半个月前打死了一名妃子。祖父来信说要辞官归故里。”
  “外祖父熬不下去了?”
  周恪点点头,“矿工起义持久不下,外敌虎视眈眈,皇帝又不肯上朝,只顾着在后宫努力耕耘,上一年刚刚征了一批良家子进宫。”
  沈游皱着眉,“外祖父可还有说其他的?”
  “皇帝身体已经不好了,今年数次召太医,满朝堂风言风语。此外,请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皇帝自己都要压不住了”。
  沈游嘲讽道:“他那平衡木终于要玩塌了!”
  这皇帝在几个候选人之间偏来偏去,今儿召见这个,明儿赏赐那个。反正就是不说太子哪个,如今怕是要完蛋了。
  沈游面色沉凝,“一旦皇帝驾崩,又没有选好接班人,估计光是几个候选人内讧就够大齐喝一壶的了”。
  谁都想当皇帝,届时不把人头打成狗头才奇怪呢!
  “你是想趁着皇帝驾崩的时候,占据徐闻县?”
  周恪点点头,跟聪明人讨论事情格外舒服,“皇帝一死,几乎就是大齐丧钟响起的那一刻。尤其是几个候选人都没有太大的才干的情况下,各地必定起义纷纷。届时你我自然可以占据徐闻县,只要不打出自立为帝的旗号,我觉得皇帝暂时还顾不上我们这一股造反队伍”。
  “你有没有考虑过秦承嗣?”
  男主角是有光环的啊!
  周恪皱皱眉,冷笑道:“广王世子?那个擅闯你闺房的小子?”周恪一想起当时对方擅闯沈游房间,只后悔没弄死秦承嗣。
  “周婉仪嫁给了秦承嗣,认真算起来,他现在是你妹夫”。
  周恪很平静,“那又如何?大不了让周婉仪再嫁一个”。
  沈游瞄了周恪一眼,你怎么动不动就让别人死老公!
  “谨之,我也不瞒你,周婉仪与秦承嗣生而有异,极有可能气运极好,我觉得你最好小心一些”,毕竟万一真的有主角光环呢!
  周恪看着沈游郑重其事的样子,也认真的“嗯”了一声。不管沈游是以什么方式知道的,但她愿意提醒他,至少说明沈游暂时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即使这样的满意只是针对合作伙伴的。
  周恪叹了口气,竹筒酒已经快要饮完了,不仅没有什么手指相触,话题反倒又绕回公事上了。
  他无可奈何的看向饮酒赏月,一派闲适的沈游,只觉前路漫漫,不知何时能够光明正大的同被而眠啊!
 
 
第83章 
  八月十五中秋夜前一天,沈游得与周恪先去宴请琼州府军。
  整个琼州的官制以内阁六部为雏形,不过叫“六部”实在是过于暴露野心了,干脆以科为名。不同的是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礼吏户兵刑工,而是增加了医科变成了七科制度。
  琼州府军采用的是募兵制,至于世代流传的卫所基本已经名存实亡。在高价的金钱开道下,指挥使牛正文的空饷越吃越多,整个正军额度基本都空了。
  况且琼州一旦富裕起来,这样的富裕却与卫所内的卫籍人员无关,那么人口的流动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卫籍人员早已或买卖或逃亡而离开了卫所。
  沈游和周恪自然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的户籍政策里除了有过明确犯罪记录的人不要之外,几乎什么户籍的都有,况且挖空卫所才是他们要的。
  卫所一空,琼州的兵就没有了来源,这时候培养自己的士兵自然就要提上议程了。
  很不幸,前来应征入伍的宛如被蝗虫啃过的麦田,稀稀拉拉,拢共也没几个。沈游设下英烈祠、贴出了高薪高福利,于是她成功吸引到了一大波……浪荡子。
  这帮人打仗不行,跟周恪、沈游耍心眼、对着干倒是很厉害。
  沈游与周恪都知道只有时间才打破众人心中对于军户的恶劣印象,所以他们只是将这一批身体合格的混混挑选出来,杀鸡儆猴之后严加训练,以军纪约束,以高薪养着。
  同年,沈游要求凡是琼州府学毕业的都需要去军队历练三个月,上午操练,下午读书。学生们的加入极大的改变了民众们对于军队的印象。
  再加上府军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薪水和福利又高,也没有户籍上的区别。果不其然,一年之后,沈游和周恪终于招募到了当地吃不饱饭的良家子。
  然而这还是不够。人们在精神上依然鄙夷这帮大头兵们。
  沈游与周恪花费了三年的时间精心训练,府军终于在剿匪中大放异彩。他们令行禁止、军容整肃、军纪严明,终于不再是老百姓心目中“兵过如梳”的匪兵了。
  “姓名?”
  “沈游”、“周恪”
  “入营理由?”
  “犒劳府兵”。
  守营的营卫咧开嘴,登记了来客信息,这才喊道:“大人、沈郎君”。
  沈游笑着和四人打招呼,“一会儿换班交接之后别忘了去领你们的奖赏”。
  “好嘞,四人齐齐应声。
  “走吧”,周恪温和道,他身后就是劳军的车队,是专门去营地外采购了一天多才采购完毕的车队,蜿蜒如长龙。全是粮油米面,还有鸡鸭猪等等肉食。这些食物有的会分发给士兵们带回家,有的会在今天变成一顿丰盛的晚餐,用于犒劳士兵们。
  他们是正规的军队,沈游不可能以大额金钱犒赏,这样固然能带出一支听话的队伍,看这样的队伍是打不了逆风仗的。
  除了物质,军队是需要精神的。
  “集合!”
  牛皮大鼓一响,沉闷的鼓声遍传整个营地。
  “快快!”
  “赶紧的!”
  组长不停的催促,组员们正好操练完毕,即刻跑步进入操练场。
  眨眼之间,黑色的洪流汇聚完毕,牛皮大鼓鼓声顿消。
  沈游与周恪站在高处的操练台上,台下是一千三百人的军队,个个都是精壮汉子。
  “诸位,明日中秋佳节夜,按理全琼州休假三日,诸位也应当有假期,只是公职人员的假期是调休制的,所以越是到了节日越不能松懈”。
  周恪作为知府,站在高台上一通警示:“明日便是中秋夜,琼山县城内举办的中秋会急需我等维持秩序,明日要辛苦大家了”。
  周恪先是道了辛苦,紧接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悼念亡魂,“本次海上剿匪共计亡故六十三人,名单如下。曾念、刘大牛……”
  每一个名字都意味着一条性命的消亡。沈游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众人千百张面孔,内心一片宁静。
  她知道自己变了,假如多年之前她必定会格外难受,可如今伤心还是有的,更多的是却是希望能够早早的结束战争、回归和平。
  为此,牺牲与流血是在所难免的,沈游能做的,是尽可能的减少无谓的牺牲。
  名字一个接一个的报出来,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其队伍的组员站出来,有些小组全员覆没,只能由别的小组代替他们。这些人手捧战友的骨灰龛,神色肃穆,一动不动。
  原本所有的遗体都应该土葬的,可鼠疫、天花一旦流行起来,尸体会变成最大的传染源。为了尽可能减少疫情流行,沈游当然要实行火化。
  在古代实行火化基本等于挫骨扬灰,其难度简直不亚于征兵。沈游为此头痛不已,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沈游与周恪共同签发的《火葬同意书》。
  就贴在府衙公示栏上,明确表示一旦沈游和周恪亡故,即刻火化。
  一府的最高执行官愿意将自己火化,这简直超乎人们的想象,琼州当地激发了巨大的讨论声。
  一时间,什么妖魔鬼怪的声音都有,有人说原本就该如此,也有人说这是罔顾人伦,甚至有人传言沈游与周恪是妖孽,怕死后妖气冲天所以才要火化。
  即使直到现在,都只有小部分公职人员以及沈游周恪签署了火化同意书。其中军队同意火化的人最多。
  因为一旦战死他乡,若要将战友遗体完好的运送回来,估计早就发臭了。可若是就地掩埋,既无法落叶归根,又还有被敌人刨尸的风险。所以军队是最快接受火葬的地方。
  “列队!”。
  沈游、周恪齐声喊道,“送英魂归故里!”
  一千三百人列队完毕,他们军容整肃,一举一动都格外肃穆规整。皂色的队伍沉默的奔向琼山县城门。
  此刻不过是酉时,太阳还远未落山,日光明朗至极。
  沈游与周恪带队前行,手上捧着骨灰龛,他们沉默的前行。身后是同样捧着战友骨灰龛或者牌位的士兵。
  那些三年之前死在云门帮手里直至今日都寻不到遗骸的人,这些人只有一个牌位。
  队伍沉默的前行着,他们跨过山道,来到了琼山县城门。
  “这是什么?”
  “什么呀?”
  整个城门外全都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琼山县是没有宵禁的,这几日又是节假日,人流如织,城门口全是排队入城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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