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张婶送糖,她去了趟职工宿舍,多少也了解些情况,那么多人挤住在一栋竹楼里,几人住一间屋子,没点私人空间,她还真不想去。
再说,人多并不能说一定就安全了,既是几年抓不住的du犯,能没点手段混进去,到时只怕还会牵连无辜。
“我想想,咳……”张婶毕竟是好意,李蔓不好一口回绝。
白芹被连番的咳嗽声惊醒,偏头看来道:“李蔓,你醒了。我这儿有买的薄荷糖,你要不要含一颗?”
李蔓止了咳意,道了声谢,接过她抛来的薄荷糖,剥去糖纸,含在了嘴里:“你烧退了吗?”
白芹摸了摸额头,又起热了:“医生说,吃几天药,待体内的炎症下去,不反复发烧了才算好。还有,那个,”白芹不自在道,“昨天,谢谢你和丁慧进山找我!”
李蔓摆摆手:“找到你的是孔队长他们,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白芹没吱声,好像认可了这种说法。
张婶脸色一沉,这丫头有点不知好歹,昨晚要不是李蔓让刘丽回商店报信,后来又设法吹哨向外传递消息,她能顺利地被孔队长他们找到救出来?
跟着醒来的丁慧撇了撇嘴,她认识白芹几年了,还能不知道她是啥人,死抠,医药费他们商店会报销,可承下这情,营养品她不得买几样给她和小蔓,以后她和小蔓有事了,求到她跟前,她不得伸手。
切,当她和小蔓稀罕!
“小蔓,”丁慧趿鞋下床,翻出上午出门买的点心,提过来道,“饿了吧,来吃点垫垫。”
麻花、油糕、肉盒子,没一个不油的,李蔓看了一眼,没胃口,这会儿她就想吃点清淡的:“我想吃蛋羹,宋逾去买了,你吃吧。”
“我买了两份,这是给你的。”丁慧将东西往小柜上一放,坐在床边,挨着李蔓小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张主任说,下次回城指标,可以优先考虑我。昨天我还以为要在这儿待到老死呢,嘿嘿……今天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小蔓,谢谢你。”
李蔓伸手碰了下她包扎的右胳膊:“该说谢的应该是我,你救了我一命……”
“才不是呢,”不等李蔓说完,丁慧便急急打断道,“最开始要不是你抱着我就地一滚,避开那个男人的袭击,我早就玩完了。救你……嘿嘿,”丁慧挠着头傻笑了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你出事,下意识地推了你一把。”
“谢谢!”李蔓真诚道,“谢谢你那一推。”
那一枪可是冲着她的胸口来的。
“别、别,还是因为你人好。要不是你先救了我,我后面哪还有能力救你啊。”
张婶看着两个互相谦让友爱的女孩,欣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白芹脸一白,翻身看向了窗外。
李蔓笑笑,拿了包丁慧放在小柜上的点心递给张婶:“婶,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了,下次我过来上班,给你带点。”
“对对,反正坐着也无聊,张婶你成吃了,吃完了我再给小蔓买。”
这粗神经的大条姑娘,看得张婶直乐。
宋逾提着满手的东西进来,丁慧还坐在李蔓身边不愿意挪窝呢,还是张婶说教她织毛衣才将人哄走。
蛋羹上放了肉沫、葱花、香菜碎,淋了香油,闻着就香,李蔓接过饭盒,迫不及得地舀了勺送进嘴里。
“慢点。”宋逾叮嘱了声,从网兜里拿出一个罐头瓶子,打开,舀了两勺黑色的膏状物,放进洗好的杯子里,倒了半杯温水,搅了搅,递给李蔓,“尝尝,味道怎么样。”
“什么?”李蔓放下勺子接过来抿了口,酸甜味带着果香,“枇杷膏!县医院那位看门的阿及大爷来了?”
宋逾削甜瓜的手一顿,想起来一件事,“这是我请医院食堂的师傅熬的。阿及大爷没来这儿,昨天我回去,听阿爷阿奶说,他去咱家了,送了六坛桑葚酒,两瓶枇杷膏,一刀肉,还给了一个医院进修的名额。”
“医院进修?!”他们双凤寨的赤脚医生是阿爷的远房堂侄李明华,她出事时,可没见他们家出头,“阿爷给李明华了?”
“没,阿爷没要。说,他要是过意不去,就让他们大队出钱买下方子吧。不拘多少,意思到了就成。”
“然后呢?”李蔓放下杯子,捧着饭盒道,“给钱了吗?”
“没给钱,大爷承了这情,说有什么事,成到医院找他了。”
李蔓想了想:“他给这个名额,是想着我们家势单力薄,有李明华在,日后有个啥他顾不到的地方,李明华能帮一把?”
“是这个意思!”宋逾端起杯子喝了口,品了品,跟以前在府里喝的好像差了点火候。
吃完饭,李蔓在宋逾和张婶的帮忙下,洗了头,擦了澡,又换了身衣服。
边境这边昨天没下雨,外面天气正好,庭院的角落里开满了各式花朵,宋逾怕她待在屋里嫌闷,借了辆轮椅,给她身上搭了件衣服,推着出了门。
“小蔓,昨天是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跟我说说。”
对他,随着相处,李蔓心中的戒备一点点在散去,慢慢便多份信认。
将事情的经过和张婶的担忧说了一遍,李蔓又道:“有一点我很纳闷,依着那du犯心狠手辣的模样,竟然没在第一个照面解决了白芹?”
“我听孔队长说,对方是在一片杂木林遇到的白芹,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先一步就避开了,谁知……”宋逾无语地摇了摇头,“白芹眼尖,看到了人家手里拿着的一朵灵芝,便追了上去。”
李蔓瞠目:“那人浑身是血。”就是小孩子遇到这么一个人,也知道有问题吧。
“三人当时全部受了伤,出来寻药材的这个伤势稍轻一些,对方不愿节外生枝,就想法将她甩掉了,谁知道她不死心,竟一路寻了过去。”
李蔓无语了:“跑掉的是哪个?”
“就是这个伤势稍轻的。”
“那他岂会善罢甘休?”还不得恨死了白芹。
宋逾没吭声,白芹危险,他家小姑娘只怕也在对方的名单里。
得想个办法,主动出击!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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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李蔓醒了,孔队长拿上文件袋,拎了瓶野蜂蜜,开车就过来了,一进住院部,就看到了凤凰花下的两人:“李同志好点了吗?”
昨儿对着光,再加上发烧、撞树,人有些晕乎,李蔓并没有瞧清几位军人的具体长相,可她记性好,一下子就分辩出了孔队长的声音。
“孔队长好,咳咳……”李蔓捂着嘴,咳了几声,再次展颜笑道,“昨晚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逾拍了拍她的背,打开随身带的竹筒,喂她喝了几口枇杷水,随之拢了拢她的头发,掏出帕子一系。
孔队长看得一怔,回神道:“打击、追捕罪犯本就是我们边防战士的责任。说来,”孔队长自责道,“也是我们处事不当,若早一步通知附近公社‘有罪犯逃窜’,让大家警醒点,昨天这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不过这样以来,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恐慌。
宋逾调整了下手帕支棱的角度,直起身道:“逃走那人的资料,孔队长带来了吗?”
孔队长点点头:“去病房吧,让丁慧和白芹也看看。”
三人回到病房,孔队长一说对方可能会报复,丁慧小脸一白,勯声道:“那、那我不出院了,我就待在这儿?”
边防医院,从护士到医生都是军人,在丁慧看来哪儿也没有这里安全。
怕孔队长不同意,丁慧忙又道:“您放心,我不会一直住着不走的。我们张主任说了,一有回城指标,第一个就给我。”
“我想现在回城,你们会送我回城吧?”白芹看向孔队长道,“你们是军人,保护每一个公民是你们的义务。”
丁慧一愣,不解道:“不用等回城通知吗?”
白芹白了她一眼:“我们都成罪犯打击报复的对象了,留在这儿随时都会没命,你说要走,谁敢拦?”白芹看着孔队长,冷硬道,“两条人命,我想孔队长也担不起吧!”
丁慧:“那、那我现在也要回城,我跟白芹都是沪市来的知青,你们派一个人送我们就成,不用太浪费人力。”
白芹气得伸手掐了她一把:“一个人保护谁啊,火车上你不上厕所?天这么热,你不洗漱?”
丁慧疼得嗤了声,气得一把拍开她的手,怒道:“说话就说话,你掐我干嘛?”
“谁让你说话不经大脑……”
孔队长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话,打开文件袋,抽了叠资料给宋逾,指着第一页上的画像道,“这是逃跑的黑子,贩du集团里的老九,他原名叫金兴文,原籍沪市秦安路37号,67年下乡落户于惠里乡三姓村……”
秦安路!
李蔓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宋逾,记得上次在畜牧场,宋逾说,他8岁回沪市后,在秦安路电梯公寓读小学二年级。
不知道37号离电梯公寓多远,他认不认识金兴文?李蔓心头砰砰直跳,“宋逾,”撑着轮椅,李蔓单脚站起来,转身道,“我看看……”
宋逾伸手揽住她的腰,单臂将人抱起往床上一放,把第一页递给她,看向第二页。
“这个是昨儿被我们击毙的老二,彪哥。”孔队长跟着道,“三姓村距离青竹寨三十多里,青竹寨从解放前就有人贩du吸du,到现在还是屡禁不止。集团里早先被我们抓的老大木森,原是青竹寨土司的后人,他有五个姑姑三个姐姐,三个嫁去了缅甸,五个被送去了金三角。几年来,没少为他提供货源。木森被抓后,彪哥就接手了一切。”
李蔓盯着金兴文的画像看了会儿,有些理解昨天白芹为什么敢追着他跑了,金兴文长得斯文俊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高中生呢,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心狠手辣,沾了3条人命的亡命之徒。
孔队长看宋逾翻了页,接着道,“这个叫大头,集团里的老七,人称‘飞毛腿’,我们追了他三年,不是扑空,就是叫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昨夜幸亏你爱人给了他一刀,又帮忙拖延了会儿,不然又叫他给逃了。”
宋逾捏着纸张的手紧了下,抬手揉了把李蔓的头,继续看了下去。
丁慧哆哆嗦嗦地凑到李蔓身边,探头看向金兴文原户籍一栏,“真、真的是沪市来的知青啊!!”
白芹伸手夺过李蔓手里的资料,一眼扫过画像、姓名、户籍,脸色一白,紧跟着双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半晌却没有吭声。
昨天那个胡子拉杂,头发遮眼的真是他?!!
丁慧偏头看了她一眼:“唉,我记得你小姨家,好像就在秦安路,你经常去找你表姐玩,认不认识他呀?”
“不、不认识。”白芹慌乱地将手中的资料往李蔓手里一塞,向外走道,“我、我去趟厕所。”
“她肯定认识!”丁慧气得鼓了鼓双颊,“不认识她跑什么?脸白的跟个鬼似的,一看就是在撒谎。”
孔队长眉头一蹙,从昨夜就浮在心头的几个疑惑,终于有了解释。怪不得大头和彪哥身上添了几处新伤,三人虽都躲在古木林,却没有聚在一起;怪不得逃跑的金兴文头都没回,根本没管另两人的死活。想来这一切都跟白芹身上被撕开的衣服有关吧,要知道,大头和彪哥可不是什么好鸟,平时没少糟蹋姑娘,白芹能幸运地逃过一劫,可见她跟金兴文不但认识,关系还不浅。
宋逾合上资料,看孔队长盯着门口出神,略一思索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白芹昨晚应该没有认出金兴文。”
孔队长诧异地扬了扬眉,跟他想的一样。看着眼前气势卓然的青年,孔队长期待:“怎么说?”
宋逾一眼便看出,孔队长也猜到了。不过,他要想参与这个案子,还真得卖弄两分,争取对方的信任和认可:“我过来时,她们三个都还在睡,医院这边没人会开安神汤,丁慧和李蔓昨夜被惊着了,虽吃的药里有安眠的成份,却依然呓语不断,唯有白芹睡得还算安稳。我查了下,她后颈处有一道红印,应该刚一跟过去,就被人用手刀劈晕了,没有认出金兴文。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李蔓疑惑地看向宋逾,她醒来时,丁慧和白芹还在睡,张婶不是说,两人喝了安神汤吗?
宋逾回视过去,李蔓的双眼清凌凌的,一眼能望到底,揉了揉她的头,宋逾解释道:“有一段时间酒楼生意惨淡,爷爷便想法增加了几道药缮,其中就有一道安神汤。他去后,那些食谱都给了我。想他时,拿出来看看,一来二去,就记下了些。”
听着,合情合理,可李蔓总觉得哪点不对。
“对了,还没谢谢你的方子呢。”丁慧不好意思地冲宋逾笑了下,转头不解道,“可当时我们叫她,她有应的,那会儿她肯定醒着,”丁慧看向李蔓,奇怪道,“咱们被人追杀的地方离她不远吧?听着枪声,她竟然也不害怕,睡着了连个恶梦都没有?我都要吓死了,梦中都是拿着枪朝我射击的怪物。”
孔队长知道宋逾说的‘后面发生的事’,不是丁慧、李蔓被人追杀,而是指白芹被人撕开衣服,险些遭人侵犯,“我们在树坑里找到她时,她整个人也是晕乎的。”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白芹这姑娘有点薄凉,还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必竟她在树坑里,四周黑乎乎的,看不见大头、彪哥俩人,也没有被人追杀,除了淋雨受了点罪,有金兴文在暗中护着比谁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