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晓泉听见容绪的话,一时间表情呆住,整个人傻傻地愣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这些年跟容绪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虽然共同抚养着一个孩子,但言行举止一向规矩,有那么些相敬如宾的味道。可如今,她被容绪这样抱着,感受到他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像是有些恍惚地意识到,他或许已经不再满足于成为容媛的父亲。
年晓泉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体面地回应容绪这一份感悟,沉默许久,只能缓缓地抬起手来,放在容绪背后,对着他高大的身躯拍了一拍,轻声说到:“嗯,我回来了。”
白宴跟着梁秘书回到家里,不一会儿便接到了白玄宁的电话,靠在沙发里应付了几声,挂上电话,起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后,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上那些被年晓泉指甲划出来的痕迹。白宴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皮肤上,缓慢地移动,脸上的表情冷漠疏离,眼神中却隐约带着些痴迷,好似摸着这些伤口,他便又能回溯到年晓泉那一段和自己只有爱欲的日子里。
当天晚上,白宴失了眠,吃完两颗药躺下,半夜下腹开始剧烈绞疼,被梁秘书送到医院里一看,才得知是急性胃出血。
白宴去英国之后,被白家老太太养得很用心,回国之后,对于吃食也一向比较注重,甚至专门请了营养师进行调理,也许是养得太精细了些,肠胃菌群有些失衡。这一次在岛上胡吃了这么些日子,他的肠胃原本早已脆弱不堪,但因为不想在年晓泉面前落□□虚的印象,还是一直苦苦忍耐着,如今回到国内,躺在床上睡了一觉,也不知梦中梦到了什么,惊醒之后发起了高烧,身上各种病意蜂拥而至,整个人的意识也随之崩塌了下来。
郑何延如今回了部队,听说白宴住院的事,立马派了自己的老婆刘苇君过来看看。
刘苇君此时带着果篮走进医院,在病房里看见白宴那一张削瘦病态的脸,神情很是唏嘘,把手里的花插进旁边的花瓶,开口感叹到:“你们这次也算是同甘共苦、一起见证奇迹了。你都不知道,郑何延那臭不要脸的背着我,偷偷哭了好几次,有一次大半夜起床,说是连你葬礼上的悼词都写好了。”
白宴知道刘苇君跟年晓泉关系不错,此时听见这样的话也不跟她计较,坐在床头,有些冷漠地回答:“那你让他别丢了,说不定过一阵能用得上。”
刘苇君原本就是找一嘴乐子,没想到得了白宴这样一句回答,连忙用手在嘴巴边上挥了挥,没好气道:“呸呸呸,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有这么咒自己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你一出院,年老板立马亲自来找你了。”
白宴听见她这一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一瞬间捂着腹部,痛苦地抽起气来。
一旁的梁秘书见状,连忙按铃将医生喊过来,等医生查看的时候,便轻声告诉身边的刘苇君,“刘小姐,秦秘书说了,年小姐下飞机看见自己丈夫的时候,下意识就把我们白总的手给甩开了,特别冷酷无情,您现在提这件事,有点往我们白总肺管子上扎的意思。”
刘苇君哪里知道年晓泉和白宴下飞机时的情形,一听梁秘书这话不高兴了,等医生检查完离开,她便干脆往白宴面前一坐,语重心长起来:“怎么,你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人年老板本来就是有家庭的人,你第一天知道啊?这一次,你们两能一起共患难,那是上天的安排,但不代表她就一定得抛弃家庭给你一个交代啊。要不然,那些结了婚的人上外头溜达一圈,救个人就得离婚,社会不乱了套了吗。不合适,这不合适。”
说完,她也不知道白宴听没听进去,见他坐在床头,皱眉又开始咳嗽,连忙挥手喊到:“行行行,我不说你了,我不说了还不成。你现在是林黛玉的脸,林黛玉的身,我这凡夫俗子,点评不了你了,你想干嘛干嘛去。”
白宴见刘苇君没再就着年晓泉已婚的身份给自己找不愉快,总算顺气了一些,等她起身离开的时候,开口若有所指的让她去和年晓泉聊聊,言下之意,便是有些要刘苇君帮着他坏人姻缘的意思。
那刘苇君能同意么,“哎哟”一声,打开病房的门,就跟屁股后头跟着鬼似的,吓得拔腿就跑。
梁秘书见刘苇君离开,捂嘴笑了一阵,见白宴看向自己,便立即挑了挑眉毛,走到自家老板跟前,一脸严肃地低声说到:“白总,这几天我们跟着容绪的人报告说,他昨天去了潭城一家比较有名的男科医院看病。”
她话音刚落,白宴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来,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带着几分茫然的表情,像是还有一些不敢相信,“男科医院?”
梁秘书点点头,丝毫不见尴尬,回答得还十分正经,“对,男科医院,找的是医院里最有名的主任医生。他下午还去过一趟北西胡同的中医馆,拿的,也是治疗男性问题的药。”
白宴原本精神低迷,像个易碎的病态美人似的靠在病床上,如今听见梁秘书的话,猛地一下坐直身体,好似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大笑一声,胳膊拍打着床单,眼看着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男人在对待这方面的能力上,毕竟从来事关自己的尊严。
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他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脸,但只要脐下二两健在,他便能厚着脸皮霸道横行,可一旦这个东西不中用了,那即便他是天王老子的亲戚,那也只能乖乖做个孙子。
白宴于是重新躺回床上,回想起之前在岛上,年晓泉在自己怀里哭来喊去的样子,一时心生无数自我安慰的优越感,他甚至在这样的时候,自动忽视了自己对于容绪的那些厌恶,恨不得此时就掀开被子,光着身体到容绪跟前大摇大摆地走上一圈。
可现代社会毕竟不是荒无人烟的海岛,人类文明也并不会允许白宴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
林莫之下午过来,像模像样的对着白宴慰问了一番,随后拿出公司里积压了大半个月的文件,美其名曰——工作使人进步,快乐需要分享,像白总这样的情圣,就得在劳动中提升自己。
白宴被林莫之说得脸色一沉,“提升”整整一个星期之后,终于从苦海解脱,得以回到凡尘俗世的境界里来。
白氏公司的年会今年在潭城开,是白宴上任后第一次正式参加。年会前一天,他特地让梁秘书联系了年晓泉的工作室,让她务必把人请过来给自己做晚会造型。
年晓泉回归正常生活后其实也很忙碌。
他们这次飞机的失事闹得挺大,下飞机时,她被几个记者拍到照片,因为人长得漂亮,个子又高,作为幸存者代表,被几个媒体一通煽情炒作,竟然一下在网上小火了起来。
可年晓泉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人生活曝露在公众的目光下,对着那些记者应付了几次,见他们毫不知趣,索性也不再配合,整日戴个墨镜出门,避着他们走了。
白宴年会当天在公司待到三点多。
开完会后,直奔酒店的休息间,进去时,跟年晓泉的助理挥了挥手,让她先行离开。
助理心领神会,离开时还特地偷偷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白宴于是轻悄悄地走到年晓泉身后,看了好一会儿,等她工具整理得差不多了,才伸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年晓泉被吓得尖叫一声,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白宴的脸,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抬起手来,跟教育孩子似的往下一拍,嘴里喊到:“做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白宴看见她脸上表情的变化,一瞬间原谅了之前她在机场对自己的忽视,将人老老实实放下来,只是没有松手,一声不吭的把人压在梳妆台上,身体跟她紧紧挨着,侧头吻住她的后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年晓泉这几天因为容绪态度的改变心事重重,或许是因为才过完一段荒唐的日子,到了晚上还偶尔觉得空虚。现在,她被白宴这么抱着亲昵了一会儿,那些两人靠在一起疯狂的画面就又在脑海中席卷而来,她于是赶紧收了收腿,用胳膊肘把人往外推开,小声教育了一句:“你别这样啊。”
白宴听见她略显娇嗔的声音,只觉有一把钩子,在自己心上勾了勾,看着她此刻低垂的睫毛,更是好似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落在身上,浑身都泛起一阵抵挡不住的酥麻。
于是白宴非但没有就此把人放开,甚至低笑一声,还故意往前顶了顶,衣冠楚楚的模样下,眼神格外暧昧缠绵,张开嘴,咬住年晓泉右边的耳垂,放在舌尖上,故意地发出了一些湿濡的声音。
年晓泉被他弄得有苦难言,双手撑在梳妆台上,脸上的薄红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脚趾一点一点往里收缩着,深吸两口气,终于摇了摇头,直白拒绝道:“你放开,我不和你做。”
白宴听见她这句话,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像是认真分辨了一瞬年晓泉此时语气中的严肃,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话,还显得有些委屈:“可我很想你,想你想的有些睡不着。我现在只要看着你,就想亲你。”
年晓泉感觉到白宴此时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蛋,转过身来,避开他呼出来的热气,侧头望向地面,抬手抵在他重新靠过来的胸膛上,开口说到:“那个时候…我的确,有些沉迷。但你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我们除了那种事,没有别的可以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白宴忽然开口打断年晓泉的话,“一个成年人,享受情/欲,这有什么不对。”
年晓泉咬住嘴唇,皱着眉头反驳起来:“我已经结婚了。”
白宴看着她的脸,眼神像是深了一深,几秒钟之后,他又笑起来,伸手将年晓泉抱进怀里,靠在她的耳朵边上,用呼吸一般的声音,缓慢说到:“我不在乎,年晓泉,我不在乎了,如果容绪对你来说,是婚姻。那我对你来说,可以是爱情,是性/欲,是不受控制的本能。”
说完,他见年晓泉有些生气地抬手想要捂住耳朵,连忙将她的手很是强硬地拿下来,然后一根一根拨开她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等年晓泉的呼吸渐渐变重,眼角也开始带上不易察觉的红润,他才将她放开,用鼻尖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点滑动,挨着她耳边的绒毛,来回轻抚道:“我给你舔好不好,你不想做,我就碰碰。”
年晓泉听见他的话,耳根一红,终于受不了了,猛地将人推开,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谁要你舔!你离我远点。”
白宴见状很是恶劣地笑了笑,低下头,猛地便吻住了年晓泉的嘴唇。
年晓泉一时间有些愣了,等被放开后,脸上还带着一片薄红,眼神愤恨,像是不满自己受到白宴的蛊惑动了情。
她看着白宴此时脸上得意的表情,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处安放的不满,“啧”上一声,索性伸手将他一把推倒在身后的座位上,抬脚跨坐上去,左手抵着他的胸口,右手抓住他的头发,至高而下,看向他那一张惹人惦念的脸,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要把你这张脸撕碎了”,说完,她又用膝盖狠狠撞他的腰间,面露嫌弃地冷哼:“还有你这个狗东西也踩烂。”
白宴仰着头,白色衬衣的领口在拉扯中随意散开,露出里面喉结起伏的线条,苍白病态,纤细暴戾,他将脑袋靠在座位的后背上,像一只甘于臣服的野兽,露出自己等待被撕咬的脖子,眼睛淡淡地瞥着身上的年晓泉,歪着脑袋,笑得散漫,“你不会的,它这么喜欢你。”说完,他便重新抬起手来,扣住年晓泉的后颈,把她用力往下压,而后两人嘴唇又一次贴在了一起。
第67章
两人在休息间的座椅上互相纠缠了一阵, 彼此都有些隐藏的情/欲汩汩往外倾泻着,直到年晓泉的下唇被人咬得生疼,呜咽了两声, 快要受不住时, 休息间的门才冷不丁的被人从外面打开。
年晓泉脸上的沉迷于是一瞬间收敛起来,好似被这声响骤然唤回了神志, 身体一僵, 整个人露出些许茫然畏惧的表情。
白宴比她反应更快一些, 抬起手来, 将她的脑袋一瞬间按在自己胸口, 侧过脸去, 看着门口的女人,脸色阴沉, 眯了眯眼,不悦地问:“谁让你进来的?”
林璐鹿此时站在门口, 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还有些呆滞, 直到那头梁秘书从另一边赶来, 抓着林璐鹿的胳膊, 道了一声歉:“白总,对不起,我刚才离开了一会儿,这人不知道怎么闯进来的。”她才面露不屑地回过神来,而后冷哼一声,扬着脑袋被梁秘书带了出去。
年晓泉听着门外不断远去的脚步声,心中那些原本被勾起来的炙热像是渐渐冷淡了下来,她浑身没有力气, 发呆了一会儿也不说话,直到白宴将手重新靠向她的腰侧,她才深吸一口气,从他的腿上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赌气式地转过身去,不论身后的白宴怎么抱着亲哄,她也再不肯说话了。
第二天,年晓泉一大早来到工作室,刚刚把办公室的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那头楼下的阿姨便送过来了一大束白玫瑰,包装精致,泛着幽香,看上去很是打眼,里面最中间的地方,还插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句——对不起,老婆,我错了。
工作室的众人见状纷纷凑过来,挨个对着年晓泉起哄,这个喊着“容哥好浪漫”,那个大大咧咧地批评自己的情侣不上道。唯独年晓泉站在原地,看着卡片上的字迹,有如被曝露在灯光下一般,脸上忍不住地发着烫,把手里的花束往地上一扔,做出很是嫌恶的样子,见旁人看过来,干脆把花拆开,挨个分发给了自己工作室里的年轻人,让他们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当个摆件,自己则是眼不见为净,干脆连看也不看了
当天下午,一则直指年晓泉利用职务之便与多名男客户存在不正当关系的消息在网络上迅速发散开来。
她这一段时间因为飞机失事的事在网上小有名气,不少人将其拜做了“福娃妹妹”,那些记者正瞧找不着话题,如今,骤然出现这样的新闻,立即大肆渲染了一番,人们的评论于是一下也变了向,特别是那些之前对她大喊喜欢的,此刻好似变了个人一般,说起话来,简直已经称得上恶毒。
年晓泉对于网上的事了解并不多,当天中午,还是去见一位自己的老客户,从她儿子那里得到了些许暧昧的暗示,回去的时候,才从助理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她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前思后想了一阵,立即让助理小徐去查这个消息的来源,特地还跟她重点提了一嘴林璐鹿。
昨天,林璐鹿的男朋友被他顶头女上司带去参加白氏的公司年会,两人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冷战,林璐鹿得知了这件事,立即打着年晓泉工作室人员的名号进了酒店,说是捉奸,可没想到,半路遇见年晓泉和白宴在休息室里的那一出,无论是从这个消息发布出来的动机和时间来看,她在年晓泉这里,都有着最大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