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何缱绻
时间:2021-07-24 08:48:31

  那小姑娘便靠在门边儿,睁着双灵动天真的眼睛瞧着她。
  直到那位年轻妈妈出来同时看到了陌生的南烟,面上浮现出对异客的警惕, 南烟才收回视线, 走到一侧推开了防盗门, 向22层走去。
  很明显,她不属于这里的。
  防火楼道是声控灯,南烟轻轻咳嗽了一下过了好久才亮起。她沿着长而窄的消防楼梯向上走。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遭了报应,她洗澡洗一半停了水,于是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这里上去,敲开了他的房门找他借浴室。
  后来他又送她下楼。
  还要她同他说晚安。
  她心里想到这里,不禁扬了扬唇。再一转眼,就到了他的门前。
  2204。
  面对这扇黑黢黢的防盗门,她又犹豫了。
  是否不应该来?
  应该再找个时间约他在外面见面的吧。
  可是。
  徐宙也今晚飞了山东去找画廊的于先生,如果这件事敲定下来,那么她更迫切地需要这幅画卖的钱。
  老晏又不肯再见她。
  她真的能将画儿卖掉吗?
  正思忖,门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开了。
  男人显然疲倦一天回到家。他还没换衣服,衬衫的领口随意松散开,袒出一片略显病态的冷白皮肤,锁骨下一粒暗红小痣。
  额头贴着退烧贴。
  他眉目很淡。
  眼睫微垂,透着倦。
  南烟倏然愣了下,才想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已经侧身让开了一条道给她,轻轻地笑,“进来吧。”
  门在身后关闭了。
  南烟正绕开他向客厅去,腰上忽然横过来一个温柔的力道。他从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
  呼吸有点儿重。
  她心又开始跳,“怀礼。”
  他却是轻轻地嗅她周身莹莹绕绕的香气,像是很普通的洗发水的味道。简单,又自然。
  他没什么精神似地抱怨。
  “你好慢。”
  南烟想到那次他生病也是这般模样,从他怀抱折了身过去,伸手要去探他额头。
  可他贴着退烧贴。
  她才抬手又放了下去。
  这么急切。
  手忙脚乱。
  对上他的眸。
  他眼中于是一点点泛起笑意来。
  怀礼将她所有动作收入眼底,垂眸,柔和地注视她。
  “这么关心我吗。”
  “——谁知道你病了,我是来把画儿给你的。”南烟没好气地白了他眼,嗓音不自觉地硬了几分,颇有点儿无情地从他身前绕开。
  她将画儿放到他家半开放厨房的流理台,自顾自地拆开包着画儿的报纸。
  满屋就这一侧亮着灯。
  昏黄。
  暧昧。
  如暗火。
  色彩瑰丽的油画儿在她手下徐徐展开,她的身后蓦地贴近一道柔和的气息。是他。
  怀礼一条手臂支在她身边,这么微微侧着身倚住流理台。
  她看画儿。
  他却是带着笑看她。
  昏昧的光线将她侧脸勾出娇妩的轮廓,她的鼻尖儿玲珑,一点俏而媚的鼻尖痣,光影拂在她细长的脖颈。
  像是从前留深酒红色卷发的她。
  她坐在他臂弯中,为他点着牌,发梢掠过他手臂的皮肤,脚下铃儿声盈盈,与她的眼神一般的又勾又绕。
  很痒。
  “总之这幅画交给你了,卖多少都好,只要能卖掉,我因为要和我男朋友要开画——”
  “今天你来,我其实很想问你,”怀礼淡淡地打断她,已经疏于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她男朋友的事情。
  他仍看着她,笑,“真的不考虑和我试试吗?”
  南烟转眸。
  男人显然已这么不动声色地瞧了她许久。
  他那眼神温柔又带着些许玩味。
  弧度单薄又恰到好处的双眼皮,眉眼与五官的轮廓全然经得起头顶潦草光线的描画。
  十分好看,非常浪漫的眼睛。
  南烟眼角轻挑,不禁也笑了,她好似换上了曾经那般目的直接,不加掩饰的眼神,直直看着他,“你生病了,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不太清醒了。”
  怀礼弯唇一笑,缓缓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
  他看也没看她的画儿一眼——他那天下午去找她时就在她的画室见过了——转身向沙发走去。
  他的嗓音跟着飘了一段距离,无奈地笑。
  “我很认真的,你却不信我。”
  南烟心下跟着一顿。
  他和她向来半真半假的,他居然说自己很认真,她居然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可那又怎么样。
  从前她来他家时,家中几乎没多少女人的东西,哪怕床头柜的抽屉和浴室有避.孕套,显然他多数时候是一人独居的。
  可现在不同了,门口就挂了件女人的外套,还有女士拖鞋,厨房的杯具碗具显然也是成套。
  他要结婚了。
  他也没说这幅画到底要怎么办,南烟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见他倾颓到沙发躺倒了,好像很不舒服似的,长手长脚的一个人,如此一副颓靡模样。
  互相都沉默片刻。
  终是南烟出声问:“你喝水吗,我帮你倒一杯?”
  他没动静。
  “怀礼?”
  依然没动静。
  “怀礼?”
  南烟继续试探着他,走过去。
  怀礼阖着眼眸枕在沙发的一侧扶手,他眉目沉沉,薄唇紧闭,显然十分困倦疲惫,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你不说话,那我走了。”
  南烟说着就走。
  沙发上的男人这时突然睁开眼。
  他那双幽深的眼眸灼灼地瞧着她,好似被她抓到了把柄,还有点咬牙切齿的,“现在就走?”
  南烟扬了下眉,也有点得意,“你又不说话。”
  “你不想留下来吗。”他问她。
  好像那天在问她:你想让我走吗。
  一样的话。
  他好像知道了她不会回答他,扬了扬唇角,又舒适地躺好了,“帮我去冰箱拿个冰袋吧。”
  南烟抱起手臂。
  怀礼于是又抬眸瞧她,“帮帮忙。”
  好幼稚啊。
  三十一的人了。
  南烟心底腹诽,但又想到他应该的确不舒服,于是去厨房。
  双开门式的冰箱,藏在壁橱里几乎融为一体,几乎都看不到,还需要用遥控器。
  南烟找了半天没找到。
  不远,沙发上的他忽然又笑起来。
  “你蹲下。”
  她于是蹲下。
  看到遥控器在流理台下面。
  去冷冻层拿了个冰袋,南烟还倒了杯水回去找他。
  冰袋像个烫手的山芋怎么都拿不住,她才过去要递给他,忽然手腕儿被他捏住了,她不留神被他拽着坐到了他身边。
  冰袋不知掉到了哪里。
  她却是向下一坠,险些跌到他身上。
  怀礼的视线始终随着她,她这么仓皇地伏在他上方,双眸对上他的,他眼中浮起了笑意来。
  彼此呼吸交绕一刻。
  他一只手掌着她的腰,目光落在她的唇。
  她的心又管不住了。
  最糟糕的事情不就是他吻她吗。
  可他却犹豫片刻,撕掉了退烧贴,将她微凉的掌心贴到了自己的额头。
  他不再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又问她一遍。
  “真的不考虑吗。”
  南烟的手心贴住他额头,轻轻沉气。
  怀礼倏尔又睁眼,看着她。
  “别再说我在玩弄你。”
  “……”
  皮肤熨着皮肤。
  温度过滤着温度。
  南烟还没来得及考虑他的话,突然发现,他的额头好像并不是很烫。
  她稍稍皱了眉,又看到他的笑容。
  一瞬明白了。
  “——你骗我?”
  南烟倏尔挣开他,从沙发站了起来。
  他根本没生病吧?
  “你不也骗我了吗?”怀礼缓缓地随她从沙发起来,他懒懒地向后靠住了,好笑地看着她。
  眼底依稀有情绪涌动。
  南烟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
  他按住了她的腰,她身体的重心猝不及防向下一沉,她慌乱中膝盖撑住自己在他身体两侧,双手匆匆扶住了他的肩。
  她鼻尖儿掠过他淡雅温柔的气息。
  裙下厮磨他西装裤光滑的衣料,她腿.根都生了痒。
  男人抬起眸,看着上方一瞬占领高地的她,“现在我们两清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了。”
  .
  白色保时捷在楼下停了快二十分钟。
  冷泠看向一旁的徐宙也,他坐在这儿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了许久。
  她又望了望眼前这栋酒店式的公寓楼,顿了顿,还是开口问了句:“你确定,她在这里吗?会不会是看错了。”
  徐宙也今晚并没有飞山东。
  他是打算去找那位于先生落定画廊的事情的没错,可不是今天。
  冷泠载着他,从家跟着南烟出来,直到这里。
  徐宙也说,这是那个叫怀礼的男人家。
  冷泠本来一路上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然而一直跟到这里,就见南烟抱着画儿上了楼。
  夜色披拂,雨意沉沉。
  望着眼前张牙舞爪建筑物,徐宙也抽完最后一根烟,终是叹了口气,“我去楼上找她。”
  “——喂。”冷泠喊他一声,“那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徐宙也不闻不顾,用夹克外套包裹住自己。
  埋头扎入夜色。
  开始下雨了。
  他不知道。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只知道他爱她。
  爱她爱到要发疯。
  爱她爱得什么都可以给她。
  爱到最后终于成了自娱自乐。
  他给了自己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告诉自己,如果这段时间她不再去见怀礼,那他们就结婚。
  下午三点他就从家里出来,骗她说自己要飞山东。等到晚上七八点画室都亮着灯,心想她应该在画画儿哪里也没去。
  可她还是出门了。
  还是去找怀礼了。
  这次还是去了他家。
  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等前台松懈他就推开旋转门往进走。
  先装作访客报了怀礼的名字,等前台小姐给怀礼打电话的间隙,正逢有房客出电梯,他便直直冲入了电梯。
  前台小姐不住地尖叫:“先生——”
  “保安——”
  “先生!”
  “先生!!”
  他疯狂按着关门的按钮,按了22层。
  直直上去。
  南烟以前住21层,怀礼高她一层。
  他还记得。
  记得非常清楚。
  他甚至还记得,某一天他去找她。
  还是怀礼下楼告诉他,南烟在他家中睡觉。
  .
  物业给他家打电话了,铃声大作。
  南烟肩膀瑟缩在他臂弯,微微一颤,猛然想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轻喘着气。
  双唇潋滟又柔软。
  是的,她回吻他了。
  如临大敌。
  一向没什么道德感,甚至曾经做“职业小三”做得风生水起的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徐宙也现在应该已经落地山东了吧。
  她怎么能又一次丢了自己的目的。
  她是来卖画儿的。
  她是来寻求机会自己的画儿有没有可能卖掉的。
  她需要钱。
  她需要钱。
  她太缺钱了。
  于是南烟又匆匆站起来,推开怀礼的肩,顾不上拿自己的画儿,疯了一样地转身就朝门边走去。
  打开门的一刻。
  她的腰又被一个力道拖了回去。
  怀礼好似也疯了。
  他捧着她脸,死死地将她禁锢在门边,低头呢喃着去吻她的唇,一直追问她,“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我,宝贝。”
  “喜不喜欢我。”
  他太会亲了。
  这样的男人在女人的眼里是那么的危险无比,哪怕彼此都要疯掉,他循序渐进的吻却还是一步步将她满心攻陷。
  明明是他在问她却不要她的任何答案。
  柔和的气息卷入她唇舌,堵住她的嘴巴也堵了她的心。
  她心里这一刻除了他。
  谁也没有了。
  怀礼捧着她的脸吻着她,稍稍睁开眼,她整个人也好似疯掉,她突然踮起了脚,去勾他的肩膀。
  想走又不想走。
  他却是像个幼稚的小孩。
  他不再吻她,而是轻轻喘着气,哪怕她终于主动回吻他。
  哪怕她好似也跟着他一齐疯掉。
  他却还是不确定地问她。
  “喜不喜欢我,嗯?”
  呼吸彻底乱了。
  南烟看着他,这一刻突然很想哭。
  她已经给了他答案。
  怀礼眼眸微微一垂,轻喃了句,“好乖。”
  又一次,低头。
  吻住她。
  这时她身后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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