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何缱绻
时间:2021-07-24 08:48:31

  又想到她曾经对他说。
  “徐宙也,我们回不去了。”
  南烟专注着画布上的色彩与自己笔下,她知道他还没走,她还在等他是否还有什么要对她说的。
  忽然一阵清冽的薄荷沐浴露的香气。
  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轻轻地将下颌贴在她发顶,这么抱着她,抱着她。
  沉默着。
  沉默着。
  “我一定要拿下那个画廊给你,南烟。”
  徐宙也静静地出声,不知何时,他在她面前已经收敛了从前的坏脾气,逐渐的温驯、妥帖。
  南烟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
  从前至今,许多许多,多到她都无以为报。
  “那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画廊开起来就和宋欢开你们的酒吧的啊,”她半开起玩笑,恐怕他忘掉了他自己的事情,她并不想欠他,“Quiz还能买回来吗?你们再打听了么?”
  徐宙也偏了偏头,看着她笑起来,“我觉得酒吧没画廊重要。”
  南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又低头吻了吻她唇角,“其实我今天去见冷泠还要问她那个老板于先生的事情,快半个月了南烟,我真的等不了了,如果有必要我飞外地去见他,我一定要拿下那个画廊给你。”
  南烟一时失语。
  她对上他坚定的眼眸,突然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也真的等不了了,我们也该有个家了,南烟。”
  徐宙也定定地看着她说。
  “而且,这个画室可能没几个月就要拆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等画廊的事情落定了,我们搬去我外婆以前的房子吧。”
  南烟视线一晃,笑。
  “好。”
  她好像除了答应,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说好了。”
  徐宙也揉了揉她头发,她画笔上的颜料不小心弄到了他手背,她又匆忙去一旁找卫生纸替他擦拭。
  他却是笑得有点勉强。
  从那天晚上回来,她把她画给怀礼的那副画扔到一层的储藏室后就再没看过一眼。
  而她也没问过他这幅画怎么又到了他的手上。
  是不是越避讳的就越在乎呢。
  徐宙也正心下思索。
  南烟从画室出去为他找湿纸巾的同时,她放在画架旁的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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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宙也皱眉,滑开屏幕。
  拒绝。
  删除好友请求。
  连带刚才她通过话的一个北京号码一并拉黑了。
  .
  老晏的秘书将今天的检查报告给了怀礼,怀礼细细看了过去。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松了口气。
  老晏睡得轻,明显是用这招赶客的,怀兴炜就是刚才被赶走的其中之一。
  这时醒了,朝一旁的怀礼招了下手,房内的其他人便默默地退出去了,只剩怀礼和坐在不远的晏语柔。
  老晏又给晏语柔了个眼神。
  晏语柔看了看床上的他与怀礼,提起包悻悻出去了。
  “我还能活多久啊,”老晏有点无奈地对怀礼笑笑,近日虚弱许多,眼中却是矍铄不减,“还能不能看到你跟柔柔结婚了?”
  语气是半开玩笑。
  话却显然不是。
  怀礼拿来凳子坐在他床边,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抻了抻西装裤坐下来,抚了抚老晏的手,安抚一笑,“没什么问题,您好好静养。”
  “是什么没问题,我的身体没问题,还是你和柔柔的婚礼没问题?”老晏直直瞧着他,“我听柔柔说了,她当初用那60万找那个女人去欺骗你是她的错,但你也不能就这么着了道了呀?”
  怀礼低头笑,若有所思,正要收回手。
  老晏忽然又紧紧地握住了他。
  “我还是希望你和柔柔能好好的,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的。”
  怀礼抬眸看他,依然在笑,“我们现在不算是家人吗。”
  “怀礼。”老晏皱眉。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怀礼淡淡地道,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老晏手中抽走了,靠在椅背看向床上的人,“我一直当您是我的家人。”
  “那柔柔呢。”
  “她是您的家人,那么也是我的家人。”
  “那你和柔柔,就不能结婚吗?结婚了更是一家人了,不是么?之前不都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到这时候叛逆了呢……”老晏很是不解,虚弱地说,“怀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呢,”怀礼笑笑,“您一直以来可能对我有一点误解。”
  怀礼说罢起身,作别。
  “您好好休息吧,等您身体好点了我们再说这件事。”
  正转身向门外走去,老晏忽然说:“李秘书跟我说——”
  怀礼停下脚步。
  “南烟想问那副画我还要不要了,”老晏咳嗽了下,勉强撑住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去床头柜拿水杯。
  “我肯定是不会要了,如果你看上了个和柔柔差不多的,我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绝对不行——她爸爸是个吸毒犯,妈妈是个做外围的,外围你听过吗?嗯?她自身也不是干净的女孩子,传出去了只会让人笑话我们柔柔。”
  “——也会笑话我晏长安将你视若己出地培养这么多年——我不是在培养你,我是在培养医院的接班人,你姑姑的左膀右臂,你懂吗?怀礼。”
  老晏抬起苍老但矍铄的眼,最后看向怀礼,“当然,如果你是在利用她故意反抗和柔柔的婚事,我也绝不同意,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和柔柔就必须结婚。”
  说罢老晏挥了挥手,掩上被子又躺回去。
  怀礼出门的一刻,晏语柔不禁打了个寒噤。
  刚才他们的对话显然她都听到了。
  怀礼轻轻关上了门,晏语柔随他身后,与他走了两步,颇有点儿无奈又愤恨地问他:“你还是在玩儿南烟对吧——说白了,她和陈舒亦没什么区别是不是?怀礼,你还是太爱玩了。”
  怀礼没说话,向前走。
  这么多年了,晏语柔的耐心耗尽,急匆匆去拉他的手臂:“你告诉我啊——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能不能不要总让我去猜你——”
  怀礼停下来,侧了侧身,回眸看她。
  他唇角弯起,也无奈地一笑:“我是个医生,我有什么想法。”
  晏语柔不解。
  怀礼继续说:“我总不能希望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对吗。”
  ——他总不能希望爷爷立刻就死了。
  这样他就不用同她结婚了。
  晏语柔听明白了,怔了一怔。
  “你不是说我在玩儿她么,”怀礼眉眼轻挑看着她,笑意不减,“那你也可以去找别人玩儿了。”
  .
  郑南禾四十六岁的生日当天,蔺向南出现了。
  从前郑南禾为了蔺向南将南烟一路从南方的小村庄带到了北京。南烟能在这里读书,念一所不错的学校,也都是多亏了蔺向南。
  虽南烟曾经在这位蔺叔叔面前一向称郑南禾为“姐姐”,但他们三人的确很像一家三口。
  蔺向南是个在中俄两地往返的生意人,之前还教过南烟一些日常交际用的俄语,南烟两次前往俄罗斯没在交流上吃到苦头,也多亏了这位蔺叔叔。
  她第二次去俄罗斯看画展,这位蔺叔叔也想替郑南禾照顾她。
  不过被她婉拒了。
  她其实不愿郑南禾跟从前的“恩客”再次扯上关系。
  郑南禾今晚过生日,高兴得像个小姑娘——这么多年她的确像长不大似的,无论经历再多沧桑,都有稚气天真的笑容。
  蔺向南也挤到这个旧画室的二层与他们共同庆祝。
  后来郑南禾喝了许多酒,接着就开始哭,抱怨天,抱怨地,抱怨那个让她未婚先孕,剥夺了她的少女时代,又对她拳脚相向,多年来不肯放过她们母女的男人,抱怨着从前依靠出卖色相维生的腌臜人生,抱怨着狗屁一团糟糕的垃圾生活。
  可是她还有南烟。
  南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最后抱着南烟痛哭,不住地说“烟烟,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南烟不禁也红了眼眶。
  是的,郑南禾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只要现在好好生活就好了。
  徐宙也早已同郑南禾说起想跟南烟结婚的打算,蔺向南提出要为他们买戒指,南烟一口回绝了。
  蔺向南遇到郑南禾的那年妻子刚死,膝下无后,对郑南禾的感情或许早已超越了普通的露水情缘,所以才会多年来都念念不忘。
  郑南禾也需要一个依靠了。
  可是南烟又不确定,他真的能给她依靠吗?
  这天晚上徐宙也很晚回来,都没来得及见蔺向南一眼,南烟睡到半夜才察觉到他挤上来。
  她也喝了酒,浑身热得要命。然后他们稀里糊涂就做了爱。
  开始和结束都太快,她甚至在想,是否以后的婚姻就变成了如此一次次没有任何激.情、快.感的身体交流。
  只是为了行夫妻义务。
  或是只是为了证明,她是属于哪个男人的?、
  她对自己的下半生没有太大规划。
  结婚也好。
  不结婚也好。
  她只想安安定定过一生,再不要有任何错乱之事来扰乱她难得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突然发现,家里的避.孕套早就用完了。
  昨晚她和徐宙也没有用。
  徐宙也昨天去找冷泠询问那位于先生。于先生倒真是个避世之人,别人为他的画廊争的头破血流,老头儿却跑蓬莱岛垂钓去了。
  徐宙也于是准备晚上就出发前往山东蓬莱。
  今天一天南烟的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徐宙也拎着行李箱出发,她在画室画了会儿画,吹着夜风,稍掠过街边的一阵儿铃声。
  都会让她狐疑地望向安静如常的手机屏幕。
  晚上八点半。
  终于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归属地是北京。
  她很久不曾接过这样的电话,以前她隔一段时间就要换手机号,这样的电话她是万万不敢接的。
  可是。
  “喂。”
  对面是怀礼。
  她安心了。
  “——怎么才打给我?”南烟笑着问他。
  怕他打来。
  又怕他不打来。
  怀礼在手术台连轴转了一天,老晏是摆明了不让他回上海了,今天一早所有大小手术都挂上了他的名字。
  存心要把他困在北京。
  要困住他。
  限制他。
  不让他有任何能跟别人接触的机会。
  忙了一天的结果就是,一进家门,他才想起今天要联系她。
  都忘了。
  没开灯的房间,怀礼倒在黑暗中,随手扯开了领口纽扣,听到她的声音好像才有了些力气。
  “在等我打给你吗。”怀礼有点儿没力气地笑了笑,都懒得问她怎么拉黑了他。
  反正他还有号码联系她。
  反正他还有时间同她见面。
  南烟沉默一瞬。
  于是他知道她承认了。
  “我现在在家,很累,”怀礼按揉太阳穴,静静地开口,笑,“你要不要,来见一下我?”
  作者有话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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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占有
  99.占有
  关于这幅画儿, 老晏是铁了心不会见她的。
  南烟知道。
  可她需要钱。
  晚九点,夜色无边。
  望不到头的摩天大楼,像是西方神话中怪力乱神的魔鬼, 擎天攀云,冲霄而上。再次站在这栋楼下,竟已是两年后了。
  南烟还记得他家在22层。2204。
  两年前她住在他家楼下2105,为了钱。
  重返这里,还是为了钱。
  北京二环的酒店式公寓楼, 寸土寸金, 无论是租金还是每平方米的价格都贵得令人吃不消。
  物业服务也是一流,南烟进门后进行了严格的登记。
  前台小姐还打电话给他确认, 他说她是他的客人。
  于是她乘电梯上楼。
  南烟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多么念旧的人,进了电梯, 她却没按22层,直接按了21层。
  没有那天从空中花园66层下来那般难熬。
  很快就到了。
  原来她住的2105看起来早就有了新住户, 刚出电梯没多久, 那扇门就开了。
  年轻漂亮的妈妈牵着才咿呀学步的小姑娘出来, 边轻柔地呼唤:“妍妍——小心点呀,在门口等一下妈妈, 妈妈要拿钥匙出门呀。”
  透过门缝,南烟依稀看到房间换了装潢。她住的时候还是个毛坯房, 几乎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是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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