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狗血)——阮阮阮烟罗
时间:2021-07-25 08:33:44

  是穆骁,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面上不是之前那种阴阳怪气的似笑非笑,而是真浮着些明亮的笑意,笑对他命令道:“将这花拿回去送你母亲。”
  颜慕因厌恨穆骁,自然对穆骁的命令,也心存叛逆。他看了看手中的木槿花,脸板板的,声音也板板地道:“娘亲不是很喜欢这种花。”
  穆骁轻视地看着眼前的傻小子,语亦轻蔑,“你懂什么?你娘亲很喜爱木槿花。”
  “不是的”,纵然不敢依照心中所想,将穆骁强塞的花,直接给扔了,但颜慕,仍是坚定地摇头道,“娘亲喜爱兰花,因为爹爹以前最常送兰花给娘亲,爹爹最懂娘亲,送的一定是娘亲最喜欢的,娘亲每次收到爹爹送的兰花时,也确实是高兴笑着的,所以娘亲喜爱兰花。”
  穆骁听颜慕说起颜昀给顾琳琅送花的往事、说颜昀最懂顾琳琅,登时脸沉了些,冷望着这臭小子孽种道:“你是在质疑朕的判断吗?!”
  尽管圣威凛严,但颜慕因心中不服气,不肯轻易屈服于穆骁,紧抿着唇不说话。
  穆骁看着这个死犟的臭小子,挟着帝威,进一步语含威胁地逼问道:“说,你母亲是更爱木槿,还是更爱兰花?”
  颜慕望着穆骁眼中明显的威胁,那种感觉将要窒息而死的痛楚,似又紧扣在他的颈间。一壁是穆骁的威逼,一壁是心中的倔强,颜慕最终缓缓地道:“……也许娘亲以前更爱木槿,但后来,娘亲更爱兰花,人是会变的。”
  颜慕不知道,“人是会变的”这五个字,着实是有点扎穆骁的心,只是见身前的高大男子,在听到他的话后,脸色陡然更沉,眸中风暴暗积,好像那只冷酷铁掌,又要朝他喉咙扼过来了。
  他心惊得几要后退时,又见穆骁眸光风暴散开,无事一般,继续兴致颇佳地选摘花朵,不停地往他手中塞。
  穆骁原是有些生气的,只心念忽又一转,想顾琳琅既然能从无情之人,转变为痴情女子,自然也能一变再变,由痴情转为多情,进而移情别恋,毕竟,人是会变的。
  心情因此不错的穆骁,甚至还一边选摘鲜花,一边同颜慕聊了起来,唇际噙着笑意道:“从前,朕常送你母亲鲜花,天未亮时去采摘,将尤带着晨露的香花,放在你母亲枕边,让你母亲总是在花香中醒来。从春天送到夏天,从夏天送到秋天,朕那时候,不知送了你母亲多少,你母亲喜欢什么花,朕还能不知道吗?!”
  穆骁边说着边追忆少时,想那时候,他拿着新摘的带露鲜花,在将明的天色里,穿梭于香雪居小楼,少年郎的心情,就像振翅而飞的鸟儿一样轻快,感觉那时候心中的甜蜜,在此刻回忆之时,又像有一点回到他心中来了,唇际笑意不由更深。
  而这一幕,落在颜慕眼中,只能是觉得穆骁白日做梦,癔症不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娘亲从前一直和爹爹一起住在宫中,穆骁怎么可能给身为皇后的娘亲送花呢?!若真有这样的事,穆骁这个调戏皇后的色鬼,早叫从前的皇帝爹爹给打死了!!
  穆骁含笑忆罢,见身边的小孩一脸不信,一顿问道:“香雪居厨房外的梧桐树还在吗?你母亲煮的鸡丝面好吃吗?”
  不信的神色登时僵在脸上,颜慕惊怔地望着穆骁,握着花枝的手,也不由攥紧。
  他已感觉脑子懵懵的,偏穆骁淡淡道出的下一句,又给了他重重一击,叫他头脑更加混乱,“你母亲人生中第一次下厨房,就是为朕煮了一碗鸡丝面,那时她还在闺中,住在香雪居。”
  言罢,穆骁看这死小孩,如他所料地呆了,心中满意,拍了拍他的肩,故意道:“以为你母亲待你很好么,不及待朕。”
  “……不,才不是!”不肯相信的颜慕,立高声嚷道,“娘亲待我好极了!娘亲教我读书写字,娘亲为我绣做衣裳……”
  他急急列举娘亲待他的种种好,以证明娘亲待他最好,却听穆骁径“呵”了一声,打断他道:“这些,朕早就享受过了。什么手把手教写字,什么做女红绣香囊,从前在香雪居时,你母亲爱朕爱得痴了,与朕好得蜜里调油,朕享受你母亲待朕的种种好时,你还没生出来呢!”
  “……你……你乱说”,颜慕怎肯相信穆骁的骇人之语,坚持着道,“口说无凭!”
  “无凭?”穆骁望着死犟的颜慕,忽地心中一动,微倾身,看着男孩道,“你的名字,就是凭证。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慕’吗?不是因为你母亲爱慕你爹,而是因为你母亲挂念着朕。纵不得不与朕分离,不得不嫁给他人为妻,你母亲亦以这样的委婉的方式,将朕的姓氏,嵌入孩子的姓名里,以此来时时心念着朕。”
  “……不……不是的,你是在骗我!”颜慕坚持到着恼,简直恨不得要对穆骁这个满口谎言的大恶人,冒死挥拳时,又听穆骁底气十足道:“香雪居一棵靠墙的梅树树干上,有两个手牵手的小人,是朕与你母亲当年一起刻下的。新刻痕与多年前的旧刻痕,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到底是朕在骗你,还是朕与你母亲早有旧情,是你爹从中夺爱,等你出宫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看着气到几要跳起打人的颜慕,终于惊滞到话都说不出来,穆骁纵觉自己,没必要和一小孩掰扯到几近斗气的地步,但仍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心情畅快。
  许久未有的心情畅快,几都有些神清气爽了。
  穆骁一边将新摘的几支花,塞入颜慕手里,一边想着顾琳琅要脸,不愿在孩子面前做一个失德的母亲,慢悠悠地警告颜慕道:“今日你在宣华阁看见的,还有朕在花苑对你说的,通通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许说。若泄一句,朕就将你关到地牢里,叫你一辈子别再想同你母亲相见。”
  午后同永王离开棠梨殿时,颜慕蹦蹦跳跳的,心情欢快,笑容满面,而这时夕阳西下,他在暮光中,捧花回棠梨殿时,双腿如灌铅沉重,脸色似丧考批,心情重似泰山,整个人都是木的懵的。
  一路心神飘恍、双足滞重地回到棠梨殿后,颜慕见娘亲正坐在窗下想心事。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娘亲,竟迟疑着没有立即近前,颜慕一个人,默默在门边站了一阵后,方慢慢地向娘亲走去。
  听见脚步声的琳琅,看是孩子回来了,立起身迎前。她微弯着腰,从孩子手上接过鲜花,含笑闻了闻,赞许着道:“好香啊,谢谢~”
  却见孩子懵懵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琳琅见状,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颜慕摇摇头,迟疑着轻道:“我……我想问娘亲一件事……”
  难道穆骁没有令永王保密……难道永王将宣华阁所见,告诉了阿慕……琳琅看孩子神色不对,又说有事要问她,忍着心中惊惧,强颜笑着,等待孩子的问题,“……什么事?有什么事要问娘亲?”
  “娘亲……娘亲是更爱木槿?还是更爱兰花?”
  琳琅听是这个,立暗松口气,笑着道:“我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我全都要!
  接下来一小段剧情相对温和(作者眼中的温和),温和是男主大疯前的平静,男主不是单为女主对男二的感情疯的,发疯的原因,比这要严重厉害些,啊……感谢在2021-03-30 18:03:41~2021-03-31 18: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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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不悔
  听娘亲这样回答, 穆骁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全在耳边嗡嗡乱响。颜慕本就心如乱麻,这下子更是迷乱, 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失了心魄, 整个人迷迷怔怔的。
  琳琅看孩子懵成这样, 以为他是不是玩到受凉发热了, 可,摸孩子额头, 又不发烫,不像生病的样子。她心中诧异, 不解问道:“怎么了?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今天玩得不好吗?还是玩得太累了?”
  望着娘亲关心的眸光,颜慕强行定了定心神,低声回道:“……因为……因为没能摘到娘亲喜爱的兰花, 只摘了木槿……”
  “这有什么呢”,琳琅听是为这个, 笑亲了亲孩子的脸颊道,“香雪居有许多兰花,过几日御驾回銮, 我们也可以离开太清宫, 回到香雪居, 到时候, 在家里慢慢赏看就是了, 不必为这个不高兴……”
  琳琅温声软语地安慰着情绪不高的孩子时,夫君颜昀走进殿中。他一边走近,一边见正在说话的妻儿,一齐向他看来, 如常嗓音平和道:“我一个人,去倚红亭坐了坐,想着你们应都回到棠梨殿了,遂也回来。”
  颜昀说着,眸光单落在妻子眉眼间,任心中伤恨痛怜,如刀戳搅,面上依然神色平常,仿似家常般,问妻子道:“……今日‘书画赏看’,如何?”
  “……挺好”,相较从前暴戾凶狠,今日穆骁虽似吃错药了,但待她确实温和不少,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定要按着她一逞凶欲。与之前比,今天的赏看书画,尽管诡异,但她身心所受磋磨,少了许多。
  琳琅边想着,边迎看着夫君道:“琉珠妹妹……今日请我赏看的书画里,有一幅清都野叟的《寒山老梅图》,我记得我们从前在楚宫时,一次在秋雨淅沥声中,一起赏看了半日清都野叟的书画,那时你还赞说,古今画梅者,清都野叟功力最佳,论技法,无人能出其右。”
  颜昀细观妻子脸色以及说话神情,静默须臾道:“可惜这样的事,再不可得了,江山易主,这些传世名作,也非我所能有了。”
  琳琅本是应夫君所问,随说几句赏看书画之事,不想引得夫君这般感叹。其实改朝换代以来,虽除一己之身外,几是一无所有,但夫君从不自伤外物得失,这样的感叹,还是琳琅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颜昀忽然有此感伤,自是因知妻子遭人欺辱,痛恨自己失去江山权柄,无法立即救妻子于水火,只能眼看着妻子再隐忍痛苦一段时日,暗在心中痛责自己无能的缘故。
  他因心中愧痛,一时失言后,看妻子神情无措,像是有些后悔同他提说旧事,不知如何是好,忙上前搂住妻子道:“不过清都野叟的画再好,也不及白石山人的画作,在我心内,弥足珍贵。纵拿清都野叟的所有传世书画,来同我换一幅白石山人的画作,我也不肯干的。”
  琳琅听夫君这样说,轻笑一声道:“清都野叟的书画,是流芳百世的,而我的,只是涂鸦自娱而已,拿出去卖,也只能卖个普通市价,画上千幅万幅,也比不上清都野叟一幅,你这样说,我羞都要羞死了。”
  颜昀轻对妻子道:“旁人的画,再怎么流芳传世,看在我眼中,也只是赏看技法罢了,不似看心爱之人的作品,赏心悦目,最是怡情。万千技法,也比不上一缕情意,你说是不是?”
  面对如此情深之语,琳琅还需说什么呢,只是心中一暖,抿着唇际笑意,搂依在夫君怀中。她靠着夫君温暖胸|膛须臾,忽地想起在宣华阁时,晋帝穆骁,也唤了她一声“白石山人”。当时她就极惊诧,只是被永王的一声高唤,岔了开去,没有细想,而这会儿突然又想起来,心中依然甚是惊茫不解。
  闺中在香雪居时,她有时会让素槿,将她平日画的一些画,拿出去卖给画铺,那些画上的署名,都是“白石山人”。按理来说,此事在从前,除了她与素槿知道,应就只有少时与她相识的昭华,后来,因为孩子询问,又多了阿慕知晓。这世上,应该总就这几个人,知道她少时绘画的字号了,晋帝穆骁,是如何知晓的?
  ……是穆骁,特地派人详查了她的往事,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吗?……穆骁为何对她如此兴致不减,如此执着,除去身体之欢,还想窥查她的旧事?……
  心中的迷茫不解,与对穆骁执念的畏惧和担忧,积成沉重的心事,压在琳琅心头。短暂的夫妻闲话欢愉,转眼即逝,琳琅唇际的笑意,如轻烟淡淡散去,人虽依然依偎在夫君怀中,但微垂的眉眼间,已悄悄笼上愁云,只因她依怀的动作,手搂着她的夫君,看不见罢了。
  夫君看不见,但,在旁的孩子,却双眸锐利地看得清清楚楚。
  颜慕看到娘亲唇际的笑意消隐了,看到娘亲人虽依在爹爹怀里,但面上的神色,却并不安心高兴。爹爹看不见娘亲的隐忧神情,而娘亲,也看不见爹爹的。尽管温柔手搂着娘亲,但渐沉天色中的爹爹,面上半明半暗,眸光隐似幽海浮冰,像是正凝重地想着什么心事,那心事是冰冷的、沉重的、锐利的。
  颜慕心里,也像被冷利的冰凌,用力地刺了一下。从前,他看爹爹娘亲行止亲密地恩爱搂抱,心中高兴,似食蜜一样甜,简直想扑上前去,同他们抱在一起。而现在,他看着这样的爹爹娘亲,双足却似僵在泥潭里,半步迈不近前,心绪复杂彷徨,惊疑不定,而又恐慌无比。
  ……娘亲明显是在说谎骗爹爹,在宣华阁和她赏看书画的,明明是晋帝穆骁,根本不是顾婕妤,娘亲却毫不迟疑地骗爹爹……娘亲居然会骗爹爹,难道穆骁说的那些可怕的话,都是真的吗……娘亲真与穆骁有旧情,现在只是旧情复燃而已……那……那若真是这般,娘亲与爹爹之间,算是什么呢……他自记事以来,看到的父母恩爱,都是假的吗?!
  一直以来所坚定以为的,在心中剧烈摇晃了起来。心神震晃的颜慕,无声望着他的父母拥搂在一处。眼中看到的,是亲密无间的姿势,心里面,却感觉父母离远了,他们之间,似有隔阂。
  ……亲密无间,不应毫无隐瞒吗?亲密无间,不应心中欢愉吗?怎会是这样呢?!怎会……
  眼前所见的夫妻亲密相拥,像是被一层薄冰覆着,轻轻一敲,就要碎了,而那个执锤敲击的人,自然是可恶的穆骁了……
  颜慕想到那个大恶人,心中怒恨上涌,在心内用力摇了摇头道:不……不会的,一定是穆骁从中作梗,是穆骁在逼迫娘亲后,又来欺骗他这个小孩子,想以他为契口,故意挑唆离间他们一家人的感情,他不能上当!不能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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